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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进来的闷油瓶点了点头。他顺着我们的照明看了一眼，就自己打着手电，走开观察周围去了，一点也不关心那具尸体的样子。我心里叹了口气，有种很难描述的感觉，纵使相逢应不识啊… “发什么呆，过去瞅瞅啊。” 胖子几步走到尸体前，蹲下去看了两秒，就一脸惊叹道：“我靠，天真你兄弟很淫荡啊。” 我骂道这就两根骨头你还看出片来了，胖子摇摇手指：“观察力不行了啊亲，就是这骨头有问题。” 有问题？我照着残骸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这次不是假人了，很正常的人骨，遗落得也很整齐，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能有什么问题？我又多看了几眼腰椎的部分，难道胖子是想说爬爬在地上爬，多半是下肢瘫痪，所以要我注意这里？可是腰部以下截瘫不是神经问题造成的吗，这都烂完了啊？ 胖子站起身，冲我摆出一个敦煌壁画里经典的飞天舞姿势：“这哥们临死前跳了支舞，脱衣舞。” 靠，衣服，这尸体没穿衣服！ 还真是，斗里几百上千年的，保存条件不好的话，织物烂没了很正常，但这里最多过去五十年，又干燥封闭，没道理人间蒸发的。除非是没穿，不然就算脱了，也该留在了附近。 我把手电向四周扫了扫，远离我们大概两三步路的墙角，有一团东西，刚才我和胖子都太关注尸体了，所以没发现。过去挑开来看了眼，果然是衣服，不过令我惊讶的是，这衣服的式样竟然还挺“时髦”的，厚外套是九十年代初港风流行的时候烂大街的一款，我能这么快认出来，是因为我爸我二叔三叔都有一件差不多的，三兄弟谁也没能免俗。 胖子在旁边嚯了一声，翡翠台的粤语歌都哼起来了，我踢了他一脚：“我兄弟个头啊，这人不是爬爬！” 也许是我们闹腾得厉害了点，闷油瓶的手电光也从远处扫了过来，难得听他主动问了一句：“爬爬？” 哎呀，不小心把暗地里给人家取的绰号说出来了。我跟闷油瓶简单解释了两句，闷油瓶没吭声，光线不太好，我怀疑自己眼花了，我居然看到他很淡地笑了一下。 我有点吃惊，“爬爬”这个外号虽然够生动形象，但除此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闷油瓶现在笑点有这么低吗？不过，接着他手电光就移开了，还是没兴趣过来的样子，弄不清什么意思。 “那这货是谁啊，见个阎王爷还要光屁股色诱。”胖子扒拉着那团衣服，“一点不懂五讲四美，道德文明水平极度低下。” “他可能是冻死的。”我道，“穿这样的厚外套，说明当时是深秋或者冬天，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被封在房间里，没吃没喝没法取暖，人在冻死前会错觉自己很热，他就把衣服全脱了。” 这人会是谁呢？他穿着九十年代初的衣服到了这里，那几乎已经是十一仓衰落到底，往杭州搬迁的时候了，二叔全面接管，那么走廊上那堵墙，是他主持叫人封的。我二叔做事还是比较文明，他想整人的话阴招非常多，还喜欢放长线，不太可能故意把人封在密闭空间里活活耗死，这多半是个意外。 封墙之前这里应该清场过，封墙时伙计排砖浇泥的动静也会很大，这个人难道不知道跑吗？二叔封闭这里又是出于什么考虑，为什么他封掉的不是整个十一仓的入口，而只是单单这一部分？ 我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胖子老毛病又犯了，雁过必须拔毛，把这位老兄衣服裤子所有的口袋掏了个遍，掏着掏着居然掉出来一个笔记本。 胖子对这种东西没兴趣，直骂穷光蛋，我捡起来翻了翻，这本笔记挺厚实，里面还夹了很多零散的活页，我随便拿了一张打开，是张陈旧的手写传真复印件，没看两行就傻在了当场。 请示条 经过一年多的搜寻，仍未找到在逃人员张狗蛋的踪迹。发现一人与之笔迹、习惯高度相似，但长相不一，名为齐羽。暂定为甲级怀疑对象，考虑调入考古队试探。 妥否，请批示。 XX大学考古研究所 一九七八年五月十九日 “胖子…” 我声音都缥缈了，胖子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嗷地跳起来，“草泥马！掐你爹干嘛，造反啊！” “别叫，你来看一眼！”我做贼一样压低了声音，“来来，这这，你看这，我没做梦吧，这里写着张狗蛋啊。居然真的有人叫张狗蛋，张海客法力已经这么高强了吗？？” 胖子看到白纸黑墨印在上面的名字，也下意识鬼鬼祟祟起来，“你他妈，要甩锅也甩得合理一点行不。”转头瞄了眼，闷油瓶离得还挺远的，应该听不到。“张狗蛋，那不得是你做的法吗。” 我没再回嘴，心里一团乱麻，这个落款，文中所谓的考古队，除了文锦、霍玲这些老九门第二代所在的那一支外不做他想。我从小练习的字帖，都来自这个叫齐羽的人，这张条子的批复结果无疑是肯定的，后来齐羽果真被调入了研究所，1990年在档案室留下封条的人是他。 而且竟然，竟然齐羽的笔迹和习惯也是对其他人的模仿，张狗蛋这个狗屎一般的名字，老天在跟我开什么垃圾玩笑。 我急匆匆地翻开下一张散页，仍然是手写传真，没想到是个更大的炸弹，别说我，内容和落款把胖子都看傻了。 接收函 你所本月于吉林省长白山雪线附近抓获的在逃人员张起灵，我院现已接收完毕。抓捕现场查获的随身物品龙鱼鬼钮玉玺一只，同车一并转移，妥善收纳。 经医学检查，确认此人记忆全失，全身无外伤痕迹，失忆原因待查，即刻予以关押。目前情况下，此举难以帮助推进组织交付的任务，但仍应视为大功，请你所代为向抓捕人暨扭送人吴□□同志表达感谢。我院将向主管机关申请通报表彰，以资鼓励。 格尔木市解放军疗养院 一九七七年三月二十六日 小哥，长白山，鬼玺，组织，格尔木疗养院…妈的，要素过多了啊。 还有这个吴□□。怪了，这个名字很眼熟，属于曾经看到过，而且非常重要，但又好像从来没叫过的那一类。我问胖子，胖子表示没印象，除了和我同一个姓以外，就是很普通一名字，没啥特别的。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嗯嗯啊啊想了半天，冷汗一下子下来了。 是我爷爷，这是我爷爷——吴老狗的真名。
