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杭低眉敛目:“我晚一点跟她说。” 可能是女孩子天生敏感,廖虹羽觉察出饶杭隐藏的情绪,她拉低了音量:“饶杭,我们是跑同一个巷子长大的朋友,不是姐弟胜似姐弟。昨夜我妈也跟我说了阿姨的一些情况,你今天跟姐说句实的,阿姨的病是不是……” 是不是治不好了,她不忍心问出口。 饶杭没应声,许久,他点了下头。 陈圆圆不是个傻的,他听的出来这句话的意思,不可置信的呆住了,连安慰的话也忘了讲。还是廖虹羽挨着人坐下,眼中带着红给饶杭倒了杯水,这个时候即便是她的语文成绩再好也找不着合适的话,只是默默的陪饶杭沉默,嘴上重复说着我们陪你。陈圆圆才想起来应和:“对啊饶杭,你还有我们。” “以后有什么事你就说,我们一定尽力。” 半大的孩子对人生大事是一知半解的,他们能够做的并不多,有这份陪伴已是足够,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半晌,饶杭感觉到时间有点久了,便和他们一起出去找饶婉莹。 饶婉莹和阿姨们在医院里的花圃散步,那里有桌子有椅子,布置的像个小公园。由于地方不大,病人和家属又多,所以隔不了多远就有别的人在聊天,这很常见。 女人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虹羽妈妈最近迷上广场舞,硬要饶婉莹答应出院了陪她一起跳,圆圆妈在分享最近学的新菜式拿手机里拍的照片给她们看,浑然不觉时间过了很久。这时候,几个掩面哭泣的妇人走过来引起了她们的注意,方才有说有笑的画面戛然而止。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闯进视线,后头缀着个孩子,她哭肿了眼,却安慰着一个更大年龄的老妇,说:“妈,别哭了,你身体受不住啊……” “可怜的儿啊我可怜的儿,他才三十几岁怎么就,怎么就这么命苦哎……”老妇嗓音浑浊,贫瘠的表达能力使他一直重复这句话,憨厚的外地口音,让听的人很容易动情。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捶胸顿足,饶婉盈相信,要不是有人扶着下一秒就会倒下。 “一颗药就要一万,这可怎么治哦,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年轻女人无奈的看着地板,也不吭声了。默默的抹泪,抹完自己的再抹婆婆的。后来,似是怕影响到别人,连同半大的孩子将老妇带到椅子上坐下,安抚不停。 饶婉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酸楚,她不想被朋友们看出什么,又觉着孩子妈们在担心她,冲她们苦笑了一下。 她们坐的地方离饶婉莹近,虹羽妈脑子转的快,知道别人的对话会影响饶婉莹心情,商量着回头找孩子们去,她同意了。刚起身,便听那女人哭诉:“这也是没办法啊,救命药从来都是贵,你看看这医院里面住的,她们不都是一样吗月月化疗,哪一个不是这么熬过来的,尽全力去治也不见得治得好……” 她们说的那样轻,饶婉莹还是听到了,不仅她,孩子妈们也是一样。从她们说一颗药一万开始,‘救命药’‘化疗’这种词一个个的往饶婉莹的耳朵钻,就算她再迟钝也看过电视,知道‘化疗’这个词挂钩的往往都是癌症。 虹羽妈和圆圆妈都是大人了,昨晚凶险的情况也见过,对饶婉莹的病多多少少有些猜测却没敢往深里想,如今这么一点,简直是当头一棒,如梦初醒。 待两人反应过来,饶婉莹早就脸无血色,当场跌坐回石头椅子。两姨吓得不轻,忙去搀扶。 她行尸走肉的一头扎到角落,好像身体再也站不住。她没哭出声音,孩子妈们想抱住她,却把头埋得更低。虹羽妈拉住圆圆妈的手摇摇头示意,两人就蹲在饶婉莹不远处,逐渐被沙子迷了眼。 孩子们走了一圈没看见人,饶杭着急了,花圃里好多穿病号服的人他加快脚步辨认着。陈圆圆眼尖看到了他妈的花裙子,朝他喊道:“在那,饶杭,阿姨在那呢。” 小跑过去,正欲开口说什么,饶杭见到虹羽妈来不及擦掉的泪水。遮天蔽日的树上有乱晃的枝丫,风中裹挟着没有闻过的花香,以及微弱的叹息。两个阿姨一起,给饶杭让了个道。 饶杭心里一咯噔。 “这是怎么了?”廖虹羽问。 虹羽妈推着他们走远几步,叹着气:“让他们母子聊聊吧。” 饶杭远远地看到饶婉莹微微耸动的背影,知道对方是在哭。没人能见得了亲人肝肠寸断得场面,饶是已做过心理准备,还是不能。他以同样的姿势蹲下来,试探性的抚摸饶婉莹的肩膀,没有被拒绝。 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去应对这种情况,他连自己都安慰不了,别说是安慰当事人了。饶婉莹散落在肩头的头发被风吹乱,饶杭找到皮筋仔细的挽紧,直觉笨拙的手法一定弄疼了她。他安静的蹲着,没有说话。 待到饶婉莹平静了一点,他才拿自己的肩膀给她靠,饶婉莹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小杭,我早就应该知道。” 饶杭演的发苦:“妈你说什么呢。” 饶婉莹似乎是笑了,她始终望着天空的另外一边,看开似的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 饶杭艰难地说:“医生只是说难治,只要坚持治疗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知道这话是在骗她也在骗自己,但是这么说会好受很多。 