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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偷儿当时在业内很有名气，盯上的目标几乎没有失手的，本来只是盗窃财物找钱过日子，后来有人看上了他的这门手艺，专门委托他去偷一些指定的东西，比如竞争对手的文件、中医堂密不外传的药方、还有要暗恋对象私密物品的，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这个人也很有意思，以他的水平，后来完全不关心钱的多少了，会做外八行的人多少有点劣根性，他开始寻求刺激，挑战一些特别有难度的事情，这个时候，有一个老板是美国人的公司找到了他。 他把这个公司的标志画了出来，画得很丑，但是旁边做了标注——那是个旋转柔化的鹿角珊瑚标志。 裘德考许以重金，但是真正让这个人接下这单活计的原因是，裘德考要他去的是他的同事——应该说大家是一类人的同行，也就是同为外八行的我们倒斗这一支，一个曾经非常神秘、非常核心的地方，去偷一批机密的文件。 裘德考安排好了一切，买通了长沙堂口的一些伙计，趁着十一仓远距离搬迁多少有点混乱的时机，这个小偷混了进来。 当时走廊是全通的，他要进入的地方被雇主称为“研究区”，他进来以后，认为自己最先进入的大堂是个客厅，看到里面还可以继续往里走，等走过一条很深的拐了很大一个弯的回廊以后，发现了很多房间。他在里面撬了所有柜子的锁，按照裘德考给他的关键字，把提到相关字眼的文件全部拿出来，夹进自己的笔记里准备带出去。 但是，这还不是他的雇主谋求的关键，出发前那个美国老头告诉他，这个地方有向下的三层，他要找到的东西在最下面的一层的密室里，被一道复杂的、不可以暴力破坏的机关锁保护着。 这个人就回到大堂，搜索了一会以后，他发现了一个向下的入口。负一层什么都没有，到了负二层，他一眼就被那个锁震住了，随后狂热的兴奋涌上来。作为一个小偷，开锁简直是他生命中最美妙的事情，怎么把这道机关锁打开，他几乎是立刻沉浸了进去。 废寝忘食了不知道多久，还是没能成功，他本来觉得偷点东西不需要花很长时间，所以没带食物和水，这会都快饿晕了。他不得不先上去一次，打算补充体力，同时多置办一些工具再回来，但是，当他回到第一层的大堂的时候，一道砖墙赫然封死了进来的通道。隔着两层的距离，声音本来就会被隔绝到几乎没有，他又太过专注于那道锁，浑然不知外界的情况，等上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当时的十一仓，搬迁还在进行，电没有断，有光的情况下，这个人的情绪还可以勉强保持稳定。他知道这里还是有人的，所以没有太过绝望，甚至还在笔记上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写了下来，准备在有人经过的时候求救，被抓就被抓了，出去以后把裘德考卖掉，向十一仓投诚，好歹有生的希望。 笔记写到这里就断了，我心里叹了口气。后来的事情显而易见，我二叔说要封的地方，伙计们肯定离得远远的，再说这里实际上也不属于十一仓的范围，根本没有人会来。不知道这个人等了多久，他毕竟不是我们这行的，对山体里的温度低下来能冷到什么程度完全没有预计，不要说渴死饿死，他连第一个晚上都没能撑过去。 幻觉里我已经知道从大堂可以往下，但没想到这个地方还存在更深的一层，并且密室中的东西似乎才是一切的关键。整件事到了现在越来越扑朔迷离，已经不单纯关于爬爬，关于十一仓，而是指向过去的一百年里，闷油瓶、老九门、裘德考、以及组织等多方势力搅在一起的弥天大局。 我们商量了下，为了不错过线索，打算把这里全部看一遍，不急着直奔密室，先从一层开始。胖子就拿着手电往四周扫，很快找到了笔记中说的可以继续往里走的回廊。实际走进去以后，我就明白了这个小偷描述的“拐了很大一个弯”是什么意思，实际上这条回廊是U型的，走到后半段的时候我们在重新走回大堂所在的方向。 走到底，到了他说有很多房间的地方，我发现这里的格局和格尔木疗养院的三楼很像，走廊两边全是房间，门上有斑驳磨损的油漆的门牌号，从101到115，一共15个房间。这些房间的大小全部一致，里面固定的摆设也一致，完全就是集体宿舍的感觉。 难怪十一仓和疗养院的两个大堂一模一样…都是军方工程的样板间啊。 一条走廊的两侧长度当然是一样的，但房间的分布并不完全对称，一侧九个，一侧六个，112和113的中间，有个不像房间而像大厅、又或者说是像大型会议室的场所，上面写着观察室。里面正对门的墙上有一扇布满灰尘的巨大玻璃窗，用途无需多言。我走过去，透过灰蒙蒙的一层，入眼的就是躺着尸体的大堂，当年那些人就是在这里通过这扇窗看着外面地上的爬爬，或许还有用青铜铃带着爬爬进来的闷油瓶。 所有的房间，包括这个大观察室，里面的抽屉、柜子门全开着，很多纸张零散飞在外面，显然当时盗窃它们的人完全不在乎被人发现。虽然按照笔记所说，这个小偷当年已经把有关键字的部分全挑出来了，我们还是把看到的有字的纸都捡起来塞进背包里，准备出去以后全部仔细过一遍。 重新回到大堂，我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幻觉里闷油瓶的步幅和步速，果然在完全一致的地方，找到了一块颜色、材质和地面浑然一体的盖板。其实这个入口不能说很难发现，毕竟以前连外行的小偷都找得到，但在此刻漆黑一片，我们只有三个手电筒照明范围很小的情况下，难度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胖子不可思议地连连夸我神了，竟然抢在了小哥的前面，闷油瓶看看盖板，也看向我，我避开了他的视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蹲下去把盖板拉开，打头第一个往下面走去。
