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鹤径没有挽回。
菜没有吃完,颜鹤径打包了一些,想到明天中午不用再做饭。
他们沿着走廊下楼,在餐厅的门口挥手告别。颜鹤径上车时,邵荣折返回来,敲了敲车窗。
颜鹤径降下车窗,问:“怎么了?”
邵荣将一把钥匙放在颜鹤径的手心,指尖蹭过他的手掌。
“鹤径,你家门的钥匙,给你,”绍荣小巧的脸隐在阴影中,“不要怪我,好不好?”
颜鹤径说不出话来,难过和遗憾不知哪个占了更多,从刚才吃饭时一层层向上压。但更多的是惊奇,颜鹤径从未想要留下邵荣。
颜鹤径收拢五指,钥匙的齿痕陷进肉里,邵荣的背影被昏黄的路灯罩着,越来越远,他穿着那件灰黑色的长款大衣。
回想起来,颜鹤径和邵荣在一起四年,邵荣是个平淡的人,所以他们的爱情也平淡,现在连分手也是平平淡淡。邵荣家里在催婚,家中许多亲戚,他们介绍了许多女孩儿,而邵荣不会出柜,颜鹤径知道他或许想要接受那些女孩儿。
谈论起爱,颜鹤径早就分不清对邵荣是否还有那种浓烈的情感,他更舍不得他们的四年。他三十一岁,能谈情说爱的四年已经不多,颜鹤径深知找一个同性伴侣不易,他倦怠了寻找。
晚上商应来时,颜鹤径横在沙发上睡觉,灯还开着。开了门,他又躺回毛毯里去。毛毯很长,灰色的边角拖到地上,和客厅地毯连在一起。
商应是颜鹤径的责编,他来颜鹤径的家是轻车熟路的,不用招呼就坐下来。
颜鹤径翻了个身,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嗓音,分不清他的嘀咕声,商应干脆无视了,看到烟灰缸边缘架着几根烟,旁边有散落的药丸。
“这是怎么了?”
“我和绍荣分开了。”颜鹤径有气无力地回答,鼻音稍重,长手指从毛毯里伸出来,半枕着靠垫,示意商应递烟。
商应叹口气:“感冒就别抽了。”
接着他说:“迟早的事。”
最初邵荣追着颜鹤径后头跑时,商应觉得他一定追不到,后来竟然追到了,商应认为他们最多在一起几个月,结果两人在一起四年,可商应依旧觉得他们走不到最后,现在商应总算猜对一次。
颜鹤径也没力气往前,手缩了回去,半睁着那双长眼,捏着鼻梁说:“什么事?”
商应满脸笑容,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像贺卡一样的东西来。
“来给你送结婚请柬。”
请柬做得很漂亮,烫金的字微微突起,外面一朵线条流畅的玫瑰花,还有抹玫瑰花香。颜鹤径手指轻抚过去,仰着头看,半晌才开口:“恭喜了,老商。”
商应拍拍颜鹤径的肩膀,整个人充斥在将要结婚的喜悦中,敷衍似的安慰他:“不要羡慕,肯定有更好的人在等着你。”
“更好的人吗?”
颜鹤径彻底闭上眼睛,累得快要睡着,或许是感冒药的效用增重,他恍惚听见商应告别,之后意识沉没了。
梦见以前,以前有绍荣,他眨着可无辜的眼睛,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3章 你很好看
颜鹤径和邵荣在一起四年,认识不止四年,读大学时颜鹤径便认识了邵荣。
第一次见面在聚会上,朋友提到颜鹤径算是个作家,说出他给杂志社投稿的事,连带着笔名也透露出来,朋友本意是想表示他们圈子有个提档次的未来作家。
邵荣本来安静地在旁边喝酒,这时眼亮了,越过中间几个人,奔过来说他读过颜鹤径写的短文,喜欢极了。
颜鹤径还记得,那时的绍荣是个面白清瘦的人,红着脸说话,嘴有时绕不过弯儿,可能太紧张。他不明白绍荣的紧张,但觉得挺可爱。
邵荣学新闻的,以前也想当作家,短文投到杂志社却没响声,毕业后还是去了电视台。颜鹤径捏人心思捏得准,知道邵荣看着他作家路走得顺畅,一直是不甘的。
认识邵荣时,颜鹤径还和初恋在一起,初恋背着他同许多人上床,那会儿颜鹤径又傲又冲,将初恋打进了医院。
他为此神伤许久,又天天想着写书,没考虑过感情。
再遇见邵荣是毕业后几年,邵荣留着颜鹤径的联系方式,问他有没有男朋友。
明明邵荣追颜鹤径,在一起后,却总是颜鹤径宠着邵荣,颜鹤径脾气收敛不少,温柔全用在了邵荣一个人身上。
但分开这半年中,他们简直不像在谈恋爱,颜鹤径的温柔全被耗光了。
颜鹤径醒来,眼珠往里陷似的疼,一抽一抽的。房间的窗帘合得很紧,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感冒药的副作用足够大,困倦从昨天延续到现在,颜鹤径还没睡够,又躺下去半个小时,可他以为只躺了五分钟,他好久没这般懒过。
早餐的蛋煎糊了,冰箱里的最后一颗蛋,往面包片和番茄酱中间一夹,糊味才消退不少。
颜鹤径站在厨房的水池边吃早饭,边嚼边看阴冷的天,灰色铺得满天都是,他的脚脖子冻得冰凉,吃完了才反应过来微波炉里的牛奶还没热。
邵荣发来信息,颜鹤径有只表在他出国前就在他家,一直没来取,邵荣问颜鹤径什么时候来拿,他方便安排时间。
颜鹤径举牛奶杯的手一阵晃动,给邵荣回消息——丢了吧。
商应的婚礼在星期六,室内的中式婚礼。颜鹤径开了二十多分钟的车,在休息室见到穿西服的商应,商应是个负责且有经验的编辑,也是颜鹤径信任的同事和朋友。第一次见商应,他还是标准身材,现在也逐渐有些发福。
伴郎给颜鹤径散了烟,颜鹤径抽完一支软中,商应问:“一会儿上去讲话你准备好没?”