饶婉莹心里明镜似的,哪里会不懂这是哄人的话。 从一开始到医院检查再到住院治疗,她就一直在怀疑自己的病是不是很严重,其实根本不需要确认,她也能猜想出七八分。只是这件事从陌生人的嘴巴里得知,还是一时难以接受。一想到饶杭早早知情却不能明说,每天守在跟前却无能为力她这个做母亲的就心痛不已,天知道他承受了什么样的压力。 “我的小杭长大了,你别担心妈妈,妈妈比你想象的勇敢。” 她与饶杭分别坐在了长椅的两端。 “我好想看你上大学,谈恋爱,结婚啊,可是怎么办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说这话的饶婉莹可以用平静来形容,出卖她的只有湿润的眼角。 饶杭听的好难受,反驳道:“谁说的,你会长命百岁,算命先生都这么说。” 那个算命先生留着长胡子,摊子摆在他们小区门口,生意不好的时候老喜欢拉着人唠嗑,总夸饶婉莹面相好,以后是享福的命。 饶杭也是这么信的。 饶婉莹苦笑:“那算命先生都搬走两年多了,说明他算的不准生意不好啊。” 饶杭已是满眼泪花,却还假装饶婉莹说的很好笑的样子。 “人各有命,我和这个世界的缘分终究是快到头了。没有人能永远在一起的,可是我还是贪心,还想陪你多走一段。” 饶杭简直听不得她说这种丧气话:“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不想听了。” “好,我不说。” “衣服也不扣好,”饶杭将外套盖过里面的病号服,那衣服看多了眼睛难受,“妈,医生说了你不能吹风,我们进去吧,这里冷。” 饶婉莹由着他。 第二天,虹羽妈和圆圆妈还有那个司机大哥虹羽爸一大早就把饶杭母子接回了家。一群大人包括小孩子快把虹羽家的餐桌挤满了,肉和菜都整的超大份,别的不怕就怕小胖吃不饱。 温馨的氛围里笼罩着淡淡的忧愁,每个人小心翼翼的收着话头,热闹里藏着。 临走时圆圆妈妈拉住饶杭的手嘱咐着:“小杭啊,这个是我托人从山上找的草药。我小叔家里是做中医的,他说这种草药比西药好呢,副作用小的哩!你看你妈上医院没几天呢人都成什么样了,当然了医院里的治疗不能断的,我问过了这个情况,我小叔说可以和西药一起吃,就是中药味道苦,你看要不你试试婉莹能不能喝,有效果的话我再去拿。” 饶杭从圆圆妈手里接过拿包草药,颠了颠,怪沉的。 “谢谢阿姨,谢谢你们。” “嗯,哦那个分量我让他们配好了一次放一小包。煎中药的话一定记得看着火哦可以煎两次留半碗的药水就够,早晚各一次。” “我记住了阿姨,那我回家了。” “哎好,我们也要回了,你快进去吧。” 这么多天没在家,家里冰箱早就空了,饶婉莹自从医院回来以后就没法走远路,上趟楼梯总要走走停停,否则无法坚持。买菜做饭的任务自然而然该由饶杭负责,饶婉莹直接把卡和密码告诉饶杭,让他取钱买东西。 买单的营业员见顾客发呆重复了一句:“你好,一共212.1元。” 饶杭回过神,拿现金付了帐。半小时前他取钱时顺带看了账户的余额,结果果然所剩无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太难了,这些年的工资刨去基本生活支出,还能够剩下多少呢。严格来说,这仅有的几万块还是为了饶杭上大学准备的,否则根本不会动这些钱。 以现在的身体不能再赚钱反而要砸钱出去花,饶婉莹的那句‘有今天没明天’的含义一下子就具体起来。 按照现有的花费速度根本撑不了几个月。 心神乱飘的饶杭看到了一张招聘启示。 本店招聘驻唱歌手,男,18至35周岁,要求:至少会一种乐器,早班时间20:00——23:00,晚班23:00——2:00,月薪7000,有意者请联系XXXXXX。 饶杭对着这张招聘启事看的久。
第九章 最后也只是看看而已,饶婉莹还在家等着他呢。 “小杭,这一包是什么?” “哦那是圆圆阿姨给的中药,说有用。你别动,怪沉的,让我放橱柜上去。” “哦。晚上煮的什么?我闻到很香的味道。” “排骨炖香菇,还没煲好呢。医生说你牛羊少吃,没鳞的鱼不能吃,所以好吃的都得让我吃知道不知道,你就乖乖的啃新鲜蔬菜吧!” 饶婉莹见他还能说嘴,心放的宽了些,进厨房倒水喝。 那中药味道真难闻啊,饶杭捏着鼻子一包包塞进柜子,到底的时候摸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它同样是用小袋子装起来,不过捆的严实,按手感来说,应该是纸张一类的东西。信手打开,不得了里面豁然躺着一小捆现金,看厚度估摸着得有一两万。 它既然是无声无息的放在最下面,定然是由于一些原因不想当面给了。饶杭捏着这东西,心里被感动填的实实的。 饶婉莹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却听到砂锅里的汤溢出来了,赶忙将火关小。转头对儿子说:“火开大了点。转小火炖,用燃气灶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用好了也要记得关紧煤气阀。” “知道啦,”饶杭说着最后一捆往柜子随便一塞,就把人往房间里推,“要喝水叫我,出来干嘛,姜医生说要躺着休息。” “躺太久腰酸背痛,哎别推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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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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