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书亚想要在楼梯上坐下，还是走到底。 酒窖恒温恒湿的砖石建筑，多排酒架。外间有沙发和酒桌。 乔书亚闻到刺鼻的威士忌味，卢叡克坐在沙发上，手伸出臂靠。他甚至没拿酒杯，直接抓着几十年的麦卡伦酒瓶。袖口松开，手腕格外瘦。 无法判断他喝了多少。桌和沙发这间房铺有羊毛地毯，颜色浓重，花纹艳丽。地毯上放着两三个酒瓶，陈年烈酒浸透羊毛。 “叡克。”乔书亚喉咙干哑。 密斯林只求他看一眼，他却要做更多。 卢叡克靠在沙发里，闭着眼睛。 乔书亚一瞬间无法呼吸，“叡克，别吓我！” “我输了。”卢叡克仍闭着眼，他强制性把酒往下灌。 “……歌莉和卢基斯，都是分散我注意力的工具。我只看到棋子，没有看到战略……这是一局西洋棋，我又输了。我累了。” 他又要灌酒，乔书亚从他手里抓住酒瓶，“你不能再喝了！” “我比这更差的时候都能喝！”卢叡克猛然睁开眼，他的眼睛是湿润的红。乔书亚惊吓收回手，他直接放手，那个威士忌瓶落地砸碎。 “……密斯林总是觉得伏特加缺乏品味，其实，我们需要度数更高的东西。”卢叡克撑起身体，走到酒架翻检。 “啊，格兰菲迪！比伏特加好，不是吗？”他摇晃开瓶，对嘴就灌，沾湿面颊和一大片衬衫衣襟。 他在出汗，冷汗让皮肤更白，但眼圈和脸颊病态的红。乔书亚抢走他手里的格兰菲迪，“我知道，对赌可能让你失去‘红堡’，但你不能这么喝酒！” “你不知道！”卢叡克继续翻检酒架，“‘红堡’资产不足以抵对赌，缺额部分，不是要求卢氏基金给我还，就是卖大宅产权还。我的父亲永远赢，我又一次……输得干干净净。” 他要么像卢基斯，逼卢氏基金替他还款，被取消三十五岁后入主的资格，永远失去机会，未来掌握母亲留给他的基金；要么卖掉大宅，失去他仅有的回忆。 他被逼到无法选择的绝境，不去拿酒瓶，怎么处理绝望？ “我看看这是什么？大摩……”他笑着开酒，“在我昏过去前，记得，去找我的律师……我几个小时前，通知过他，起草婚姻无效的申请，把你从这场闹剧里释放——” “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解脱！” 酒窖上的灯如同舞台，强光下，卢叡克一贯的微笑，“是吗，乔书亚，你不想？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求求你。”乔书亚恨他此时的笑容，锋利冰冷，浸泡在酒精里，燃烧灼热的痛，他低声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没有真的求你替我做过什么。叡克……我求你，不要再喝。” “你为什么自信我会答应？”卢叡克当着他的面喝酒，眼睛因泪水闪亮，亮光能刺穿人。 因为。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他们认识过那么久，一拍即合。总是能互相理解，总是能殊途同归。 乔书亚像被打了一巴掌，他咬嘴唇，“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卢叡克迫近，在这光影下，旧伤痕让他的笑神秘又讥讽，“你不记得，这不是你第一次求我。你求我离开你爸爸的葬礼，我没有答应。” 乔书亚僵在原地。 这是他们决裂的原因。混乱的一年，爸爸身体变差，心脏出问题。他是工会成员，讨厌富家子，讨厌卢叡克道德败坏的新闻，哪个工薪阶级的父亲不会？ 乔书亚因为担心家里，成绩下降，但他看来都是卢叡克带坏了儿子。一场大吵后，妈妈劝和，可还没有真正父子和解，没过几天，爸爸心脏病突发去世。 他没有邀请卢叡克去葬礼。那段时间，“红堡”经营艰难，卢女士陷入昏迷，卢叡克在喝酒。 卢叡克出现在葬礼，砸了他爸爸参加葬礼的朋友的车。乔书亚求卢叡克离开葬礼，和卢叡克打了一架，最后叫救护车把卢叡克送去医院洗胃。 “你是个圣人，你想救所有人。”卢叡克轻声说，“你为什么对我走开？” 好像这刺伤乔书亚的毒牙还不够，他说下去，“你的家人在，你顾不上我。现在我们都有家人死了，你终于来找我。” “我找过你！”乔书亚说，“我去找你，一整年，我到大宅，密斯林说你去了欧洲！” 欧洲的戒酒所，足够远，用化名，远离媒体触角。他真的不需要更多丑闻了。 之后和歌莉结婚，救“红堡”，再离婚。 卢叡克还在喝，乔书亚从他手上抢走第三瓶，“你不答应我，我也不会再让你喝！” “你想怎么办？”卢叡克仍然笑，酒窖里酒架上那么多选择，他试过了，喝到死也喝不完。 乔书亚端起那瓶喝了两口的大摩，直接摔碎，又把之前抢下来的那瓶也摔碎。他环顾酒窖，一个收藏盒里，五瓶酒缺了一瓶。他举起盒子，把剩下四瓶全摔碎。 碎片四处乱溅，威士忌味道浓得折磨鼻腔。卢叡克安静看着他，“你知道你砸的酒拍卖要多少钱吗？” “只要不让你喝下去，我把酒窖砸光，密斯林都不会说我一个字。” “不在这里喝，我还能到外面喝。有一个世界的酒。” 乔书亚盯着他，“我不介意拘禁你，反正密斯林肯定能充当我的同谋。” “密斯林一定会高兴得升天。”卢叡克又在笑。 乔书亚咬牙，“不要再说了，你要跟我上去，还是我把你拖上去！” 卢叡克张开手，醉酒后的挑衅，“你来拖试试。” 他才狠狠抓住卢叡克，卢叡克就开始呕吐。 ---- 现实生活中，遇到成瘾者，请第一时间远离，不要怀有任何拯救想法
