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直接进去了?”路庭偏头问岑归。 岑归没有接腔,只松开了路庭手腕上的鞭子。 玩家活动了一下自己终于重获自由的手腕,然后转身,在他将要一步跨入红灯房间的门前,他单手撑着门框,突然又回头看了门外的执行官一眼。 岑归按在长鞭短柄上的手指轻轻一动。 “没事,别紧张。”路庭说,“我比较希望之后我们别碰上了,所以就是纪念一下。” ——纪念什么? 这人又说了岑归听不懂的话。 但这不妨碍执行官往镜门上还未散去的字一瞥。 “我认为这比较难。”岑归淡淡道,“一个三轮游戏就需要进入红灯房的玩家,你日后来处置中心的频率恐怕只高不低。” “唔,有道理。”路庭竟然承认了,他还给了岑归一个稍加思索的表情,“那我比较希望下次遇上执行官Beta。” 清楚对方不可能认识其他高级执行官,不过对于忽然被提及的另一位同事,岑归依旧有些疑惑。 就听路庭又说:“你知不知道有这样一条常识?” 岑归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 他平直的唇角和精致流畅的下颌都像在对路庭说五个字:请有屁快放。 路庭放开撑着门框的手,竖起一根手指,他像真在倾囊相授一条真理,说:“是这样的,在一个有Alpha也有Omega的世界里,你永远可以相信Beta。” 岑归:“……” 没听过,这是哪里的常识? * 作者有话要说: 路庭:跑快点,不然归归又要打我了。 岑归:(并没有听懂,谢谢) ———— 注1: 神说:“我是阿尔法,我是欧米伽,我是首先的,我是最后的,我是初,我是终。” ——圣经启示录22:13
第006章 红灯房 为什么那人说得好像别人也乐意再碰上他? 放完厥词的玩家马上就跑了,他本来一只脚就已跨过红灯房门框,收另一条腿蹿进去只是分分钟的事。 房间检测到玩家已完整入内,房门即刻关闭,红光闪烁的镜门重新在岑归眼前闭合。 严丝合缝的镜面里,转眼便只能映出他自己的身影。 他的影子落在路庭的个人信息之间。 路庭进房间前的那句话有没有真实性暂且不表,岑归目光扫过还保留在门上的资料,他倒是在想另一件事——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有玩家这么积极地钻进了红灯房。 处置中心的镜门长廊里,每一扇镜门之后对应着一个惩罚房间,镜门亮黄灯时说明违规情况“较为严重”,红灯则是“十分严重”。 和许多初次来惩罚房间的玩家设想的不一样,在这里,划分房间等级的核心是——情绪。 烦躁、焦虑、不安、忐忑、恐惧……人能够产生的负面情绪有无数种,诱因也千形各异。 惩罚房间会刺激人的负面情绪,让人置身在一个最能诱发他焦虑恐惧的环境里,不断看见、听见乃至触碰这些诱因。 打个比方—— 患有幽闭恐惧症的人进到房间,会认为自己身处一个八面闭塞的封闭环境里,且随着时间推移,环境似乎还变得越来越逼仄,空间越来越局促,有四面看不见又犹如实质的墙壁朝他压近。 而一个“密恐”的人进到房间,他也许会看见从地板到天花板都密密麻麻布满孔洞的场景;也有可能是他进到一个乍看一切正常的房间,可他随手拿起一件物品,翻手却发现“正常”的物品上眨眼遍布斑点小孔,那些凹凸不平的麻点还触感清晰地刮过他掌心。 惩罚房间的镜门后不一定有玩家害怕的怪物恶鬼,却一定有最调动他们情绪的东西。 黄灯、红灯之分,是根据情绪受刺激的程度不同来定的。 红灯房是“重度刺激”。 人可以悍不畏死,可以在绝境里与妖魔鬼怪放手一搏,但人往往很难逃离无处不在的焦虑。 “等从红灯房出来,他还能保持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么?”岑归脑海中冷不丁转过了这个想法。 红光还在镜门上闪烁,将玩家路庭的名字和他镜中的面庞都映得鲜红。 执行官默不作声打量镜门里格外诡谲的自己片刻,他回顾自己之前想法,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对这名玩家关注得有点太多了。 这不太同寻常。 ……也有可能是因为路庭实在是朵奇葩吧。 很快,岑归还意识到,他今天在镜门外停留的时间有点久了,已经超出他以往押送完玩家后的平均值。 一经发觉这点,他挪开落在门上的视线,转身走向传送点。 违规玩家需要由系统执行人送来处置中心,但并不需要再由他们亲自送走,等到惩罚时间结束,房间会直接将玩家传送回游戏场。 对于岑归来说,从路庭进到房间的一刻起,他今天的工作便算是结束了。 “欢迎您回来,执行官。” 岑归回到私人休息室时又收到了系统的固定语音,他从不回应,沉默着经过门口的等身镜。 就好像清晨时的情景重演,岑归一件件脱下制服,解除装备,每一样东西都回归到了和它们清早出现时完全相同的位置。 接着他进到淋浴间,冲澡,洗漱,又带着一身水汽回到空荡的房间中央,躺在了那张白色大床的正中,闭上眼睛。 除了今天遇见的玩家格外奇葩一点,对方的行事作风及一些语言令人难以理解外,这依旧可以称得上是按部就班的一天。 