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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斯林平静地说，“在来卢家之前，在卢女士为我还清债以前，我是职业赌徒。我知道我养大了怎样的孩子。” 卢叡克，一个众所周知的天才，更是一个赌徒。 她话锋一转，“我也知道他有时会做错误的选择。他不是神，他有那么多次，沉迷酒精。” 那这次赌博是对是错？乔书亚愣住。 密斯林叹气，“我们每个人都在做选择。你选择让他赌，陪他赌，我没有阻止你。也许我们会赌输……”卢叡克可能死在这一次的伤，支撑不到被救回。 “……也许我有一天会痛恨自己，没有阻止你。要是最不幸的事发生，我不会原谅你。”密斯林说，“我很确定，真有那一天，你更不会原谅你自己。” 整理完成，密斯林递给他剃须刀和眼药水，“你熬了一天一夜。” 乔书亚曾经奇怪，为什么卢叡克经常昼夜颠倒，眼里没有红血丝。 滴进眼药水，闭眼一段时间后，他得到答案。 大宅邀请外面蹲守的媒体入内，召开临时发布会。 花园里二十分钟，就扫清积雪，放上会台和长椅。罗西用“红堡”的其他管理人员，填补了会台上不足的人数。 乔书亚从没见过那么多灯和摄录机器，那么多记者，像潮水一样。他面前至少有五个标志不同的话筒。 他打过底稿，因此只是背诵，“我是卢叡克的合法配偶。被授权在卢叡克无法行使能力时，代为决策。” 不停有人拍照，他说，“我会和卢氏基金以及拿哈斯集团，配合各地警方，一同处理此事。” 最后是，“感谢诸多媒体的关注及支持，希望各位不要激化情势。我们唯一的诉求，是叡克平安归来。谢谢。” 下面的提问不断，“你们接到赎金要求了吗？赎金是多少？要如何支付？” “乔书亚，你和卢叡克怎么认识的，据说你才二十岁，还是新城大学的学生……” “拿哈斯集团是否会帮助支付赎金？是否要卖大宅？据传已经有几位富豪开出价码！” “为什么卢基斯不在场表示支持？兄弟决裂属实吗……” 密斯林和罗西陪着他，乔书亚嘴唇干涩，脸也发麻，他居然还能回忆卢叡克聊到的，卢叡克说，“你需要几张脸……” 他出名神秘的微笑应付绯闻，商业采访常见胜券在握的熠熠神采，公布坏消息时面无表情一点东西也不透露的冰冷，最后是葬礼上那个郑重又克制的表情。 “……但只需要一句话。”卢叡克总结。 乔书亚轻声说，“至于其他，无可奉告。” 密斯林从座机上回来，“卢氏基金和拿哈斯集团不发表评论。基斯少爷要来。” 乔书亚看罗西。从回到大宅，她又对乔书亚恢复冷漠。 “能不能帮我联系刚才外面的一个记者，她叫麦肯茜，在嚼口香糖的那个。要她打电话给我。” 罗西点头，走出去。乔书亚望向大宅的阳台，向外走，站在阳光下。 他身上总像有晒不暖的冷意。 他不去想这些衣服多少钱，坐到地上，又整个人平躺在阳台地面。 午餐前，卢基斯出现。还是黑皮衣，马丁靴。 圣诞节是长胖的时候，他反而瘦了，显得轮廓更深，脸上只有浓重的眉眼，一双和卢女士相似的密睫毛大眼睛。 “我带来好消息。”他踹了乔书亚一脚。 乔书亚累得不想开口，卢基斯果然说，“裴蔼华的开价。” 名门和名门之间的纠纷，据说裴家也很喜欢大宅这块地，但是被卢家先祖用小手段偷走。 乔书亚说，“整个流程太慢了。” “知道你们要交赎金。”卢基斯说，“他愿意出一个亿预付款，提前打到任何指定账户。这种好事可不是天天有。” 连同大宅的土地至少有二十英亩，乔书亚说，“百分之十的预付款。条件？” 裴蔼华绝不是爱做好事的人，他的头衔是慈善家，但是在这种价位的交易上做慈善，他早就骨头都被吞掉了。 卢基斯抿唇，“整体降价百分之二十。” 一周内要交赎金，卢叡克和乔书亚的婚姻状况没时间走程序被遗嘱执行人认可。要是现在出卖大宅，得到的钱会是卢叡克和卢基斯平分。 总价打八折，这意味着，乔书亚做算术，“你分到的钱也会变少。”乔书亚盯着他问，“为什么？” 不如干脆等卢叡克死。乔书亚作为配偶，理论上被授权处置卢叡克遗嘱继承的遗产……但是卢基斯完全能跟他打十年八年官司，让这个外来者一分钱都拿不到。 “……不管你信不信，”卢基斯说，“我不想他死。” 他讥讽地大笑，“我不知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守住，拿命去守？”他在阳台上左右看，“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个谎言之家。我们所有人都在说谎，所有人都知道别人在说谎，所有人都不叫破别人在说谎……他不想吐吗？我可是想吐透了！”
