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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绝对不会伤害他。”他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精准说出我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吴邪，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吗？因为我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故事了，每一个的结局都无比凄惨。” “我不信。”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信。” 他好像是笑了，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你其实已经信了，不然你为什么会看到我呢？” 疼痛消耗了我的大部分体力，我脑子转不太动，一时想不出好的反驳的话。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不是毫无触动的。在你之前，我从未见过他为一个人付出到这种地步。所以你确实是不一样的。”张海客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捉摸的、沉重的悲哀。 对于精通易容的高手来说，一张足够像的画皮是不值得说道的东西，要模仿另一个人，最难模仿的就是眼神。少女的眼神、老人的眼神、善人的眼神、恶人的眼神……每个人的眼神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有段时间特地观察过他和其他的张家人，发现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那种如年轮一般生长，生来死去不过短短数十年的普通人难以企及，和他们年轻到稚嫩的脸格格不入的沧桑。 张海客看着我，好像是在看一个极为不懂事、哭闹着要吃糖的孩子，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生出一点他确实是和闷油瓶一个年代的人的实感。 ——你以为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以为一切都将停留在那个永恒而美好的瞬间，实际上真正的不幸正是从这个地方诞生的。 “你明明知道答案。”他声音的轻得就像一握虚浮的灰尘，“你明明就知道。” 他诡异的态度如同这个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的夜里的一个恶兆。 我通体生寒，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直觉他要说出什么我绝对不能接受的话。 不能让他说下去。我想要和过去一样反唇相讥，或是命令他闭嘴，可是我张嘴以后只有微弱的、濒死的喘息回荡在房间里。 他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我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模样，“时间。你们的时间并不对等，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他前面，这是你和他之间最大的不幸。” 我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把他从那扇门后带了出来。如果我们的生活是一个童话、一本小说，那么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我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但现实生活中没有事情能够因为一个瞬间就盖棺定论，就像宇宙假说里的一种最终结局是在无止境的熵增后序列崩塌，走向无解的热寂，我现有的一切也定会在时间的尽头被消磨殆尽。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不论年轻时多么心胸广阔，到了年老衰败时都会病态执拗地追求长生。 包括看似无所不能的张家人在内，他们唯独不能掌控的一件事，那就是时间。 时间的流逝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也最公平的事情。 前面的那些东西越美好，在需要道别的那一刻就越是痛苦。 倘若他是普通人的话，我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可是……他不是啊，他还有我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数不清的时间。 “他也一定早就预见到了这些。” 他从来不会诅咒命运对他的不公和伤害，只有默默地接受。光是想到这点，我的心就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那你呢？你舍得这样对他吗？” 我早已无法说话，一边吐血一边流眼泪。 为了切断悲剧的连锁，为了打破将束缚了我们太久的死循环，这十年里我伤害了太多无辜的人，做了太多缺德的事情。 我把自己还有其他人的血肉放在天平上，献祭他们去换取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如今属于我的报应来了，我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会早早死在他的前面。 这个长着我面孔的幽灵凑到我的耳朵边上低声说了句话，这一次我听得很分明，是我自己的声音。 “趁着你和他还没有一起生活得太久，没有建立其他多余的感情，两个人的牵绊更没有加深到一个不可挽回的地步，去和他道别，也放过他吧。”
