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誉也坐在地上,与他肩挨着肩腿贴着腿,他接过那两朵花,想起腰上突然松开的锁扣,他只能借着动作把迅速的绳子缠在手腕上,原来当时掉了两朵花。 “还有这个,可厉害了!”闫驰挑出一张银色的丝线卡:“我第一次做飞机,第一次出国,落地就被偷了行李,还好入场券随身放着,不然我会是你第一个气死在异国他乡的粉丝。” 陈誉看了看日期和主题,想起来那次打在膝盖上的封闭针。 “那次的奖杯很丑,像鸡。”陈誉说。 闫驰点头:“那次的演出服也很丑,像珊瑚精。” 陈誉忍不住笑出声,说:“听说那件衣服后来被一个奇怪的富商收藏了,品味真的很奇特。” 闫驰说:“是我。” 陈誉惊讶的看他,闫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穷人乍富,心灵空虚,体谅一下。” 然后他们一起去看了那件珊瑚成精的衣服,时隔多年仍然十分抓人眼球,橘黄橘黄的,贴满了碎钻,在整个房间熠熠生辉。 “买了这么多?”陈誉惊讶的看着满屋的模特,都是他穿过的舞服和戴过的饰品。 他在一套白色云团前驻足,模特颈上带着一条皮革嵌珍珠的项圈,他到现在还能记起这套首饰的触感,牛皮项圈的皮质比地下室那些细腻柔软,上面了缀着着冰凉的金属搭扣,珍珠链条看上去颗颗圆润饱满,温润的就像清晨的露珠,连光晕都是那样的柔和。 它与陈誉的完全契合,华美,精致,昂贵。 陈誉伸手把下面的吊坠捏起来看,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十字架,底部坠着一颗银色的金属铃铛。 “这个更丑,像枷锁一样。”陈誉说。 闫驰走过去,轻轻把他拥进怀里:“我以前只想离你更近一些,不知道这半辈子竟然收藏了一屋子垃圾。” “等忙完了这件事,我们把它们捐出去,好不好?” “好。”陈誉把脸埋在他胸前轻轻闭上眼睛,他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些禁锢了自己半生的东西。 腊月二十九,旧年的最后一天,闫驰包硬币时搓破了饺子皮,被张小花罚去贴春联,张士霄把闫欣欣扛在肩膀上指挥,因为危险系数太高喜提舅妈两道沾着白面渣的擀面杖。 陈誉紧张的捏着饺子皮,手心都在冒汗。 张小花把煮好的饺子捞出来一碗,领着他上了二楼。 那是当时他堵过闫驰的房间,他那时心怀叵测,没看到桌子上那张黑白照片。 她的眉眼与闫驰如出一辙,少了些流里流气的浪荡气,也许与身上那身警服有关。 “这是欣欣的妈,闫驰他姐姐,你认得吧。” “认得。”陈誉说。 “闫驰以前……不学好,你看外边跟着他那些人也能猜到,前几年有他姐看着他才没走上吃枪子儿的路,这两年稍微像点样子了,以后你……看好他。”张小花没看陈誉的眼睛,她把饺子放在桌子上,来来回回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擦擦根本不存在的灰,或是挪挪本来就不碍事的花瓶。 那些鲜花是今天早上才插进去的,陈誉在闫驰的车里见到过。 “我……”陈誉说不出什么话,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以后。 张小花吸了吸鼻子,说:“他听你的,我知道。” 陈誉塌下紧绷的肩膀,走过去把换下来的糕点端下来,他认认真真的看着照片里的人,她们似乎又不那么像了,闫驰没有那样的英气,他总是歪歪斜斜的,看向自己的目光里也总是带着笑意。 “好,”陈誉说,“我保证,他会安稳的过完余生。” 晚饭摆在小卖铺里,饭桌就是柜台前面的那张麻将桌,大海一个人占了一整面,大马金刀的不像要喝酒,像要干仗,闫欣欣坐在闫驰腿上,拿仙女棒往他身上戳。 “你老捅我干什么?”大海粗声粗气的问,闫欣欣说:“点火儿,我舅舅说你快着起来了。” 闫驰继续在她耳朵边上怂恿:“你大海舅舅本身就是个炮仗,你再捅两下,看他炸不炸!” 大海被他毫不避讳的做派气的想拍桌子,一抬眼跟闫驰弯弯的眼睛对上视线,沉默了两秒后两人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闫驰端起酒杯:“来吧炮仗,祝你新年快乐!” 两个玻璃杯碰在一起,酒香四溢。 “新年快乐。”大海仰头,将半杯白酒一饮而尽,“兄弟。”
第三十四章 陈誉逢喝必醉。 张士霄用两根手指堵着耳朵,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大:“小金豆儿是不是疯了,放一晚上了,这是要给月球轰下来吗?” 陈誉听到声音,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引线就点燃了,驮着闫欣欣路过的大海一只手就把他从地上薅了起来,烟火炸开的声音掩盖了他的暴喝:“他妈的有没有人管了?点完不知道跑?” 闫驰张开双臂接住被丢过来的人,他微微侧着头,以防嘴里的烟烫着他:“他又不傻。” 陈誉迷迷瞪瞪的看过去,视线被那一撮红色的小亮点吸引。 闫驰把烟摁灭在旁边的大槐树上,仰头把烟雾吐张天空:“不行,你不能学。” 大海哼了一声,颠着肩膀上的小胖妞说:“咱不跟傻子玩儿,咱们的大呲花多带劲!” 闫欣欣扒着大海的脑袋把仙女棒凑在他嘴边点燃,一挥手她大舅舅的衣服上就多一个洞,闫驰糟心的别开眼,你带劲,你不傻,你把火源扛身上,你多聪明呀! 张士霄流浪汉一样的蹲在地上,犹豫了好半天才把拍的歪歪扭扭的烟花视频和新年祝福一起发了出去,然后看也没看的关机,把陈誉从他大表哥的衣服里扒拉出来:“来小金豆儿,烟花不好玩儿,我教给你放点厉害的!” 