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起码现在的沈明还没意识到,我刻意刁难他,他只觉得挺好玩的。 他没有我剪坏西装的证据,但他相信就是我干的。他不跟我计较,包住火的纸其实在一开始就烧成了灰烬,维持我们体面关系的是一层纱,他不捅破,我们就相安无事。 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为,我的孩子性。 我虽然成年了,可以谈一场自由的恋爱,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但远没到步入社会的年龄。我还带着身为孩子的稚气,我也乐意利用孩子的性情。天真有邪,肆意妄为,刁蛮任性,不计后果。出于他年长我十岁带来的盲目自信,或者纯粹是大人对少年人的蔑视,他包容我。 但他不了解我。 孩子的那些恶劣性格是可以在步入社会、见识更多人、经历更多事后慢慢改变的,慢慢磨平棱角、去其糟粕。 但我不会。因为那就是我的本性。 沈明是成了精的狐狸,披人皮,说人话,干畜生的勾当。我是不被驯服的野狐狸,惺惺作态,装腔作势,金玉其外,禽兽之心。 我用我明天还要上学作理由让他送我回去。 大概是看在那盘草莓蛋糕的份上,他暂且按下不表,不跟我计较。 “以后别在晚上出门。“ 他在路上跟我说。他一人一车驰骋夜间高速,留着我的魂在后座上飘,我的魂又没法替我反驳他的话。 “嗯,实在要出门也可以,叫上我,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终于到家门口,我的三魂七魄捡回来四成,摇摇晃晃地下了车。 然后我就在他眼前倒了下去,摔在了大门前。 但我没什么大碍,只是睡着了,第二天我照样去上学。 我高中时期转过校。高一的时候我是在国际学校上的,那年寒假我摔断了腿,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恢复后转到本城最好的一中上学,念的还是高一。因此我比我的同学都大一岁。 我现在念高二。同桌是谢许,我妈妈的闺蜜,谢安安的儿子。谢许成绩一般,品性也不佳,目中无人,蔑视在社会阶级上不如他的,瞧不起在其他方面超过他的,他有一套自己的价值体系,在这套歪扭的体系里,他最牛逼。他顶撞过师长,在校捅出过不少篓子。如果不是他有钱的妈妈给他兜底,他每个月都要被通报批评好几次。 我不喜欢谢许,谢许也不喜欢我。但大概是因为长辈们的关系太近,家境又相似,谢许日常总要招惹我几下,为了看看那个“廖敏珍的儿子”是什么样的反应。他总是问我一些弱智问题: “我妈昨天刚提了辆兰博基尼,你妈也开兰博基尼吗?驾驶手感怎么样?” “今年寒假我要坐私人飞机去南极,我妈说你小学时候也去过,怎么样,好玩吗?” 一来二去,我被迫跟他熟悉了起来。 但谢许有谢许有优点,于我而言的优点。我从不做万本无利的买卖,他骚扰我,我也要从他那得到点什么。 我模仿他的字迹,我翘课交不起作业的时候就交他的那份,他乐意空着手被老师们赶出教室,反正这种事他习惯了,也不在乎是不是被冤枉的。三天前我翘晚自习,正好碰上值班老师来清点人数,他就在教室内打羽毛球把灯泡打坏了,值班老师忙着处理他,也就没再管点人的事。 “你真不在你妈面前求求情吗?我舅为了你妈成天以泪洗面。” 课上,谢许扔了我一张小纸条。我不回应。他舅舅是谢禾,我妈的前夫,跟我妈离婚后依旧对我妈念念不忘,情深意重天地可鉴。 我妈美若天仙魅力无限,但我也不是做慈善的。前夫又怎样?一律归为阿猫阿狗,路上逛的街上溜的,是个角色就求我妈垂青,哪能呢? 夏启明识时务,给我的好处够多。谢禾一根筋,自寻死路。至于真情,人心又不长在胸膛外边,我看不见。 这节课上的是物理。高中的课程,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就自学完了。但我还是专心致志地上课,在练习册和试卷上故意填错几个基础题。我还不想毕业,毕业了我妈就要送我出国。 要是我出国了,谁还会去管任皎? 我把我无量的前途搁置了,在风华正茂的年岁选择等待,因为只要我步子迈快一步,那个带我到世上来的男人就会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被切成碎块。 课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 我平日里不这样,着实是昨晚睡得太晚。我醒的时候已经下课了,谢许果然在一边窃笑。 “昨晚干嘛去了?找了个婊子干了一炮?” 这人除了智商欠费道德感蒸发,还满嘴跑火车。我已经习惯了,就像他也习惯了我的无视。他今天没再惹我,我俩相安无事直到放学。 临近放学的时候,我听到女孩子的尖叫声,然后是急促的下楼声。 一开始还比较压抑,放学铃声响后,楼下传来起哄声,声音越来越大,惊呼越来越多。 我不知道什么情况,趴在二楼栏杆上向校门外望,那是人群和呼声的集中地,围了不少学生,我在人群中还看到了今日值班的英语老师。她看样子不像是在疏散人群。 人群的中心是一个模糊的人影。我看不太清。但趴在我旁边的谢许看清了。 谢安安给他看过闺蜜男友的照片,他记性好,记得沈明的样子。 此时此刻,骚动人群的中心,背靠最新款的哈雷摩托车,怀里抱着头盔,身上穿着皮衣。 “任怀月,那个是不是你爸?” 他说那个堪比当红明星下场的男人是我爸? 