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惨呐——” “此人被手足捅了四十几刀,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死得好啊——” “此人勾结鬼界第一个迫害的就是老家岚城,狼心狗肺,合该去死。” “死得冤啊——” 嗯?这个倒是不太一样,宫忱压低头上斗笠,附耳往一处人满为患的茶馆里凑热闹。 奇也,说书人竟是一蓝衣学童,十二左右,站在凳子上,表情肃然。 “怎么个冤法?”有人问。 “其一,”学童竖起一根手指头,音色稚嫩,“宫忱身世凄惨,自幼父母双亡,在岚城乞讨长大,每日与野狗争食。我请问你,若你是他,你对这里印象如何?” “肯定差极了对吧?但是宫忱成名后做了什么?岚城原先破破烂烂的野庙全部被他修葺一新,成百上千的孤儿在他的资助下得以上学成才,这叫什么?以德报怨,有情有义!” “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放恶鬼入城这等罪孽深重的事呢……大家别都站着,找地坐啊,茶水已经备好了……什么?一盏茶一金太贵?那您上别家去吧,别挤着后面的客人了……等下,我说到哪里了。对,其一说完了。” “那么下面,我们来说一说………” 虽然众人听得义愤填膺觉得这纯属是瞎扯,但还是忍不住想听听他还能编出什么诳语。 不一会,茶馆便坐满了人,生意不可谓不兴隆,财源滚滚来。 宫忱嘴角抽了抽。 正悻悻离去,身后的茶馆忽然爆发一阵惊慌的闹声。 “这位公子,你干什么?” “再怎么也不能和孩子动手啊?” 想来是有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恼火地一剑挥出,面前茶几当场一分为二,哐当砸地。 “这位公子,你不认同我说的话可以,但动手就不对了,”学童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敲着, “孟兰大师亲制八宝琉璃茶几一具,八百五十九金,羊脂玉瓷品茗杯三具,四十五金……” “什么?一个破茶几你要八百多金,你们岚城怎么不去抢?!” “公子,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茶几本来不是破的,是您砍破的,诶诶诶,有人打小孩了,大家快来看呐……都坐,都坐,坐着观看,茶水都还有!!” 闹到这个地步,宫忱实在忍不住,扭过头,看那砍人的公子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 那公子正好往他这也瞥了一眼。 段钦满脸的怒火一滞。 墨色瞳孔瞬间死死锁住宫忱。 宫忱:“……………” “站住!!!!” 眼见一道眼熟的身影拔腿就跑,段钦吼了一嗓子,跟见了肉的饿狗般疯追而来。 若非宫忱被徐赐安施了障眼法,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在大街上狂奔真不知道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要命要命要命。 宫忱一具废尸,跑得过污秽之地边缘的尸体,但还真跑不过灵力全开的段钦。 段钦一道剑风从后刮来,直把宫忱掀翻在地,就要取宫忱头上斗笠。 好在这时天降一位好心人。 此人一身碧蓝锦服,脚踏黑靴,身上宝饰佩剑无一不贵气,无一不漂亮,笑脸盈盈地拦在段钦前面。 “秦玉?你让开。” 段钦见到此人,眼底的嫌恶之色溢于言表。 “让可以,” 秦玉手中的白玉折扇啪的一合,指着段钦说,“你先还钱。” “我什么时候欠……”段钦忽然骂了一声,“那茶馆是你开的??” “不是我开的,”秦玉慢条斯理道,“我家开的。” 段钦脸都黑了,取了身上的钱包扔过去,道:“我身上只有这点,剩下的记账上,日后再还。” “不好意思,”秦玉掂了掂钱包,笑吟吟道,“我和你可没有能赊账的情分,要记账也是记你哥账上。” “可惜,现在你哥没了。” “所以请问,你要记谁账上呢?” “那便记他账上,我送你下去找他讨账!”段钦阴森森地,提剑就对着秦玉砍来。 秦玉面露轻蔑,提扇去挡,几个来回后,见身后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便后退一步,啪的一下又展开扇子,轻摇两下。 瞬间,周围多出数道蓝色身影,俨然全是秦家修士。 秦玉把破了一角的折扇丢给方才还在茶馆侃侃而谈的学童,学童毕恭毕敬收好,递上一柄新扇。 秦玉展开新扇,头也不回:“值钱的全扒了,剩下的打欠条送去段府。” 。 那边热热闹闹,这边,宫忱被一只手拖着进了一家客栈。 “客官,请问……” “一间上房。”冷冷地丢下一锭金子,徐赐安继续拖着宫忱上了楼。 砰的一声大门一关。 室内寂静无声。 宫忱抱膝盖,悄悄抬头,瞅了一眼徐赐安。 生气了? “宫先生,这么大了还走丢哟。” 青瑕从墙壁里钻出来,叉着腰,故作成熟地教训他。 一大一小严厉地看着宫忱。 宫忱心虚地挪开视线,扣着手背上没有愈合的血洞。 