第19章 冰凉的雨滴落在我的鼻梁上，我用手抹了下，看向头顶灰扑扑的天，心里有股说不清的厌烦。 我和胖子说过的那个村子位于福建龙岩，地势上靠近武夷山，村子附近有很多大树，树龄保守估计在一百以上，因为生长在水源充沛的地方，又没有太多人为干预，枝叶生长得极为繁茂，树荫遮天蔽日，人站在底下，哪怕是夏季烈日当头的正午时节也是荫凉的。 历经岁月变迁和近些年的开发，福建可以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许多地方都能找到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从村子背面出发，步行四十多分钟有一泓有树荫遮蔽的水潭，是我和村里人打听到钓鱼好去处，再离远些的地方是六条瀑布，磅礴的水流从高处落下，砸在水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在村子里都能够听到，哗啦啦的像白噪声，有镇定安神的功用。 和我说话的老汉还告诉我，当地有种独特的垂钓方式是穿着雨披在瀑布的正下方，因为那里面生活着一种奇怪的鱼，没有耳朵，听不到瀑布的嘈杂声。我心想这和我知道的日本一种叫做滝行的修行方式是一样的，光是想象一下那副画面就极有武侠片中世外高人举重若轻的风范，然而我本人对此敬谢不敏，原因无他，我已经历过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难以想象的生死命悬一线，走过太多幽暗难明的穷途末路，任何一个人生经历丰富如我的人，都对这种无伤大雅的乡野传说提不起兴趣。 又下雨了，明明中午出来还是万里无云的晴天，我坐在幽深的水潭边上，手握一支钓竿，脚边放一只水桶，里面盛着我大半天的收获，都是些寸把长的小鱼，最大的也才巴掌那么大，光内脏处理起来就够要我头大。 九月十月是台风季，台风吹不到山区里边，雨却还是要照旧下，这种雨下起来没个停，一下就是一周，还容易产生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导致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很是耽误事情。傍晚天光昏沉，眼看这雨越下越大，我把桶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回去，然后拍拍屁股准备回去打游戏睡觉。 距离我从杭州搬来雨村已有小半个月。经过这段时间，我还是没能完全适应村子里的生活。很多事情都比我早先设想过的还要艰难，其中最大的问题是这边的气候。 我为自己购置的是一栋二层楼房。闽南这边因为气候潮湿的缘故，一楼按惯例是不住人的，旧一些的是客厅和放石头、铲子、篱笆这一类农具的地方，后来建的一些新房子也会改装成车库。 原本的住户早在几年前举家搬迁到其它城市，大约是着急出手的缘故，报价压得很低。因为这个价格实在是低得有些不正常，我一度犯了疑心病，直到那边负责交接的伙计给我发来一系列实拍图，我在内心极度无语的同时也安下心来。 图片里的墙面生满了大片大片的黑色霉斑，软装和家具也都受了潮，朽烂得完全不能看，唯一的优点就是屋顶看起来老旧，下起雨来却一点都不漏。 要把这样的房子翻新到能住人的程度肯定任重而道远：首先福建的夏秋季要么阴雨天湿度大，油漆很难干透，要么高温曝晒，未干透的墙面容易开裂，虽说没有明令禁止，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不应当在这种时节施工，其次我知道的一布三涂、三油二毡操作起繁琐复杂不说，万一中途碰到台风天工期还要拉得更长。 尽管困难重重，我还是快速冷静下来，动用我建筑学学士的专业知识设计出一套相对简单省时的改造方案，让伙计们趁短暂的不下雨也不出太阳的多云天抢工抢点完成了室内的重刷。 看着亮堂起来的屋子，我心里有几分淡淡的自豪，不过经验和知识告诉我，像这种老式村屋的防潮改造不存在所谓的一劳永逸，我的这套方案最长也只有三年左右的保质期。 走一步看一步吧，既然它作为一个落脚点已算是合格，那么我暂时不想考虑那么远的今后的事情，至于下雨要记得关窗、早上起来地上全是水、衣服晒不干、东西容易发霉等等全都是可以忍耐克服的。 如果说潮湿是我在村居生活中遇到的第一个也是最严峻的难题，那么在我搬进来后还其他各种大大小小虽不致命却很烦人的困扰。 村里到镇上的距离靠步行绝对不行，当天我就到镇上买了一辆二手桑尼皮卡。 挂挡手感跟棉花一样，发动机里面也有奇怪的噪声，虽然我对它的综合素质不是很满意，但它确实是短时间内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一辆了，最终我跟卖家拉扯半天，把价格又往下压了几千以后还是交钱提车。 有车我便开始着手置办各种生活用品。前屋主留下的破烂全被我扔出去当柴火烧了，屋里一整个家徒四壁。村长给我这个外来户介绍村子时讲过当地人对家具有讲究，尤其是床，最好是找当地有名望的木匠重新打一套新的，有需要的话他可以把名片推给我。我没有采纳，一方面是我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等待，一方面是前几年过惯了餐风露宿的苦日子，连死人窝和棺材板都睡过，有个稍微平整些不硌骨头的地方就能睡着，没必要太折腾。 我开着新买的车到镇上的家具市场拖了两张双人床，一张给我自己，一张给薛定谔要搬过来养老的胖子或是其他来探望的客人，再是书桌、柜子、餐桌、餐椅……几天脚不沾地忙活下来，空荡荡的村屋终于有了点可以住人的样子。 够了。这就够了。再多就要力不从心了。前些年我生意做得很大，手底下有许多伙计可供使唤，或者说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而到了村子里以后，这些过去有其他人为我分担的生活中大小琐事全部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为了腾出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我必须要放弃一部分的生活品质。倘若每一样都追求尽善尽美的话，那我一天就是有三十个小时也不够用的。 不知不觉快要走到村口，我远远就看到村长站在那里。 他抻着脖子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我急着回去，没太把他放在心上，倒是他看到我后立刻大跨步走到我跟前，“吴老板，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你半天了。”他身边还有一个人，看着高高瘦瘦的，背着个包，因为是村里比较难看到的年轻面孔，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怎么了村长，你找我有事？”放平时我肯定不介意跟他侃上两句，毕竟我才刚到村里，需要靠社交尽可能熟悉这边的风俗人情，不过今天这个鬼天气，我满心都是快些回去换衣服，脸就不自觉拉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自己点上的同时也递给我一根，“吴老板，这个人刚刚到村子里，想要找个地方住，我跟他推荐了你。”他勾住我的肩膀，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到你家来你又不在家，想着在这条路上没准能碰个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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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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