第24章 午餐过后不久，麦肯茜的电话被写在便签纸上，贴到乔书亚眼前。 罗西在打电话，“我已经了解……是的，可以理解……我会另寻解决方法。”挂断骂了大概十五秒脏话，之后又骂了五秒。 她喉咙紧绷，“我猜是裴蔼华，他向各方施压，阻止我们变现——目前拿不出四千万了，可能只有两千万。” 裴蔼华开出了价码，他没有过分压价，只砍了百分之二十。 不会绝人活路，给卢叡克提供救命钱，另一边就要下手逼卢叡克只能走他给的路。 四千万变成两千万，缺口更大。 乔书亚低头又抬头，“还有什么？” “‘红堡’。”罗西不愿和他说话，不含感情，“裴氏资本给‘红堡’开价。” 裴氏资本是裴氏旗下的资产管理公司，由CEO叶娜米女士负责。 她偶尔收购一些公司股份，上市后再卖掉，成绩斐然。在华尔街都是风向标式的人物。 新闻发布会中，叶女士瞟到屏幕，立即发消息给下属。一个发布会的在线地址，附带消息：“时机到了。买这个。” 经理人诚惶诚恐奉命，联系罗西，收购“红堡”，希望罗西转达乔书亚。 罗西说，“他们从三个方面说服我。” 第一是现实。 “……卢叡克回不来，你们最好趁早卖掉‘红堡’。即使回得来，他还能像以前一样经营‘红堡’？” 第二是未来。 “……‘红堡’这种公司，要有未来都是烧钱烧出来的。除了裴氏，谁能烧得起？” 第三是对现有人员的安置。 “……裴氏承诺，两年内不裁员，不缩减经费。由罗西女士运营，其余各部门负责人不变……要是卢先生能平安回来，也可以在‘红堡’担任管理，或者顾问，或者其他职位……” 这是眼下最好的提议。罗西问，“你们的报价。” 对方报出一个总价。 罗西忍怒，“你们想用六毛五买一块钱的东西！” 经理人笑着在电话里说，“罗西女士，你可以不答应。待会我要是再请示我的上级一次，只怕连六毛都没有了。” 乔书亚说，“叡克的绑架案，会不会和裴家有关？” 他也是看小报长大的，裴蔼华童年被黑帮绑架过，后来反倒和黑帮达成协议。意大利帮竟然在保护他的侄女，裴家仅剩的下一代继承人。 “不像。”罗西说，“裴家对大宅和‘红堡’都长期关注，但是不会这么制造机会……裴蔼华只是趁火打劫。” “但是他是所有趁火打劫者里最好的一个？” 罗西说，“如果卢先生不能放手大宅，那么就‘红堡’吧。卖掉‘红堡’，趁早交赎金。” “让我想一想。”乔书亚说。 二十分钟后，乔书亚说，“帮我联系裴氏资本的经理人。” 罗西拨通，对面还是笑，“怎么样？鉴于你们面临巨大难关，我就当刚才你们的考虑没有发生。还是六五折。” “我只能卖百分之十股份。”乔书亚说。 卢叡克手上持有百分之八十六股份，可以承受少十个点，他还是绝对控制人。 “不好意思，”经理人说，“我得到的指示是要么是零，要么是卢叡克手上的全部股份。叶娜米女士认为做持股百分之十的小股东，不如不持股。” 现在只筹到两千万现金，还差六千万。卖掉大宅绰绰有余，但罗西都知道，卢叡克不愿放手。那么卖掉“红堡”的所有股份，也足够交赎金全款。 “……我只需要卖掉大宅或‘红堡’，”乔书亚说，“但裴先生和叶女士在施加压力，希望我两项都卖掉。” 经理人笑，“被绑架是巨大的创伤。卢先生回来后，比起不能带来固定收入的地产和股份，他更需要大量流动资金。” 他会被摧毁，可能需要隐姓埋名，离开这座城市和过往一切，躺在巨额现金上做个废人度过下半辈子。 有一股恐惧和怒火在乔书亚胸膛里升起，他不客气地说，“你的老板还是孩子时也被绑架过。” 那并没有影响裴蔼华掌控整个集团。 这些事已经没人敢提了，经理人沉默片刻，“你胆子很大，我不知道如果裴先生听到，会很欣赏你，还是会碾死你。” “无论是哪种。”乔书亚捏紧手机，手指发白，“我拒绝卖出百分之十以外的股份。” 罗西整张脸扬起，压抑愤怒，用鼻子呼气。 经理人只是嗤笑，“你会回来找我的。你回来的越晚，卖出的价格就越低。” “你到底在做什么？”她质问。 “不能卖大宅。也不能卖‘红堡’。”乔书亚说，“我相信叡克。我知道你很担心，你忠诚于他……” 罗西的手在身体两侧，捏起拳头再放开，再捏起，再放开。 “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小看了他，也小看了我。” 乔书亚说，“我知道，他资助了你整个学业，还有你妹妹的手术。” “是的，那又怎样？”罗西一甩头发，嘲讽地笑，“你以为卢先生为什么会资助我，因为我是个可怜无助父母双亡的小女孩？他资助我，因为我是个天才！我接受他资助，因为他能带来我想看到的未来！” 罗西飞快地说，“他不停用他的信托做奖学金和补助金，在所有申请里选中了他未来需要的人。” “我们有七个实验室，我们有二十个在进行中的项目，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他选中的人在负责。只想做研究的人可以尽情做研究不必被任何官僚体系打扰，转化成果负责应用的人提出无数假想尝试，没有担心过一分钟经费不足……” 乔书亚讶然张嘴，罗西眼里亮着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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