岑归已经度过了许多个这样的“一天”。 他的生活充满规律与秩序,被一系列日程安排得条理清晰。 每天仿佛有所不同,又仿佛只是周而复始。 按着常规,他应当在闭上眼后的两分钟内就清空大脑,放空思绪,他会高效地入睡,迎来标准的七小时睡眠时长。 ……可今天不知怎么,在他快要沉入睡眠前,他的思维短暂地又往处置中心飘了一瞬,他想起红灯房,还有有人在进红灯房前说的话。 “纪念一下”,到底是在指什么? 为什么那人说得好像别人也乐意再碰上他? 岑归罕见地在思考中入睡,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确实,和奇葩还是少碰面最好。 他觉得自己有一种被扰乱感,尽管跟路庭的相处时间不长,但那人似乎很擅长将他人拉进自己的神奇怪圈里,强拉着别人一起变怪。 四小时后—— 加了个夜班的执行官尚还处在睡眠,他昨晚没有熬夜加班的其他同事就已准点起床,打卡上班了。 高级执行官Delta才走出自己的休息室,他今天的原定日程是去编号60到90的游戏场巡查,然而在他一步踏入传送光柱前,系统推送音在他耳边“滴”的响了一下。 “请在传送点旁的高级执行官立即前往控制中心。” “重复。请在传送点旁的高级执行官立即前往控制中心。” ——出什么事了? 执行官Delta脚下一停,动作迅速地改了传送口令。 两分钟后,他赶到控制中心。 系统验证了第一位抵达的执行官身份,接着要求他核查处置中心红灯房内的记录。 红灯房?执行官Delta在调出记录的起初充满迷惑,因为执行人队伍有条共识,即没有比两个中心更运行稳定,更从不出错的地方——这两个中心一个就是指的控制中心,另一个是处置中心。 红灯房里能出什么问题?都亮红灯了,不是意味着里面正在处罚违规玩家么? 执行官Delta满腹疑问地点开了记录……然后他迟疑地顿住了。 他的迷惑转成了十分迷惑,他还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Delta。”另一位匆匆赶到的高级执行官客气又疏离地叫了同事代号,却没得到回应。 Delta:“……” 新到的执行官:“?” 高级执行官间的关系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好,但也还不至于彼此见面连声招呼都不打。 新到的人一时弄不清楚Delta是什么意思,只见同事的注意力仿佛被前方屏幕黏住了,连脸都没往自己这侧一下。 于是新到的执行官也看向屏幕……屏幕前就多了一个顿住的人。 屏幕上是一幅奇景—— * 作者有话要说: 执行官们:有什么场面是我们高级执行官没见过……不好意思这个真没见过。 ———— 分享一条关于当前封面的小笑话。 我对画手亲友说:这个封面很灵魂传神,你看路庭都冲执行官流下了口水。 画手亲友:??等等,没有口水! 我:?他不是在垂涎归归吗? 画手:……是在龇牙咧嘴啊!
第007章 不像人 真说不好屏幕上到底哪一个更不像人。 情绪刺激效果为“重度”的红灯房里,只见房间仿佛被割裂成了若干个小场景。 左上角有扇合不上的日式拉门,它一直在自行缓缓推移,门后的地板上铺满头发。 右上角是一张供桌,桌上点了两根红蜡烛,蜡烛中间是一鼎小香炉,随着烟气袅袅升起,桌面上不断传出宛如被指甲抓挠的动静。 左下,这个位置可能是西式恐怖专场,能看见面部破碎的欧风洋娃娃,下巴消失双目瞪人的木偶,无人触碰也叮叮当当旋转的老旧八音盒,地板上还绘着五花八门的邪神图腾,角落阴影里有个瘦长人影时隐时现。 右下,这处似乎是个“特殊恐惧症”测试中心,有密密麻麻的孔洞,有尖锐物,有突兀出现在地板的深窄地洞,有凝在墙面上的人形阴影…… “……你看懂了吗?”没回应同事招呼的执行官Delta梦游般开口。 同事说:“……看不懂。” 执行官Delta松了口气:“我也是。” 屏幕显示房间中央还有个蜷缩的人影,他垂头蹲在地上,另有一道诡异人影在他身边绕来晃去,不时摆出令人难以理解的姿势。 “出了什么事?”这时,第三位执行官赶到了。 他站在同事们身后,先匆匆浏览一眼屏幕状况,对看起来死气沉沉的地上那位表示了关心:“红灯房里的玩家要不行了?” 处置中心虽然是处罚玩家的地方,但其实它还有一条规定——中心会保障进入惩罚房间内的玩家性命。 处置中心还从没有过促使玩家死亡的先例。 “查过生命体征了吗?”最新到的这位执行官是个思虑周全的人,他快速地说,“如果逼近危险线,可以提前结束处置,同步通知中心里的医疗舱——负责他的人是谁?联系了吗?” 此人眨眼就已托出一套应急方案。
然而,他先来的两位同事谁也没有动。 “不是。”Delta继续用“我今天可能还没睡醒”的语气说,“你再看看,地上的这个不是玩家。” 最新到的执行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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