颜鹤径受商应所托在婚礼上发言,他点头答:“别担心,一定帮你美言几句。”
“哎,真不敢相信,我要结婚了。”商应这样做出结论,像此时此刻幡然醒悟,周围人皆在旁边笑他。
颜鹤径记得商应说过不会结婚,他不作声,沉默地暖着手坐在窗边。
宴会厅布置得很浪漫,层层纱幔垂下来,走廊簇拥着无数粉白的花。宾客差不多坐满了,颜鹤径由伴郎领着到座位上去,途中与几个出版社的朋友打过招呼。他坐的位置靠前,那一桌多数是商应的家人。
旁边的位置还暂时空着,大约两分钟后,身侧传来轻微的动静,颜鹤径无意识看过去,之后有点移不回眼神。
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的棒球外套,戴了一顶黑色毛线帽,帽子拉得很低,几乎触碰到他浓长的睫毛,眼角窄,越往后越宽,嘴唇的红好似被揉散了,皮肤极白。
很快颜鹤径明白他的帽子为什么拉得这样低,一块乌青覆盖了他的右眼,像被人狠狠揍出来的。
大约因长时间创作文字,颜鹤径擅于观察美的事物,风景、男人与女人,他用眼睛描绘美的轮廓,在心里用语言润色出来,变成书里的某段文字或者某个人物。
身旁穿着棒球服的男生,是颜鹤径想要描绘出来的那种人。
过高的暖气闷得手心起汗,颜鹤径脱去外套,余光察觉到男生正盯着他,看回去时,男生已经没有在看他。
商应很快出现在走廊最前端,仪式开始了。
颜鹤径在前往发言的过程中,一直感到有视线追随着他,他奇妙般地感到隐隐的忐忑,手脚皆暖得热热的,像软掉了一样。
宴席中途,商应和新娘来敬酒,颜鹤径端着酒杯站起来,商应过来搂住他的脖子,脸喝得涨红,对一桌人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他又去搂旁边男生的脖子,对着颜鹤径介绍:“这是我表弟,宗炀。阿炀,这是颜老师,我负责的作家。”
宗炀扭转头,他的眼窝很深,双眼皮,眼睛本该很大的,但没完全睁开来,有着一半的倦。他看了一眼颜鹤径,随意的看,不带任何目的性,像只是确定了身旁站着一个会动的人。
颜鹤径抬了抬手腕,白酒撞着杯壁晃了晃,他介绍自己:“我叫颜鹤径。”
他们之间隔了一个浑身酒气、情绪高涨的新郎,一桌人的谈笑声,以及婚礼仪式中多变的灯光,所以颜鹤径不确定宗炀是否接受到他的名字,可没有理由重复一遍。
宗炀的眼睛定在颜鹤径脸上某个部位,这时微颤了一下。宗炀端着手里那杯饮料,朝颜鹤径方向送了送。
之后他不再看过来,直到婚礼结束,他们一同走向酒店的大门口。
颜鹤径下午有事,不能久留,便不去楼上的茶馆,商应将他和宗炀送到门口,站在自己巨幅的照片前面,问颜鹤径有没有开车过来。
“我开了车,叫个代驾就行。”颜鹤径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还没来得及叫到代驾,商应按住了颜鹤径的手,对着宗炀说话:“阿炀,我记得你有驾照。”
“对。”
“那你方便送颜老师回家吗?你们家离得不远,”商应笑着说,“花叫代驾的钱干什么?”
宗炀没有立刻答应,他站在酒店门口圆柱的旁边,将右眼隐藏在阴影里,那块乌青便没那么显眼了,他大概正在深思熟虑。
换做平常情况,颜鹤径会毫不犹豫拒绝这个提议,但是他等了等,没有开口。
不过或许这个提议让宗炀为难,颜鹤径便想开口推脱。
宗炀先开了口:“方便。”
颜鹤径笑了笑,拒绝的话压了回去:“麻烦了,阿炀。”
他是宗炀表哥的朋友,理所当然地借用了商应的称呼,唤他阿炀,唤得这样自然而没道理。
天空飘着小雨,只能把脸润湿,在这样小的阴雨里,要确认许多次才能感觉到雨的存在。深冬的细雨太致命,像在下冰块,这座南方城市不落雪,依然冷得不像话。
宗炀走在最前面,两只手臂弯曲,手腕没入棒球服的口袋中。
商应坚持送他们到停车场。
“我的这个弟弟,很惨的。”突如其来的,商应凑在颜鹤径的耳边悄声说。
闻言,颜鹤径迅速抬头看了看他们与宗炀隔着的距离。
“可惜跟我们家没有太亲,想要亲近起来也没有机会。”
商应喝得微醺,说话有些不着边际,接着便停止了讲述。颜鹤径没有继续打听下去的念头,但听见商应说的话,他眼前闪过宗炀带着乌青的右眼,在白皙的皮肤上太扎眼,令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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