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给宫忱洗手。 宫忱眼睫颤了颤,忍不住想抽离,徐赐安用了点力拉住他:“别动。” 这次徐赐安没用那股控制宫忱的霸道力量。 宫忱却真的不动了。 水逐渐变红、变灰、变污浊,慢慢地,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宫忱知道,徐赐安在水底和他指尖相抵。 “宫忱,”指尖传来的那一抹温度被水同化,和徐赐安此时的语气一样,并不那么烫,是温和的。 “你当初为什么不想跟我学剑?” 过了一会,徐赐安没等他回答,起身换了盆水。 他好像只是在看到宫忱被挖掉剑骨的伤口后随口一问,或是惋惜于宫忱尚未开发就再也找不回来的天赋。 并没有多耿耿于怀似的。 宫忱却怔了很久,心说,想的。 特别想。 但是,不能。 等宫忱回过神来,手上的水已经被毛巾擦干了。 下一秒,徐赐安拿起了桌上的针,宫忱才注意到这和那些大夫扎在身上的银针不太一样,上面有细孔,穿了红色的线的。 是绣花针。 但不管是什么针,那冰凉的触感,尖锐的金属刺破皮肤的疼对宫忱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还是怕,忍不住往后退一步。 徐赐安早有准备,不容置喙地抓住他,道:“要缝起来,才好得快。” 缝?怎么缝? 宫忱想想那犹如银蛇一般的针要在自己的皮肉里钻来钻去,禁不住头皮发麻,浑身发抖连连避退,徐赐安被他带得也往前几步。 最后宫忱靠在墙上,避无可避。 徐赐安撑在他肩旁,看出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本能的恐惧。 良久,徐赐安垂了垂眼睫。 “现在缝,你才不会疼。怕也忍一忍吧。” “宫忱,”他说,“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慢慢地,宫忱不怎么发抖了。 原来徐赐安也是会哄人的。他想。 徐赐安拉着他坐回去,低头,拿针的手顿了顿,还是扎进了宫忱的掌心,一针一针。 宫忱全程紧闭着眼,仿佛那小小的绣花针是什么洪水猛兽,不知道徐赐安每扎一针,手微微颤抖了好一会,才继续扎下去。 “好了。”再开口时,徐赐安还是那个徐赐安,稳稳地收了针,表情冷若冰霜滴水不漏,并将什么放到了宫忱的手心。 宫忱睁眼一看:是一块饴糖。 看来养青瑕的这五年里,徐赐安确实长进了不少,至少知道怎么哄小孩了。 宫忱把糖拿开,看着嵌在掌心两条彼此交缠的红线。 针脚别扭,但还算完整。 宫忱在心里“啊”了一声。 他想起来了。 他刚入门派的时候,手头极不富裕,比武时衣服被对方划烂了,腆着脸找隔壁师姐问她能不能帮忙缝一下,自己可以给她跑腿买饭半个月。 师姐当场拒绝,后来不知怎的,又主动找上门来,热情地向他要衣服,宫忱起先疑心犹豫,她还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己缝得可好了,保证跟新的一样。 宫忱一心动,给了。 结果呢?那师姐隔天真给他送回来一件崭新的制服。 新的。 不是缝成新的一样,就是新的。 这跟直接送自己一件衣服有什么区别?宫忱性格多疑,觉得诡异,便却之不恭,执意拿回自己原来那件。 师姐无法,只能尴尬地把角落里明显有缝补痕迹的衣服递给他,小声说:“……我劝你不要太嫌弃。” “怎么会呢?”宫忱预感不妙,穿上试试,结果右手卡在一半衣袖处,怎么也钻不出去。 定睛一看,原来有人把这只袖子缝死了。 针脚歪歪曲曲,黑线密密麻麻,形似蜈蚣。 用四个字来说是奇丑无比。 用两个字来说是丑绝。 宫忱:“…………” 后来他省吃俭用又买了一件,再没穿过那件。 因为太过气愤,他跟段钦吐槽过一次:“穿不了就算了,我买来准备送给师兄的玉佩放在里面,也没有了,着实可恨可恶可耻。” 段钦却骂他血口喷人:“那个师姐是出了名的手巧心细、蕙质兰心,你这话要跟别人说,她那些追求者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宫忱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把那件衣服扔给段钦看。 段钦端详好一会,要不是宫忱死也不会碰针,段钦宁愿相信这是宫忱自己缝的。 最后憋出四个字:“传闻有误。” 宫忱放声大笑。 。 这会盯着熟悉的针脚,宫忱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了。 当初给他缝衣服的难道是…… 怎怎怎怎怎怎么会呢? 宫忱眉头都要打结了。 可如果不是,丢失的玉佩出现在徐赐安身上又怎么解释? 答案分明呼之欲出,宫忱却迟迟不敢相信。 “今天先这样,”徐赐安顿了顿道,“以后每天缝一处。” 也许是想得过于认真,宫忱竟然没有很害怕,迟缓地点了点头,徐赐安又差他去烧水沐浴,说一会要出门。 他说什么,宫忱都一一点头。 徐赐安皱眉道:“还不去,沐浴也要我来?” 宫忱徐徐地站了起来,往浴房里慢吞吞踱了几步,又忽然回头,在徐赐安不耐烦的眼神里快步走回来,弯下腰。 “你干……”徐赐安刚张口,宫忱便飞快地把手里的饴糖往他嘴里一放。 徐赐安脸颊微鼓,神情错愕。 宫忱看着他,冲他摊开右手。 徐赐安:“……哪里不舒服吗?” 宫忱摇摇头,上下晃了晃手。 