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真的是啊?那这个译本应该很早了……我能……借去看看么?”见他不答,她又说,“正好在看这部原版小说,有些地方不太明白……现在新出的版本翻译都不行,一直想找人文最早的译本,在书店和图书馆找了好久没找到……”意外发现一直想要找的书,缪晨光求书心切,便主动解释了一番。 蒋剑鲲听她说完,没再多问。“自己拿……别碰其它的。” “好。”缪晨光应了,将挡在书前的洋酒瓶子小心地挪开一点,取出书来。果然是她想要的版本,她挺高兴地道了一声谢。 可这高兴劲儿没维持几秒,就被她自己给破坏了。 只听一声脆响,缪晨光心头一惊,想要回身去扶,但已经来不及。冬天外衣穿得太厚实,她根本没注意自己碰倒了一只酒瓶,待她拿着书一转身,酒瓶子一下子被带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里头的透明液体流了一地。 蒋剑鲲一脸惊愕地瞪起双眼,茫然无神的眸子循着声响从书架划向缪晨光的脸,又划向地面。 “对不起……我……对不起……”缪晨光吓得不轻,心慌意乱地连连道歉。见蒋剑鲲往书架前走了一步,她忙说:“蒋老师!等等……我先把这儿收拾了……”说完把书往书架上一放,拿起屋角的废纸篓。 “你干什么?” “我……先把碎玻璃捡了……一会儿再来拖地……” “你别动!” 缪晨光一愣,“可……” “叫你别动!” 他厉声喝止。缪晨光不敢动了。 “砸了哪一瓶?” 缪晨光忙低头辨认酒瓶上的标示——全是洋文——她忽然庆幸自己学的就是这玩意儿。“是……伏特加……” “伏特加……”他摸索到书架边,用手一一触摸摆放在那里的酒瓶,似乎想要确认其它的是否完好无损。缪晨光心中满是沮丧,却还是忍不住开口: “小心脚下……” 蒋剑鲲理也不理。确认完毕后,他转回身,面向缪晨光,一脸阴沉。“……你怎么回事?跟你说了别碰其它东西。” “我……没看见……不小心带到的……” “没看见?好嘛……”他轻声冷笑,“瞎子雇了个睁眼瞎。” 又开始说难听话了。缪晨光咬着唇忍着,好歹他还没像平常那样发火。 “对不起……我会赔的……” “赔?怎么赔?” 缪晨光咬咬牙,“这……要多少钱……” “这瓶伏特加,是一位俄国朋友送的礼物,你觉得值多少钱?” 缪晨光说不出话。蒋剑鲲又冷冷道: “……真要赔钱,这一个寒假你就算白干了——还远不够。” 一听这话,缪晨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一瓶外国酒,恐怕抵得上她一整年的学费!人穷志短,她哪里还敢嘴硬,只好默不做声。 蒋剑鲲见她没了声响,也不再多说。“傻站着干吗,快点收拾。” 缪晨光抿着唇,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弯腰捡了几块酒瓶碎片,越想越觉得不安。这间屋子她常要出入,打扫收拾全是她的事。他那些昂贵的中国酒外国酒,就那样没遮没拦地一瓶瓶摆在书架上,万一再砸上一瓶,这个寒假恐怕就真的白干了。她胡乱想着,不由心里发慌。一阵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说:“蒋老师,你这些酒瓶子……我觉得,就这么放着太危险了……” 蒋剑鲲皱起了眉,“……这么说,是我放得不是地方了?” “不……我是说这书架没有门,万一要拿本书,或者抹个灰,太容易碰倒了……”这话的确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蒋剑鲲的脸色愈发阴沉,“……我是瞎子,可我从来没打碎过一只酒瓶……你难道比我还瞎?” 这人说话句句带刺。可缪晨光还是忍不住说:“要不……我帮你把这些酒瓶子挪个地方?” “不需要。” “可……放在外边万一又碰倒了,收起来比较好……” “我说了不需要!你没听见吗!” 他突然就吼起来,缪晨光不由愣住。他再次转向她,满面怒火。 “不许碰这些酒瓶子……任何东西都不许碰!我再说一次,这屋里的东西……我所有的东西,都不许乱碰!碰了的东西,哪儿拿的放回哪儿去。我管你吃管你住付你工资,不是让你来砸我的东西!听懂了吗?” 缪晨光怔在那里。 “没听懂?你听不懂人话?聋了?哑巴了!” “我……” 一个完整的字尚未出口,又被他粗鲁地打断。“听懂了就闭嘴做事,听不懂给我打包走人!我不需要听不懂人话的白痴!” 对于他莫名其妙的怒火,缪晨光只觉得不可理喻。她忍不住回嘴:“蒋老师,是我错了,我已经道歉了……可你……你能不能别总这样,乱骂人……” “怎么,觉得委屈了?”他发出一声冷笑,“是你做错了事,说你几句你还委屈了……你是千金小姐,别人说不得是吗?心气儿这么高就别来干服侍人的活儿!” 缪晨光咬着牙,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你怎么这么说话……太过分了!” “不爱听就给我走人!你当我愿意留个白痴在这里?” “大不了不干了!有什么了不起!” “那你走啊,现在就走!滚!” 缪晨光把废纸篓往地上一摔,转身冲出了屋门。跑出几步,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