那个开哈雷穿皮衣周身散发出吊炸天光辉的神秘男子是来接孩子放学的? 笑话。 “领养的。” 我说。 “什么?领养的?” 谢许不明白我这句的话,莫名其妙的,他觉得我开玩笑呢。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再问就是你爸。“ “欸,你跑哪里去啊?“ 我无视了谢许的问题,简直废话,我不跑做什么,等着当红明星把我接回家吗? 我挤开人群,一路狂奔,从学校偏门出去跑到公交站。我心跳得飞快,脑袋也有点不太灵光。我看到车来了,就一股脑上车,排好队的学生们纷纷看向我,用眼神指责我素质低下。我不管,我登上校车,解脱感油然而生。 司机师傅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看了眼刷卡机。 “我爸昨天买摩托买破产了,公交卡被他当了还赌债。“ 我说话颠三倒四逻辑全无的,好在眼神足够真切,故事足够生动,师傅足够关怀特殊群体,放我上了车。 我安心落座。位置靠窗,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公交车经过竞秀大街,这条街奢侈品店林立,店铺有不少顾客,顾客开着豪车来,大街两侧堪比小型车展。 我忽然有一个想法。 第05章 05.非洲树蛇 那年岛国的化妆品原料还没被废水污染,我妈的化妆品公司白玉轩和岛国的原料厂商仍维持着长期合作关系。她是搭乘今日最早的一列航班出发的,随行人员大多是她公司的职员,包括作为高管的她的闺蜜谢安安。他们得在国外待上一阵子。 谢安安自己要出差,她的丈夫还在港湾区经商,于是便将她留守在家的儿子谢许寄养到我家,跟我同住,一起上下学。与此同时上市后的公司非常忙碌,沈明几乎睡在他办公室里了,难得回家。我乐得眼不见为净。 但我的计划还要继续。 谢许这人酷爱惹是生非,特质是人来疯,且盲目自信他上他也行,对任何行业都要指手画脚,甚至以身试法一番,毫不吝啬地投入短暂又激烈的热情。他曾大闹要开直升机飞往巴西支持某个球界新星,只因网络博主的一面之词,而先前他从未涉猎过足球领域。我不知道品行良好半生行善积德的谢家姐弟怎么培养出这样的孩子,但我客观上不该干预,感情上我妈也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不是。 周末,谢许翘着二郎腿,坐在投影仪前,他指着屏幕里正在放的纪录片。 纪录片正在科普非洲树蛇,爬行纲有鳞目游蛇科毒蛇,也是毒性最强的游蛇。作为后沟牙毒蛇,由于其特殊的注毒方式,曾被认为是微毒蛇,直到1957年一条非洲树蛇咬死了爬虫学家卡尔施密特才受到关注。非洲树蛇的毒液消耗凝血因子,不幸的中毒者们多器官出血,甚至于失去宝贵的生命。 谢许看得津津有味,不为那些科普知识,而是死亡事例。 谢许很快便对科普失了兴趣。我再次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专注于某个在首都举办的车展。 这我倒是有兴趣。我跟他说: “咱俩出去兜兜风,如何?“ “开车去。“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不敢置信。短暂的沉默后,他乐了: “我没想到你还学过车呢!成年了就是好!“ 他欣欣然同意了。我开了车库,让他见识了一番我妈的藏车,谢许在我身边激动得又蹦又跳,他急问我: “开哪一辆?开哪一辆?“ 我当然是开沈明的车咯。 我妈送给沈明的跑车,奈何沈明工作太忙,只开过一次,就停在仓库吃灰。车钥匙还放在我家。 他不开我开,我替他试试新车手感怎么样。 车内干净,跟新的没差。身处新环境,我习惯性地左顾右盼、东翻西找,还真给我在中央扶手箱里找到些东西。 谢许那疯起来不要命的坐我的副驾驶,夜间高速车迹罕至,他一刻也不停地教唆我开得快点再快点。我镇得住自己,开得格外小心。我的神经从未如此紧绷过,背上起了薄薄一层冷汗,我深怕自己在计划之外撞到点什么。 下高速后我在环路上转了一圈,在竞秀大街找到了我的目标,再三确认后,转第二圈的时候我偏离了驾驶方向。 “喂喂,你要开到哪里去?前面那可是辆保时捷!“ 撞的就是保时捷。 一辆停靠在空旷路边的,空无一人的保时捷。 保时捷的车身瘪进去,尾灯被撞下来一个。 安全带勒得我生疼,但车速不快,安全气囊都没弹出来。 能撞坏就行了,我从没打算过寻死。 因此,毫发无损的谢许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叫着: “刺激啊!太刺激了!“ 交警闻声立刻赶到。 “驾照!“ 我摇下车窗,打开中央扶手箱翻找一番,拿了个小本子出来。 “嘿,你真给啊?跟他犟到底呗!“ 交警一脸严肃,翻开本子看了一眼。 “你叫沈明是吧。“ 交警又看一眼,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快速合上本子: “会计从业资格证?这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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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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