徐赐安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偏开头,咬着糖说:“我不跟你一起洗。” 宫忱在心里叹息一声,坚持拉住徐赐安的手,往自己的胸膛一放。 徐赐安恼火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宫忱摁着他的手不让他拿开。 咚。 徐赐安瞳孔一缩,不可思议地看着宫忱的胸膛。 宫忱被他盯得心脏又是一跳,冲他轻轻一笑,不待徐赐安有所反应,迅速把他的手放开,跑去浴房了。 。 当日下午,宫忱过得很不好。 为什么? 因为徐赐安根本不上钩。 他甚至临时决定不带宫忱出门! 可是为什么啊? 宫忱独自在床上抓狂。 半刻钟前,徐赐安分明是想带宫忱出门的,他找店家买了一身干净衣裳让宫忱穿,给宫忱擦头发,还认真帮他梳好。 他好不容易对宫忱这么温柔,宫忱虽然不太习惯别人帮忙做这些,但都老实站好。 该低脑袋就低脑袋,该抬手臂就抬手臂,任徐赐安摆弄。 可是,徐赐安出门前盯着他看了一会,眉头忽然皱得厉害,兀自变得烦躁不已,原地踱步片刻,丢下一句:“算了,你别出去了。”然后在房内设下防护结界,头也不回地走了。 深夜,宫忱趴在窗边,颇觉自己像等待久出未归夫君的深闺怨妇,在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下,他的闺中密友终于发出了还活着的信号。 “别叫了,”柯岁在脑海里虚弱道,“叫春呢?” 宫忱大喜过望:“叫你呢,你昨天死哪去了。” “长话短说,”柯岁咬着牙说,“我被你表弟绑到岚城来了。” “啊,什么?你被他绑了?也是岚城?”宫忱诧异道,“这么巧,我也在岚城,改天聚一聚。” 柯岁道:“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这吗?我快疯了,他把我绑进一家客栈,自己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宫忱嘶了一声:“他应该不是故意丢下你不管的,也许是身不由己。” 柯岁:“如何得知?” 宫忱:“我猜测,只是猜测,他欠钱不还,可能被秦家关起来了。” 柯岁:“…………………” “那、我、怎、么、办?”他咬牙切齿。 宫忱想了想,建议道:“你住得高吗,要不跳窗试试?” 柯岁:“不高,才六楼,好极了,我这就跳。” 话音刚落,宫忱感觉什么东西从窗户外飞快地一闪而下。 宫忱大脑空白一瞬。 下一秒,他推开窗,一只脚迈上窗棂,在脑海里咆哮:“柯岁?柯元真?!你脑子有病吗?你真跳??!” “………你才有病吧,”柯岁莫名其妙,“我没跳啊。” “那他妈谁跳下去了?!除了你还有谁大晚上穿一身白?!” 宫忱刚吼完,忽然感觉一股凉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盖。 什么东西攀住了他的脚。 低头看去—— 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白衣女人挂在窗户下面,冲自己惨然咧嘴。 “还能是什么?”柯岁冷飕飕道, “鬼呗。” 第6章 寻常女鬼扒窗,不是寻仇,就是采阳。 前者太不可能,后者又太惊悚。 宫忱心里诚恳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找其他人吧,便一脚踩在女鬼脸上,卯足了劲往下踹。 谁知这女鬼身形娇小,力气却极大,无论宫忱怎么踹,它都死死地抓住宫忱的脚踝不放。 甚至骷髅般的手还在他小腿上摸了几下,咧嘴阴笑,脸颊上一道鲜红的疤痕蠕动着:“还挺结实。” 宫忱当即如遭雷劈,一个发力踢在它右脸颊上,这时,方才还不疼不痒的女鬼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啊!!!!!!”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那道疤痕犹如活了一般迅速从女鬼右脸颊移到额头,上下裂开一道缝,缝里睁开一只血红的眼睛,怒瞪宫忱,“你完了!你完蛋了!姐姐!我要他!我就要他!” 原来那不是疤痕,而是眼睛。 “那就他了?”女鬼舔了舔嘴唇。 “对对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宫忱汗毛倒竖。 一体两魂,这哪里是寻常鬼,而是以恶心难缠闻名的共生鬼。 共生鬼分主鬼和次鬼。 它们不算大凶,但却极难对付,稍不注意被碰到,就会被次鬼寄生,次鬼会在三个数之内和宿主融合。 而一旦完成融合,次鬼将会吸取宿主身体的血肉精魄供养主鬼,直至将宿主吸成人干。 女鬼一个蹬墙仰颈,张嘴就狠狠咬在宫忱的小腿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只血红鬼眼流出鲜血,犹如蝌蚪一般,好不快活地顺着鲜血从女鬼的额头游到右脸颊,奔向宫忱被咬的地方。 这是要以血为媒,寄生上身! 宫忱深吸了一口气,两指在身后并拢,片刻后……凝出一簇指甲盖大小、几乎透明的淡蓝色小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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