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时候电视上天气预报刚好播完，接下来的一周，基本都是雷雨天。胖子也看到了，鄙视了我一句“天天都有，有什么可惜的”。我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和他扯淡，泡了会起身把水倒了，道了声晚安就回里屋躺下。 客厅传来的电视音量逐渐降低，细密的雨声很快笼罩了我。在这种氛围里，很容易让人产生岁月静好的错觉，饱暖思淫欲，我不由得动起了某些不可说的念头，人嘛，梦还是可以做做的，万一就实现了呢。 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四周一片漆黑。身下触感像是一片湿软的泥土，边上好像还有水流的声音。 这是一个墓道。我想起来，前几天得到道上的消息，这里出了一个战国墓，来不及通知信得过的人，我尾随着一伙盗墓贼，避开他们的盗洞，独自下了地。 只是我的盗洞打到一半，直接就捅到了地下河道里，被水流卷走的瞬间，我心说完了，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斗里有价值的东西估计早就烂光了，我的经验还是太少，闷油瓶不会来这里，这里的环境保存不了他想要的信息。 我摸了摸手腕，绑着的手电筒早就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水流是怎么把我冲到这里来的，我挣扎半天想要起身，却不知伤到哪里，一时酸软无力，又倒了下来。 我有些泄气，追在闷油瓶身后这么多年，他的责任和使命，他的感情和记忆，我好像依然一无所知。以致于现在想找到有关他的消息，都像是在大海捞针。 啪嗒。 一滴带着腥气的水珠砸到了我脸上。长久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让我瞬间屏住呼吸。他娘的不会这么倒霉吧，烂成这样的斗里还有粽子？ 我小心地撑起上半身，慢慢把整个身体向墙边退去，这个过程好像花了一万年，正当我准备把后背往墙上贴时，突然感到脖子上痒痒的。 “我操！”我第一反应就是把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扯下来，裹起脖子上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往远处扔，同时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脚下发力就要往外跑。 我能感觉到它的接近，却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令人绝望的是，当我停下来时，后背脖子上的麻痒如附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 眼睛已经适应了一些这里的黑暗，我咬牙转过身，赫然发现眼前是一张惨白的巨大人脸，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少年，脸上皮肤都肿成透明的颜色，它的四周，簇拥着一团团比周围环境更黑的头发，张牙舞爪地就要朝我袭来。 我大骂一句一拳就朝着那张脸打了下去，像是打在了一团泥泞的泥巴上，触感简直一言难尽，来不及分辨溅在脸上的“泥点”是什么，就继续朝着墓道尽头跑去。 “…邪。” 我心里惨笑了下，我就这么想念他吗，临死之前，最后的想法是要再听一听他的声音？不过当下也思考不了那么多了，我憋了一口气闷头就朝声音来处跑过去，到了终点，却看见我的前方，直直地站着一条浑身火红的鸡冠蛇。 眼皮上一瞬白光闪亮，我猛地醒了过来。 在意识回来的瞬间，我感到一阵巨大的痛苦。鼻腔里传来剧烈的疼痛，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了起来。 我恍惚地抹了一把脸，干的。 身体迫切需要糖分，我伸手在四周胡乱地摸索，什么都没有。 雪碧…雪碧呢？我每次开始之前都会准备好的，去哪里了？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撑着站起身来，开门直奔冰箱，翻箱倒柜找了很久才找到一瓶可乐，一口气喝下半瓶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一点。 拎着可乐瓶往回走的时候，突然看见闷油瓶就站在不远处，卧室的灯光从他身后投射过来，神色有些看不分明，不过多半都是面无表情的。我撇了撇嘴，每次我以为我获得了，抓住了，其实什么都没有，到现在我已经学会不再抱有期待。 在我快要路过“闷油瓶”的时候，他伸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不同，他的掌心很热，我猛地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小…小哥，这么晚还没睡哈？” 他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探究地看着我。 我心念急转，尽力泰然自若打了个哈哈：“小花之前伤没好利索的时候，不是托我看了一段时间铺子，刚刚睡到一半被伙计发来的账本吵醒了，盘口的账面有些问题，我喝点可乐消消火。”他仍然没有松劲，我想了想摇摇手上的可乐，又补了句：“干嘛抓着我，你也想喝？” 闷油瓶果然是不屑于喝肥宅快乐水的，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别熬夜，说罢总算放开了我的手腕，转身进屋了。 我松了口气，回房间爬到床上躺下。闷油瓶对身边环境的感知太敏锐了，我看了看时间，还好今天睡得早，一梦惊醒后连十二点都没到，否则这个谎真不一定圆得过去。 我沉默地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视网膜上好像还残留着红色的印迹。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几个月我在雨村一直认真养生，努力恢复身体，闷油瓶也乖乖的，雨天他只是保持基础的训练，不会进山十天半个月不回，他每天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日子平静和缓，没有任何诱因会导致我想起沙海和蛇毒的经历。 况且平心而论，梦里的那些算是我当时的日常，并没有超出我承受能力的恐怖，我为什么无法清醒，人都爬起来到冰箱翻东西了，入目所见皆是雨村，我为什么还认为自己仍然是一个人，没有止境地在黑暗中彷徨？ 轰隆—— 外头响起一阵雷声，我侧头看过去，窗帘没有拉严，玻璃上满是水流，睡前的那场雨不知道已下了多久了。