万家烟火在头顶炸开,头发花白的老人猛然从沙发上惊醒,电视机里穿着花红柳绿的年轻人随着音乐跳的正欢,她恍然想起多年前那个编着两条麻花辫的南方姑娘,她也像向阳花一样热烈,她总是黏黏糊糊的挽着自己的胳膊,用那种软浓浓的腔调说:“说好了,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互帮互助,天长地久!” 她看向那个小小的阳台,温差让玻璃变得朦朦胧胧的,就像她近些年日渐浑浊的眼眸。 “好,”老人喃喃的说,“说好了的,永永远远,天长地久。” 几天后,陈誉的演出进入最后的彩排阶段,一切都进展的那么顺利,连售票情况都比预计的高出很多,人们可能不太知道有一个十分厉害的舞者叫陈誉,但他们愿意在情人节这天花很少的钱看一场无伤大雅的演出,况且还有礼物收。 有少量的粉丝来到现场应援,热饮甜点不要钱一样的被送到她们手中,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甚至主办方还帮她们搭了避风的棚子,在那里领到的周边和应援物比她们集资买来的高级很多。 粉丝们第一次在温暖的透明房里应援,有挂牌的工作人员前来统计,如果场内空余位置富裕的话,没买到票的粉丝也可以凭社媒签到情况进场,已经买过票的则凭票免费领取亲签主题纪念册,粉丝们疯了,她们前一天还在痛骂陈誉的宣发拉胯,现又在感叹新团队或许垃圾,但实在有钱。 且有爱。 这种爱不高调,不张扬,温润绵长,像陈誉本人,只有爱他的人才能感受的到,亦如这次演出的主题,迎着星河,双向奔赴。 陈誉将星河穿在身上,缓缓从深空降落,他第一次在舞台上看向某个实质性的方向,那里有正在等待他的人。 那个人隐藏在黑暗里,眼睛随着光影流转,舞台上是自己亲手打造的艺术品,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 而他此刻,却在向自己宣战。 他太知道如何能让自己动怒了,从小便是。 他擅作主张的来到这个世界,擅作主张的长了一张那样的脸,多年前的那场事故,他被她们护在身下,那个视舞蹈为生命的女人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她最后死在阴冷黑暗的地下室里,他应该要感到内疚,他一生都会活在痛苦当中,就像陆曼那个愚蠢的女人。 她一定很后悔爬上他的床,破坏规则就注定要受到惩罚,她做错了所有,除了生下陈誉。 洁白的一尘不染的白色手套包裹住纤细修长的手指,他们优雅从容的搭迭在身前,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将手心抠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好极了,他染了头发,还在身体上打了洞。 蔚蓝色的轻纱缀满了耀眼的细钻,静谧而悠远,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细腻到极致,像是畅游在深海的鱼,翱翔在天空的鸟,像灿烂的绽放在山间的花。 迷雾一样的蓝色头发慵懒随意的披在颈后,只比以往长了一点,但这是他在向自己展示叛逆的成果,如同那银色耳饰坠起的一整条的银河,他勾起的唇角一定在说:看吧,我在肆意操纵自己的身体,你一定想象不到我有多脏。 怎么可能想象不到,那个恶心的男人不是总是在宣誓主权吗,瞧瞧他多么得意,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他就坐在舞台下面最中央的位置,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那片圣洁的衣摆,他脚踝上那条银色的脚链一定是他亲手绑上去的,他虔诚的吻过他的每一颗脚趾。 白手套颤栗起来,为什么神圣可以被侵犯?!为什么一点念想都不愿意给他留下?! 陈誉眼含悲悯,淋漓尽致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仿若生命中的最后一舞,聚光灯追随着柔韧的身姿,他在万点星空下旋转,脚上的银铃随着动作跳跃,然后他拖着梦幻一般的薄沙鱼尾腾空而起,消失在银河尽头。 最后的那些追光落在遥远的观众席上,陈誉可以很快的分辨出他想要找到的那一束,他们隔着人海对视,他轻轻的说,来吧,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眼中的悲悯散去,他隐藏在漆黑的穹顶之下缓缓抬起手腕,他的手稳极了,只要一下就可以。 如果我不能带走你,那我的爱人将永远处在危险之下,这是最好的归宿,我死在禁锢了一生的舞台上,你暴露在无所遁形的天光中。 只有这样,才能引你出来。 陈誉最后一次看向舞台下最中央的位置,男人眉眼弯弯,闲适自在的靠在椅背上,与往常一样。 他很想响应他一个笑容,尽管知道他看不到,可是那太难了,他已经燃尽了生命里最后一缕光,那些一把一把吃进嘴里的药根本就救不了他的命,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烂干净了的人,不管装的再像,也只剩一个躯壳。 最后的这些日子绚烂璀璨,每一秒都是极致的欢愉,痛苦却从未离去,一切唾弃的不堪,割舍不下的妄念,都是催命的符,夺命的刀。 闫驰微微仰着头,他的眼睛里盛着星辰大海,和一个隐匿在黑暗里的他。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0 首页 上一页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