第17章 过去 外八行是不正经的营生，江湖气很重，同时几乎全是犯法的勾当，道上的人彼此之间均以外号相称。老九门里只有张大佛爷，因为军阀掌权的缘故，有名字流传下来，其他八门都只知道姓氏、排行和诨号，二爷甚至连姓氏都隐藏了，就算是我这样直系的后代，也不知道这些人具体的名字是什么。 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叫爷爷，我爸妈和二叔三叔他们喊爸，奶奶喊老吴，我爷爷真实的名字，我最后是从墓碑上知道的，怪不得刚才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史上最大盗墓活动失败，导致势力分裂成两派以后，我爷爷不是一直站在张起灵这一边的么？ 胖子和我面面相觑，都静了半晌，他轻声道：“爷债孙偿，当年四合院里霍老太婆那一下没忘吧，你得给小哥跪一个。” 我心里像压了块巨石，从情感上讲，我不愿意相信爷爷做出过这种背叛和出卖的行为，老九门被大清洗的时候，他心灰意冷逃到杭州，留下一句“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被人性伤害过的人，不该以同样的恶，再去成为下一个加害者，但同时，我的理智也很清楚，如果是为了保全吴家，为了保护家人，在必要的时候，他作为一个男人，会做尽一切下地狱的事情。 但小哥呢。 我想起十年前，在长白山的最后一面，他说老九门没有一个人遵守诺言。仿佛有一把刀，直直地从心脏的内部捅出来，我们这些人，何止是没有遵守诺言。 我沉默地又继续看了几张纸，所有的传真，全部遵照了非常严谨的公文格式，但同时统一地没有抬头，似乎是出于某些特殊的需要。 里面揭露了大量难以伪造的细节和绝密的信息，后来鬼玺在保存中造成了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组织不知该如何处理，霍仙姑因为和某位高官的姻亲关系，被指定来解决这件事。 很多事情，我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对得上，我无法去怀疑这些记录的真实性。1977到1985，八年时间，胖子说得对，我爷爷做过这样的事，我作为吴家的子孙，别说给小哥跪一个，十个八个我都跪得。 我把闷油瓶叫过来，把这几张活页递给他，闷油瓶接过去看了两眼，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瞬间抬头看向我，我深吸了口气，对他道：“小哥，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这个姓吴的人，是我爷爷。老头子早没了，只能由我替他跟你说句对不起。” 说着，我膝盖一弯就准备跪下去，闷油瓶闪电般出手，捏住了我的肩膀。我和他的眼睛对在一起，闷油瓶的眼神很复杂，我读不懂他的意思，心里的愧疚和痛苦，刀绞一般，闷油瓶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沉默下来。 有那么好几十秒，我跪不下去，他也不说话，气氛凝重得人喘不过气来。 胖子就打圆场道：“别，别，别整得跟上坟似的，人小哥还能再活五百年，好端端的被你咒，像话吗！小哥你也别客气，天真他单膝的，单膝你知道吧。” 闷油瓶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然后手就松开了，我一时懵掉，什么意思？单膝的就可以吗？ “吴邪，”闷油瓶看着我，语气郑重，“你不需要道歉。吴老狗没有对不起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闷油瓶把手里所有的活页纸都还给了我，显然并不打算再看其他的内容。他照了下地上的尸体，对我道：“你看一下这个人的笔记，看他到这里是来做什么。” 我沉默了会，依言照做。 笔记的开头很奇怪，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图案，后面又变成人名和数字，好像改行做了账本。我翻了几页都是这样，一页图一页人名和数字，交替着很有规律，等好几个图案重复出现数次后，我醒悟过来，这个人是个“三只手”。 俗称小偷。 这个人喜欢入室盗窃，这些图案是他对下手目标的一种标记，每个图形有不同的意思，比如说明了是贫是富、主人何时在家、锁的种类、逃跑路线等等，后面就是偷出来的东西卖给了谁、卖了多少钱之类。这样的人文化水平不会太高，但是当时已经是九十年代了，得益于政府的强制扫盲运动，常用字还是会写几个。 我索性从后往前翻，最后几页是狗爬一样的大字，语言很粗俗，但是我终于看明白了这个人死在这里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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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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