第5章 噩梦 接下来的日子，曾经让我觉得放松的雨幕声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的内容光怪陆离，从穷凶极恶的粽子到死不瞑目的同伴，从遍体鳞伤的疲惫无力到命悬一线的生死刹那，还有贯穿始终的——闷油瓶的消失。每次从梦中惊醒，我都浑身冷汗湿透，犹如真的死过一遍。 最开始，我寄希望于只是单纯的睡眠质量不好，于是延长睡眠时间，睡前泡脚、喝热牛奶、看高数书，什么网传偏方都用上了，结果越睡噩梦越是厉害。 在连续五天，每一天的晚上，噩梦都准时前来报到之后，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用乐观的想法去看待这件事。 我有了一个猜测，想要验证，也非常简单。 感谢现在的科技，我搜索了一下逐小时的天气预报，下午一点就有一场雷阵雨。 我本来没有午休的习惯，今天却是要刻意去睡他一觉了。 吃完午饭，胖子去村委会转悠，闷油瓶还在洗碗，我给自己定了个一小时的闹钟，回到床上躺下。 事实证明，提前做好心理建设并不会让噩梦变得轻松一点，我既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更没能控制住梦的走向，还好闹钟没有白定，这次我至少在粽子臭爪掏心之前被闹醒了过来。 我伸手抹掉后脖子上的层层虚汗，望向外面的瓢泼大雨，看到窗户上自己的脸色，极度难看。 是雷声。 只要我睡着时听见雷声，我就会陷入噩梦。 不仅如此，这些噩梦的沉浸感还会非常的强。黑瞎子在给我做手术前，警告过我费洛蒙的负面作用，在设计和执行沙海计划的期间，我内心的恨意、决绝和偏激，到底有多少是出于我的本意，有多少又是蛇毒的影响，我从未分清楚过。 雷声再度唤醒了它们，虽是噩梦，却不亚于重新经历一遍，只要我稍有松懈，就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我想起三叔给我留下的日记，里面提到雷声会影响人的神志。我不像他所写的那样，被雷声灌输想要到雷城去的念头，是不是因为我已经去过雷城？ 我忽然觉得毛骨悚然，我在雷城听过雷！ 没有人知道，在雷城听雷这个举动，会对人造成怎样的影响。前一个这样做过的人，在自己的脑袋上开满了洞，人生从此陷入疯狂，只为了更加接近雷声中的信息。 难道我和雷声建立了什么联系？ 以后我会像焦老板一样，也去给自己的脑袋开洞吗？ 操，我现在已经经常被胖子说脑洞太大了，难道以后要变成物理意义上的。 我心情有点沉重，其实想一想，开洞可能还是个挺好的结果了。雷声想蛊惑我去做什么？让我不断地做噩梦，短短几天，我已经开始虚实不分，等时间再长一些，我的精神肯定会被摧毁，当我的自主意识崩溃，到时候雷声再响，我身上会发生什么？ 我不敢再轻易入睡，一定要避开雷声响起的时候。 我有这个意识，但实际效果非常有限，因为打不打雷、什么时候打雷并不是我能够控制的，天气预报不可能精确到分钟，也不是每次都准确，福建雨季的雷鸣过于频繁，有时我瞅准了安全时间抓紧补眠，雷声却突然来至，又是无休止的噩梦。 我开始纠结，我要搬离福建么？为了躲雷，离开雨村？我内心是不情愿的，虽然胖子和小哥会跟着我走，但难道我要躲一辈子？有雷就要走，我要这么折腾他们一辈子？ 我想不到合理的对策，只能先靠不睡撑着，可我毕竟不是二十几岁年轻的时候了，没几天，我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熬不住，一边是噩梦，一边是死撑，无论怎么选，我的精神状态都在一路下坡。 不知道干熬了几个日夜之后，白天难得停了会儿雨，我窝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闷油瓶喂鸡，看着看着，我的头也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抵御不了的困意涌了上来，在意识消失前，好像有人背起了我，“…下雨了，进屋睡。” 我感觉自己趴在一个人的背上，迎面而来的风呼啸而过，夹杂着冰冷的触感打在我的头上脸上。我是谁、我在哪里，这样的疑问闪过一瞬，很快就被冷风刮得七零八落。 眼前一片白茫，雪峰高耸入云，背着我的人步步艰难，踩下去的雪窝深及膝盖，朔风呼号着要把我们刮走，我却一点也不感到担心。这个角度看不见他的脸，我不知道他是谁，却无端地信任他。我的眼中映着远处连绵的山脊，这个人的脊背，就好像那些亘古伫立的山一样，撑起了压在我头上的天。 久久地望着远处的山峰，眼睛突然一阵刺痛，一切瞬间模糊。我吓坏了，下意识地挣扎，却听那人道：“别动。” 他把我从身上放下，转过来面对面地安抚我。两个人的头凑近的时候，我听到他克制但急促的喘息声，带着我这个累赘，他的体力消耗很大，非常的累，我不但帮不了他，还一直在给他制造状况，但他每一次面对我，永远有十足的耐心。 他的手覆上我的眼睛，我安静下来，又听见他说：“闭眼，睡一会…快要到了，再坚持一下。”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75 首页 上一页 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