第16章 卢叡克再也站不住，他摇摇欲坠，乔书亚才意识到他早就撑到极限。 乔书亚扶住他，从后抱住他的身体。他挣扎着上肢抽搐，一阵一阵呕吐，像苍白冰凉的蛇在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上扭动。 “叡克！叡克……会好的，慢慢来……”乔书亚勉强抱住他，扫开地上可能划伤人的玻璃，“我在这等你，我在这陪你……” 他没有进食，吐出来的是黏液混合胃酸胆汁。汁液呛到气管，卢叡克从来没在他面前这么狼狈过。脸色完全涨红，眼圈和鼻子都是红的，沾湿头发的分不清是呕吐刺激的眼泪还是冷汗。 他在呕吐的同时开始笑，歇斯底里，“你说我闪闪发光，你想要的是我闪闪发光，你知不知道在那些酒吧后巷里，我都做过什么……” “我不在乎！”乔书亚体内有什么被撕裂，玻璃划出伤口，他眼眶湿润，泪水顺着鼻尖滑下，“我不在乎你在最差的时候做过什么，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放弃过！即使没有人在你身边，你每一次都自己爬起来了！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一次，可以有人在你身边！” 卢叡克的父亲，像他一样痛恨背叛，对背叛的唯一处置是摧毁。 他的理想和事业，他珍重宝贵的一切，二十四年，被摧毁过多少次？在乔书亚出现之前之后，直到今天为止，每一次他不堪重负，沉湎酒精，最后都还是自己从废墟里重新爬起。 把自己扔进疗养院戒酒所，然后好像崩溃没有发生过，又闪闪发光地登场。 乔书亚声音破碎，他不管卢叡克神志清醒不清醒，能否听见，“我会去找你的……要是我知道你在哪，我会存钱去找你的！” 卢叡克彻底躺在地上，他尽力抬起眼，那双可以穿透人的眼睛蒙上恍惚的光。 “……你……” 这个人像满地的玻璃碎片，被打碎无数次，再把自己拼凑起来。每一次都比下一次更坚硬，但那些无处不在的裂痕。 乔书亚只能看到他的眼睛，看到他唇边的旧伤痕。他什么也不去想，闭上眼，颤抖地低头吻上卢叡克的嘴唇。 很酸很苦，只是贴唇，都尝到呕吐物的味道。卢叡克骤然发狂，扣住乔书亚的后脑，把他按下，牙齿用力地咬。 舌头刺痛，血腥味弥漫，他们身体紧贴，夹着玻璃片也不在意，乔书亚气喘吁吁地捧住卢叡克的脸。他扯乔书亚头发的手指逐渐变软，昏迷过去。 乔书亚把卢叡克往上拖，他在向上的过程里一直在流泪。他很勇敢地抱着卢叡克，不知哭什么，泪水流到卢叡克身上。 爬到地面，他胡乱擦掉眼泪，去找密斯林，“不能去医院，他的医生？” “医生已经在路上。” 卢叡克的酒精耐受大得吓人，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医生查看。 乔书亚点头，把卢叡克搬上楼。他的身上和头发里都有玻璃碎片，密斯林给他擦拭面颊，换衣，捡出那些星星反光的碎屑。 医生来过，乔书亚打电话回家给妈妈。再回去时，密斯林静静坐在床边，坐得笔直。 “我从来没有勇气，在他喝醉又没睡着的时候看他。他不允许我在那个时候接近。” 不是畏惧他会暴力对待她，他不会。只是她的心脏没有那么坚强，卢叡克真正崩溃的景象，会让她的心破碎。 那他的妈妈？乔书亚不用问，卢女士怎么会知道……他藏得那么好。 “我很抱歉。”乔书亚抽一张椅子，坐在她身后，“酒窖被我弄得一塌糊涂。我砸了很多东西。” “你根本不抱歉。我也不在乎那些东西值多少钱，有多少家族传承的感情价值。”密斯林深吸一口气，眼眶也是红的，“随便你做什么，你甚至可以在下面放一把火。你是他的伴侣。”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你，相信我们了？”他的嘴唇热痛，乔书亚抚摸，“因为这个？” “……朋友和伴侣之间有一条线，不是亲吻和性交。”她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疲倦，“亲吻和性交没什么意义，甜蜜的爱也没有实际重量。要跨过那条线，需要的是挺身而出的冲动和不顾一切的凶狠。我今晚在你身上看到，我承认你是他的爱人。” 那天晚上，乔书亚让密斯林先去睡。他守在卢叡克床边。 他悄悄摸着嘴唇，想不通那个吻是什么意思。更有可能，卢叡克醉得太厉害，醒来不会记得。 卢叡克躺在那张丝绸的床上，被子像淡紫色的烟云。云紧紧裹住他，显得他更瘦削纤长。 他睡得很沉，偶尔眼珠滚动，嘴唇开合。醒过一次，乔书亚抱住他的头，端床头的玻璃杯，喂他喝水。 乔书亚怀疑他连曾经醒过也不会记得。 到白天，乔书亚和密斯林换班，他回到家里陪妈妈。 他打起精神，问妈妈温妮阿姨家的农场怎样。妈妈跟他分享。 “……温妮夫妻年纪大了，今年卖掉了一些牲畜。他们的孩子在大城市工作……”简安看着他，“苹果树的小麦收成很好……母牛八月生了两只小鸡。”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6 首页 上一页 1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