第18章 大衍数锁 小偷说负一层什么都没有，我也在幻觉里看到过闷油瓶和爬爬所在的小房间家徒四壁的模样，心理预期已经放到很低，结果这一层的真实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夸张。 这一层有多小呢，我见过的那个小房间最多不到五平方米，竟然已经占了这一层的五分之二，隔壁有个和它一样大的房间，占了另外五分之二，最后剩下的五分之一是个各种功能的大杂烩，比如过道、置物、给排水等等，最令人无语的是这里的层高，也就是天花板和地板之间的距离，目测只有两米，我一八一的身高，站在里面总感觉自己会撞到头，姚明进来非得砍脚不可。 这里整层被清空了，什么物品都没有留下，即便如此，还是非常逼仄，以至于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我特意观察了一下，头顶上完全没有拉电线和灯泡的痕迹，但大堂盖板下来的那条往下可以继续通往负二层的楼梯上是有的。十一仓能造得那么牛逼，我们刚刚看过的大堂、101-115室和大观察室也毫不吝惜用地，负一层的配置却乞丐不如，这绝对不是技术或者人力财力的问题。 胖子看了看如今只剩骨架子的小床，说这八成是个地牢，毛主席说“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这里关的不知道犯了啥事了，就这日夜不分、连活动身体都伸展不开的劲儿，关上一个月，除了发呆发呆还是发呆，正常人全都给你整疯掉。 说者无意，我心里简直被扎成刺猬，两个房间，一个给爬爬，另一个呢？闷油瓶也被关在这里吗？从领头人到阶下囚，奉之若神明，弃之如敝履，张家的人是这样，老九门的人也是这样，在他漫长的生命里，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多少次。 我们继续往下，闷油瓶本来就不说话，我状态消沉，胖子全靠一己之力活跃气氛，简直像单方面卖力解说的导游领着两个极不配合低头玩手机的游客。在没有听众捧场的情况下，胖子的单口相声讲得快滋出火花来了，等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手电光照出去的一刹那，耳边嗡了一路的京片子戛然而止。 “操，我他妈第一次见，一个锁眼比胖爷我头还大的。” 楼梯的尽头，又是一堵墙，三米多高五米多宽的样子，正中间嵌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木质圆盘，几乎撑满了整个墙面。这个圆盘的样式挺常见，就是平时投飞镖或者射箭比赛用的那种靶子，中间靶心，外侧数个圆环层层包绕，面前这个盘一共有六圈环，也可以说是七个渐次扩大半径的同心圆叠在一起。 胖子惊叹的是中间那个小圆，说是小圆，实际上直径足有60厘米以上，何止比胖子的头大，我们三个人的头并排放上去都能容得下。这个圆是整个机关盘的“眼”，此刻最表层的机关还是被打开的状态，露出黑洞洞的内部。 除了洞开的圆心，这个木头盘表面的其他地方，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而且非常杂乱，花纹不像花纹，粗细也不一样，不知道是何用意。我刚抬腿准备过去细看，一直安静到几乎失去存在感的闷油瓶忽然出声，把我和胖子都吓了一跳。 “胖子！回来！” 虽然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但是多年来养成的条件反射让我们立马绷紧了全身的皮，在斗里小哥只要发话都是圣旨，被点名的胖子炮弹一样往后连窜三个台阶，险些把我拍在墙上，被闷油瓶拎了一下衣领才站稳。 胖子反手就把铲子抽出来挡到身前，语速飞快道：“起尸了吗，在哪！我就说天真的神通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磨叽到现在总算来了，爷爷这心里可踏实多了——” 闷油瓶顿了一下，手电光移向墙的右上角定住不动，上面一个用红色油漆画的警示符号被他这么一照，在黑暗的环境里阴恻恻地泛起暗光：禁火。 作为一个业余摄影师，我不得不诚实地评价，也许是职业病吧，闷油瓶这个晚期打光技术，让人感觉不在斗里胜似斗里，可以当场入选恐怖片十佳镜头了… 闷油瓶看向胖子，道：“包留在上面。” 原来是因为胖子包里的炸药。我也把手电移向那里，在禁火标志的下面还有图案，一个雪花，意思很明显，是要低温。 闷油瓶道：“自燃机关，接近的时候要小心，不要碰到墙。” 我琢磨了一下他的意思，结合裘德考那边的线索看，这个密室是用于存放某些机密的资料，那么这个机关锁相当于门锁，一定是可以多次反复开闭的。同时，它不能被暴力破坏，木头做的肯定不是材质上的不能破坏，答案就很明显，这个机关具有自毁功能，在被非正常解开时，直接销毁里面保存的东西，做得更好一点的话，还能一并杀伤强行破锁的敌人。 闷油瓶说话总是直切要点，按这两个禁火加低温的提醒，加上里面保存的文件是纸质的，圆盘又是木质，所谓的自燃机关，我想这堵墙和圆盘里可能加满了火油之类的燃料，再加上极易自燃的点火物质，比如常见的，小学四年级生都知道的白磷。前些年，我还接触过一种化学品三乙基铝，暴露在空气中就会迅速氧化自燃，配上大容量的火油，这里会瞬间起大火甚至爆炸，非常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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