第5章 跑出蒋剑鲲家没几分钟,缪晨光便后悔了。她开始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北风刺骨,吹得人瑟缩起来,发热的头脑顿时冷静了不少。 说要不干,只是一时冲动,她其实无处可去,他若真要赶她,她就只能收拾包袱回老家了。想起温暖的家和慈爱的双亲,她倒真动了回家的念头,可再一想,父母见到她会是怎样的惊讶、失望和担心,一颗心便又沉了底。 她低头看着裤腿上被伏特加溅湿的痕迹,慢腾腾地在路上走着。此时已近黄昏,身边偶尔走过一些下了班往家赶的路人。她一抬头,发现自己来到了那处铁栏围住的小公园——那处传说中的遗址。她没多想,便按着邻家小鬼告诉她的路线,找到了此地的入口。 铁栏在此处开了一扇门,只是长年挂着把大锁。隔壁小鬼告诉她,那锁只是装装样子,他和同学经常从这里溜进去玩耍。这会儿她试着推门,铁门果然顺势而开。缪晨光信步走了进去。 这里确实称不上什么公园,更不能与北京其它的历史古迹相比,这块被铁栏围住的天地,小得简直不像话,占地面积还不如某些住宅区的小区公园。 从入口进去,一左一右是两块断裂的石碑,左边那块倒在地下,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右边那块还剩了半截,孤伶伶地竖在泥地里。缪晨光凑上前细细看去,又用手指触摸石碑,隐约还能辨认出模糊的字迹。两块石碑中间是一条砖石铺就的古道,砖裂石碎,破败不堪,真正是断壁颓垣。倒是石道两旁的那两排松柏,高大挺拔,常绿长青,即便是在荒寂凋敝的冬日,也显出几分不服严寒的筋骨,把这里衬得更加宁静幽寂。 缪晨光呆呆地站在石道中间,可能是刚哭过的缘故,觉得周身格外清冷。 “姑娘,姑娘!那儿不让进,快出来!” 缪晨光一愣回头,见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边走进门里边招呼她离开。 “你怎么自己就进来了?没见外头贴着告示么?” 缪晨光迎上前。“对不起啊大爷,我听说这里是遗址,想进来参观……” “这儿不对外开放……再说你参观什么?要参观上故宫,这儿什么都没有。出去吧!” 缪晨光依言走了出来,老大爷关上铁门。 “大爷,跟您请教个事儿,这里究竟是什么遗址呀?问别人都说不知道……” 北京的老头老太其实都相当热情,挺乐意有小年轻向他们请教。老大爷果然十分耐心地答了: “是没多少人知道这儿,太小了,不出名……这儿是金朝时候的国都,古时候叫中都。” “金朝?那么古老!”缪晨光有些惊讶。 “那是啊,好像南宋时候开始建造的,做了六十多年的都城吧,之后就迁都了。” 缪晨光听着,看着这处荒寂到连块标记路牌都没有的地方,忍不住问:“这里是还没开发好吗?还是……就这么荒着了?” “咳!早说要保护要开发,说了多少年,就是没人管……这不,一道铁门、一把破锁,就算是保护了。” “那不可惜了吗?” “可惜什么,就几块破碑一条官道……北京的历史古迹多了去了,谁在乎这地儿呀!”老大爷颇为无奈地摇摇头,道声别,走了。 缪晨光隔着铁栏望着那处曾经辉煌的地方。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遍洒,再看时,那石碑、那古道、那松柏,倒真显出些皇家的气魄来。但历史在这里展现了它的魔力,一朝覆亡,江山更迭,时过境迁。辉煌只在一时,如今只剩下令人追思的残片。 缪晨光又呆立许久,直到天色昏沉,她在寒风中打了个颤,这才发觉太阳已经下山。忽然听见几声弱弱软软的猫叫,一扭头,看见堆放在路旁的几根水泥管中,一只脏兮兮的小白猫颤颤巍巍地爬了出来,喵呜叫个不停。 缪晨光看小东西冻得够呛,颇为同情地蹲下身去逗弄它,小猫并不逃跑,却也不敢靠近,只谨慎地躲在水泥管后轻声叫着。缪晨光一摸口袋里还有几枚钢蹦儿,忙跑去附近的小店买了两根火腿肠。小白猫一见吃的东西,立刻忘了害怕,一点点靠近前来,小心翼翼又心急火燎地埋头吃开了。缪晨光趁此时抚弄着小猫的脑袋,它也无暇顾及。缪晨光不免叹一声,对着小猫说起话来: “阿咪,饿慌了吧……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唉,我也还没吃饭呢……” 肚子饿得咕噜叫着。忽然想到,自己没吃饭,蒋剑鲲也一样没饭吃。跑是跑出来了,可还能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得硬着头皮回去……真是……人穷志短…… 她不免又是叹气,忽然觉得自己和眼前这只流浪猫没什么区别,都是无处可去,无所适从,前途一片渺茫。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泛黑。小白猫跟了缪晨光一路,她好容易才把它甩脱。 锁好院门,她先到厨房忙乎了一阵,把做好的饭菜直接端到蒋剑鲲屋里。 屋子里保持了她离开时的样子,日光灯还亮着;地上的碎酒瓶依旧躺在那里,还有流了一地的伏特加;原本被她摔在地上的废纸篓,却不知什么时候立了起来。蒋剑鲲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直到她进门,才朝着门口转过脸来。
缪晨光一句话没说,也没有看他一眼,只将饭菜端上书桌,然后取来扫帚簸箕和墩布,开始收拾一地的碎片。 蒋剑鲲没有动筷,只侧耳听着她弄出的动静,好一会儿忽然开口:“脾气挺大,才说几句就受不了了。”语气淡淡的,听着倒不像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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