他心情奇怪的时候,手指头就喜欢扣点什么,算是恶习。 虽然没有立马去找徐赐安是他的不对,但是人这么多,这么挤,他会走丢也是很正常的。 宫忱扣得指甲缝里都是血,不怎么疼,就是痒痒的。 “您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青瑕和五年前一样,气呼呼地控诉他。 徐赐安一句话也没说,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摸出什么,在桌上摊开。 宫忱余光偷偷瞥去。 这一眼,肝肠寸断目眦欲裂,恨不能立即从客栈的窗户上跳下去,跑回污秽之地,重新爬进棺材里。 寒光闪闪晃了眼—— 天杀的,是一排尖尖银针!!! 第5章 知道宫忱恐针的活人不多,统共三个。 第一个是好友柯岁。 宫忱十岁那年,在外流浪高烧昏迷,怎么叫都不醒,怎么喊都不应。 柯岁为保他小命,从父亲那偷来价值连城的镇魂针,刚要扎上穴位。 宫忱忽然睁眼,严肃道:“停。” 柯岁一脸震惊:“你醒了?” 宫忱盯着针,没应。 “奇也怪哉,”柯岁转身收针,琢磨道,“莫非这镇魂针不扎下去也有效用?” 再回头,宫忱又昏死过去。 柯岁恍然:“回光返照!” 便急急捏起针来,再要扎—— 宫忱又睁开眼,道:“停。” 柯岁:“………” 思忖片刻。 他左手先在宫忱身上戳戳点点,确认毫无反应,右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拿针准备刺下—— 砰! 宫忱惊恐的一拳砸在柯岁脸上。 柯岁:“…………” 如此反复几次。 宫忱眼皮颤巍巍、上下翻白,被折磨得心神衰弱:“……小柯神医,能不能,不扎针,啊?” “扎针和去死,你选一个。” 柯岁用布擦了擦鼻血,把他五花大绑后,十根手指夹住八根针,无比慈祥地看着他。 宫忱也无比虔诚地回视: “我,宫忱。” “我选去死。” …… 第二个是表弟段钦。 宫忱十二那年,住在段钦隔壁。有一晚段钦在外面不知惹了什么人,回来的时候后背被针扎成了刺猬,他怕丢脸不敢让父母知晓,偷摸进宫忱房间里。 一打开房间,香喷喷油腻腻的脆皮烤鸭味扑鼻而来。 宫忱听见有动静,第一时间把手上的鸭腿肉狼吞塞进了嘴里。 段钦见状咬牙切齿:“好你个宫忱!大夫让你戒荤腥,你竟然大半夜在这偷吃烤鸭,还想不想活命了?!” “我就是想活命,”宫忱含糊不清地说,“我再不吃,就饿死了,嗝。” “段……唔,小少爷,你要不要?” 段钦对这一看就是路边买来的东西不屑一顾,嫌弃道:“我才不要。” 宫忱:“哦。” 段钦大怒:“你是不是松了口气,你根本就没想真的给我!” 宫忱:“…………” “那你也是假的不要?” 段钦:“真的不要!” 宫忱便继续吃了起来。 段钦看得牙痒:“你别吃了,快去洗手,帮我做件事情。” 宫忱匆忙咽下,叹了口气:“你能先说什么事吗?” 这还用说? 看就完了! 段钦一点不怕在宫忱面前丢脸,微微侧身,给宫忱看自己的背。 刺猬一样的背,密密麻麻的针。 宫忱看了一眼,转过身,吐了。 吐得昏天地暗。 后来更是边拔边吐。 拔掉最后一根针的时候宫忱脸色惨白大汗淋漓,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水鬼,看起来比段钦还惨。 那天宫忱的房间充满了烤鸭味、胃里吐出来的烤鸭味,和针味。 导致两人这辈子再不想吃烤鸭。 …… 第三个就是徐赐安了。 宫忱为徐赐安挡过毒针。 …… 好你个徐赐安!你忘恩负义!抽一巴掌踹两脚哪一件不行?你竟然要拿针扎我!你这个恶毒的男人! 没能立马从窗户跳下去逃走是因为徐赐安就站在窗边。 宫忱又转身去拉门,徐赐安一句:“过来。”就浑身一僵,身体被操控着转了回去,满脸惊恐之色走向徐赐安。 徐赐安沉默了一会,让他伸手。 宫忱颤巍巍地伸出手。 “两只。” 宫忱颤巍巍地提起两手,像一只快要站不稳的傻狗。 “水。”徐赐安对青瑕道。 很快青瑕从水桶里舀了一盆水,抱着端到桌子上,然后撑着下巴趴浮在空中,打了个哈欠。 徐赐安从袖内抽出一块玉佩,扔到桌上,青瑕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他们,说了句“午安”,就钻了进去。 宫忱注意力稍稍被那枚玉佩吸引过去,觉得有些眼熟,但眼下身处险境,没心思多想—— 徐赐安捏住了他的两只手腕,不由分说摁进水里。 水是温的,宫忱瑟缩一下。 眼珠骨碌碌向下转,看了一会自己的十根手指头。 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还沾满灰尘和土垢。 好丑。 反正宫忱自己是不愿多看两眼,眼珠又转上,窥了一眼徐赐安。 徐赐安目光微垂,好像看得很认真。 宫忱手指不自在地蜷了一下。 徐赐安这才回神般,动了起来。 他拇指游走在宫忱的手腕、手背,在水里抚过每一根指骨,再翻过来,揉宫忱带茧的手心,且避开了宫忱右手贯穿手心的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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