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会到来的。 不遵照父母期许的“叛逆”,从“正道”走偏“岔路”。既已心藏坚定在岔路一到走到黑的执念,那它便或早或晚都要发生。 覃峡自知已经过去表现得过分顺从,顺从到古板。 然而越是长久的顺驯,迟来的自我意识便越将是决绝反叛。 烦,烦躁郁结,胸闷头昏,洗漱时竟觉镜中人比寻常丑陋。 眉间因不悦压抑的氛围蹙起不悦的纹路,脸颊因推脱不得的持久应酬泛出油光。空洞的双眼深陷,比熬大夜加班还憔悴。 覃峡不断掬起水泼在脸上,意欲浇灭心头烦躁的焰火。 奔三的年纪了,恋爱还需要偷偷摸摸背着人,想和小男友见面都无法如愿。一想到这里,覃峡顿觉心头忿忿。 没办法风轻云淡告知一声“我去约会”便出门,没办法光明正大拨通恋人的电话送新年祝福,更别提晚饭饭桌上,喝到脸红的亲戚张罗着给覃峡介绍对象。 不断假笑着应对,不断借口准备吃食躲进厨房。推脱不掉。 白天长时间躲在厨房,手机充电器落在电饭煲旁边,晚上在卧室打视频,电量告急。覃峡无奈对小男友说:“一会突然断线,就是手机没电关机了。” “去拿过来啊。”夏青岸撕开一小包零食。 “等一会吧,”覃峡苦笑,“我爸妈还没睡,他俩还在客厅呢,被抓住又是一通说教。” “会说你什么?”夏青岸嘎吱嘎吱嚼豆干。 “说我不早睡,说我熬夜,说我生活不稳定,最后一定会落脚到找对象,催我相亲结婚,说两个人能互相照顾,”覃峡烦闷地揪揪额发,后知后觉说,“啊,在你面前说这些是不是不合适?” “嗯……倒也还好,”夏青岸被辣的斯哈斯哈直抽气,“反正在我面前你从没说过你爸妈的好话,嘶,他们这么想这么做,咳,挺符合你口中他们一贯行为的……哈我不行了我要去倒水喝,你别出声。” 说着把外放的手机塞进口袋,屏幕一片漆黑,听见夏青岸下床开门和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如他要求的安静,覃峡听见有年轻女声试图贿赂他下楼取外卖。一番交涉后,夏青岸成功得到外卖里的三分之一点心和一句虚情假意的痛骂。 绝对是夏青岸说过的,他的小姨。 这样轻松的家庭氛围竟是真实存在的啊,覃峡微微失神。 没有追在脑后不间断的说教,没有长幼有别的规训。即便是过年期间,不好好吃饭,不每顿都做饭,半夜点外卖加餐,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放松得像是单纯的回家休息,而不是……走亲戚应付长辈训话的回家过年。 覃峡回家后第一百次叹气,借机起身去拿充电器。 摸约七八分钟后,夏青岸声音响起,背景里有轻微的回音和电梯运行的声音,“我回来啦!我取给我小姨取快递,顺便在楼下溜达溜达,嘿嘿,和你多聊会儿。” “青岸啊,救救我,”成功手机充上电的人手肘支在桌面,揉着眉心,无限苦恼地开口,“我刚刚被爸妈逮住了,擅自给我安排了相亲,通知我把初三的时间空出来。” “青岸,怎么办,帮帮我……”覃峡缓缓把脸埋进手心。 嗓音脆弱且无助,看不到他的神情,想必是痛苦的。 夏青岸拎着外卖,脚步定在原地,心里不是滋味。 第67章 防盗门溜开个缝,夏青岸匆匆把外卖塞进去递给小姨,不忘分出两个香芋酥和开心果巧克力蛋挞。 拔腿就跑,再次蹿下楼,直奔小区的小广场。有年轻夫妻带着孩童玩耍,城市里理应是禁燃烟花的,他们趁着夜晚和佳节,偷偷点燃火光。 火花明灭,孩童手中的仙女棒在冬夜里熠熠发亮,夏青岸的心情一如火星闪烁跳跃。 夏青岸想去找男朋友,他想如同童话和滥觞中那般,单枪匹马直捣黄龙,潇洒挥手间救覃峡于水火,想象中的披风在身后划出倜傥的弧度——证明自己已从少年学生成长为靠谱的青年,天真孩子气的英雄主义。 口袋里的手机因为长时间的视频通话,在冬夜仍旧热乎乎。 覃峡再次乖乖等在漆黑视频的另一头,等待他再次方便说话。 夏青岸喘匀呼吸,抓起手机连珠炮道,“我去找你!” 覃峡有点迷糊。怎么就成了他来找自己? “你是要来找我,救我于相亲的水深火热吗?”覃峡说。 “嗯!”夏青岸猛猛点头。他那边光线昏暗,覃峡视角只能看见模糊的五官晃动。 覃峡失笑出声,引导小朋友说出数学题答案似的,“你会怎么救我呢?” “我可以去你相亲的地方泼你咖啡骂你,给你搅黄了。”夏青岸憋着笑回答,顿了顿,拖长声音哼哼,“哎呀……我就是想你了……我去找你好不好?” 撒娇的小鬼头。 “你不在家过年啦?”覃峡笑意盈盈,料想夏青岸不会放着休息在家的日子,苦哈哈地抢票奔波。 “嗯哼,”夏青岸哼出个鼻音,昏暗的屏幕里,他的眼神不知飘到了哪里,“不许啊?” “没有,”覃峡第一百零一次叹息,“我不希望你牺牲自己的生活。” 夏青岸的视线飘回来,狐疑地拧眉,“牺牲?你不是我男朋友吗?我的生活里不存在着你的这部分吗?什么叫牺牲自己的生活?你是不是太见外了?” 语速越说越快,显而易见地生气了。 覃峡急忙打断他的控诉,“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青岸停下来,嘴唇紧抿着,走到路灯下,光线清晰了。覃峡看到他脸上笼罩着薄纱似的一层愠怒。 “我不想你太累,不想你委屈自己,为了我那句玩笑话‘救救我’特意跑一趟,太辛苦了。特别是……你家里的氛围,轻松美好,不比我这遭罪的强多了,在家多歇歇多好啊。” 覃峡声调温软,耐着性子解释给他听。 那头人不吭声,垂头沉默,没看镜头。另一端的视野里只有他的发顶,路灯给他的发丝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光。像小动物手感极佳的后脑勺。 “青岸?你在看什么?”小男友没反应,覃峡心底忐忑,到底是真动怒了?完了完了完了…… “看车票。”他骤然抬头,郁闷道,“没票了,我打顺风车去找你。” ……到底是小孩子啊,覃峡心里嘀咕,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立马就将几秒前动怒的事抛之脑后。 “不如,”覃峡轻轻说,“我接上你,我们一起回家。” 回家,指重逢后覃峡带前学生留宿的家,指夏青岸反复借宿直至拥有客卧的家,指期末夏青岸堂而皇之搬进来的家。 覃峡吐字轻缓,语调决绝,眼神中有决绝意。 “你不在家过年了?”夏青岸将问句一字不改抛回给对方。 覃峡在镜头外拈拈手指,想象指间揉捏小男友柔软的耳垂,顾左右而言他,说:“初三之前吧,这次相亲我是真的不会再去了。” “等我好消息。” 夏青岸紧抿着唇,擦掉嘴角的糕点渣子,说,“好。” 第68章 农历正月初二,覃峡开车到夏青岸姥姥家小区外,等人。 “我下去透透气,你睡。”在边道停好车,覃峡朝后座说。 后座浅眠的女生转醒,嗯了一声。白玉琮也跟着来了,一起回工作读书的城市。 新年刚过,四处是红彤彤喜洋洋的氛围,小区门口店铺悬着各款的红色挂饰,为数不多开着的快递驿站,店门前的地上洒着鞭炮燃尽的红纸屑。 朝门口望进去,期待在出来的人中看到熟悉的脸。覃峡心里一片平静,脸上也是,没什么表情,巨大震动后的淡然。 他们到得早,摸约一刻钟的功夫,小男友拖着行李箱走出来,身边跟了个年轻的女人。 过于年轻而不像母亲。是夏青岸的小姨,覃峡准确猜到来人的身份。 夏青岸蹦跳着快走几步,拘谨地朝覃峡问好,“我来了,咱们走吧。”眼睛闪闪发光。 熟知他的恋人知道,他正克制着心里的雀跃。 女人自始至终站在夏青岸身后不远不近,微笑着打招呼,没过多表态。见夏青岸和来接他的男人之前无比自然熟稔的相处,走至车前的几步也贴得极近。 等覃峡将行李箱塞进后备箱,夏青率先钻进副驾驶,女人终于开口,“我是青岸小姨,您猜到了吧?” 没给覃峡回答的空隙,她继续说,“他说要提前返校,说朋友来接他,这么看……不只是朋友的吧?” 他小姨神情温和,不是咄咄逼人棒打鸳鸯的架势,也不像要嘱咐覃峡好好对他。 “这才初二,没出事吧?” 覃峡轻微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您别多想,我跟过来单纯是好奇,猜着他是恋爱了,不知道是男是女,”女人歪头笑了一下,“我和我姐也隐约猜到过青岸的喜好,没事的。” 没事的。这三个字经过耳道,在脑海中回荡,覃峡心头发酸。 原来喜欢同性不是需要回避不谈的耻辱,原来喜欢同性可以被家人轻巧提及,寻常如“今天是个好天气”。 原来喜欢同性无需被原谅,因为它本身就不是谬误。 “那您会和青岸的妈妈说吗?”覃峡凝视面前年长几岁女人的眼睛,试图找出她和他姐姐是否真正开明的证据。 “取决于青岸的意愿了。”女人平静地说。 覃峡为之动容,说出一部分身份,算是主动坦白,“我之前是夏青岸的老师,教过他一段的实习老师,他大学后才重新联系的。” 旋即无头无脑补充说,“您放心。” “放心,我没对未成年的他下手”,还是,“放心,我会对他好”,不知道,覃峡自己都不知道。 覃峡亦不明白自己希望对方放心什么,这句单纯是……冲动之下,渴望对夏青岸的家人做出信誓旦旦的保证。 女人冲降下一半车窗的副驾驶挥挥手,复又转过来对覃峡点点头,“我走了,你们一路平安。” “你和我小姨说什么呢?”夏青岸好奇发问。 “说你救了我一命,感谢夏大侠恩情如山。”覃峡脸上的淡然褪去,僵硬的心情渐渐解冻,有心情开起玩笑。 后座传来白玉琮一声嗤笑。 夏青岸扭着身子去看她,满头问号。 女孩慢慢悠悠岔开了话题,“覃峡,我朋友把钥匙寄到你家了,我取个快递蹭个饭就走,不打扰你俩。” 白玉琮厚道,打着掩护保护的名义,向爸妈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在家学不进去,正好覃峡回去,她便也跟着返校,住在覃峡家。 实际是投奔在校外租房的朋友。朋友寒假回家,出租屋空下来,钥匙寄同日快递给白玉琮,供她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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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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