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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这次坦诚公布以后，郁衿就在为劝说祁砚的父母暗暗做准备。在祁砚拆掉石膏后的第二个星期，这一天终于来了。 其实五年过去，祁家二老的态度已经软和了不少，于舒兰逢年过节就跟丈夫闹，祁明山其实也想儿子，只是碍于面子说不出口。 年底的时候，于舒兰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催祁砚回家，那时候，祁砚跟郁衿刚分手，正是焦头烂额之际。 于舒兰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弱弱的补充了一句，“你把他也带上吧”，祁明山杵在旁边没吱声，这已经是他们最大限度的容忍了。 没想到，祁砚在那边自嘲一声，“不必了。” 明明是久违的团圆饭，席间却并无半分轻松的氛围，只有细小的咀嚼声。于舒兰看见儿子瘦了一圈，心疼得又要抹眼泪，把祁墨拉到一旁问了才知道，原来祁砚和他的男朋友分手了。 祁明山知道此消息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被祁砚瞧出来了，父子俩又是一顿大吵。 这次祁砚主动说要回来看望二老，于舒兰跟祁明山千叮咛万嘱咐，即使儿子要带人回来，也得忍住，不能再把他气跑了。 祁明山不胜其扰，冷着脸答应了。 虽然祁砚的父母并不喜欢自己，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郁衿向祁墨打听了二老的喜好，买了块普洱茶饼还有只银镯。 祁砚看着这些礼物，嗤道：“你送了也是浪费，他们才不会体谅你的苦心。” 郁衿不以为然，“……兴许他们就好我这一口呢。” 祁砚自是不信，如果一块茶饼一只手镯能搞定他爸妈，祁家的储物间早就堆满了。 “不信？那打个赌呗。” “行啊，赌什么？” 郁衿笑了笑，凑到祁砚身边耳语一番。 …… 门铃响了几声，来开门的是于舒兰。 这段时间为了养胳膊，祁墨和郁衿没少给祁砚煮各种大补的高汤，喝到最后，祁砚闻到油味就想吐。 于舒兰不知道这其中曲折，只觉得几月前形销骨立的儿子又胖了起来，人显得精神多了。 这一切可能要归结于那个姓郁的小子，于舒兰并不想承认这一点，可事实摆在眼前，又容不得她抵赖。 她从鞋柜里找出几双一次性拖鞋，招呼着孩子们进门。 “这是小郁吧？” 郁衿乖巧的喊了声阿姨好，他又不傻，哪能看不出来于舒兰看见儿子是真欢喜，看见他，是不得不欢喜。 他把准备好的礼物塞到对方手里，“阿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上次和祁砚在商场看到这只镯子，他觉得很适合您，我就自作主张买了，您瞧瞧喜不喜欢？还有这块茶饼，祁砚说叔叔平日工作繁忙，白天泡着喝，也能预防心血管疾病。” 郁衿明白，他和祁家二老最大的隔阂是祁砚，唯一的突破口也是祁砚。 把主要功劳让给祁砚，果然，于舒兰的神情自然多了，想到儿子还牵挂着自己，她的眼眶有些发红，“……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 祁墨适时叫住她，“妈，我爸呢？” 比起容易心软的于舒兰，显然后者更难攻克。 “噢，单位临时有事，你爸被领导叫走了，中午就会回来。” 于舒兰递过来一盘切好的水果，又要去忙活午饭，郁衿站起身，“阿姨，我去厨房给您帮忙吧。” 当然，帮忙只是借口，他主要是想和于舒兰单独谈谈。于舒兰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也没拒绝。 郁衿站在水池前清洗蔬菜，于舒兰搬着板凳，坐在垃圾桶前给黄瓜削皮。两条光溜溜的黄瓜刨好，郁衿主动接过来切。他的刀功快且好，手起刀落，砧板上躺了一串厚薄均匀的黄瓜片。 会做饭，在长辈眼中自是加分项，于舒兰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份欣赏，“小郁的手艺不错呀，跟谁学的？” “我妈。”郁衿低着头答道。 “祁砚从小被我们娇养惯了，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阿姨您客气了，我比祁砚大，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于舒兰想了想，又问，“小砚一直不愿跟我们多说你俩的事，我还不知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没有父母。” 郁衿脱口而出，又觉得这话说得有歧义，“……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我之前说的妈妈，是福利院的院长妈妈。” 郁衿从来不屑于将自己的身世作为博同情的筹码，但面对早就身为人母的于舒兰，适当的示弱也是有好处的。 果然，于舒兰当即唏嘘一番，大意是感叹郁衿很不容易，是个努力上进的好孩子，话头说到最后一拐，又暗示自己那没出息的儿子配不上他。 郁衿听了在心里暗暗发笑，祁砚最爱面子，要是知道自己母亲这般诋毁自己，八成又要急得跳脚。 对于一位感性多于理性的母亲，打感情牌才是最好的办法，郁衿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阿姨，我可以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吗？” 于舒兰拿刀背拍着辣椒，闻言点点头。 “您当初为什么会和叔叔在一起呢？” “当然是因为爱他啊。”于舒兰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 她和祁明山是自由恋爱，多年来相濡以沫，感情深厚。如果不是因为相爱，哪个女人会无怨无悔的为一个随便结合的男人生儿育女，操持家事？ “那您爱他什么呢？” 于舒兰回过头，不明白他拐弯抹角的到底是要表达什么，“我自然是爱他的一切了……” 郁衿剥去玉米的外壳，铺垫良久，才不紧不慢的说，“我和祁砚会在一起，也是因为我们彼此相爱。” “我爱祁砚，就像您爱叔叔一样。” “我爱他出色的外表，也爱他别扭的性格。我爱他时而展露的坏脾气，也爱他藏于言语之下的深情。” “阿姨，我对祁砚的感情，并不会因为我们性别不同而有所差异，也不比任何人轻贱。” 郁衿语气郑重，态度庄严，这些话是祁砚绝不会开口对母亲说的。瞧于舒兰的神色，确有动容，但还不够。长年累月的偏见并不会因为他的突然剖露心扉就轻易改变。 他需要彻底撼动于舒兰的观念。 郁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柔一些，就像给喃喃讲故事时一样，“……祁砚说，您和叔叔曾经想送他去看医生，可同性恋它根本就不是病啊。” “我不知道您有没有了解过戒同所，您以为的‘治病’可能就是和医生面对面谈心，然后同性恋者幡然醒悟，性取向一下子就‘正常’起来，可事实呢？” “在那里，所谓的医生会每天让你看着爱人的照片，并一次次施加电击，让你产生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恐惧。久而久之，只要你想起那张脸，就会陷入应激反应。你不是不爱了，而是机体出于对自身的保护，使你被迫遗忘。” “阿姨，同性恋的不幸从来就不是因为它是两个同性之间的爱情，而是因为世人强加于它的子虚乌有的罪名与无知的偏见。” “除了无法改变性别，我们错在哪儿啊？” 一口气说完这些，郁衿摘菜的指尖都在发抖，只要想到祁砚差点就会被送入像监狱一样的地方受尽折磨，心脏就疼得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而身为母亲的于舒兰，对祁砚的心疼，相比于他，只多不少。 于舒兰停下了切菜的手，郁衿的话语在她耳边一遍遍回荡，恍若可怕的魔咒。 五年前，祁砚跪在他们身前，就曾嘶吼着发问，“我就是同性恋，我就是喜欢男生，我碍着谁了？” 是啊，他们相爱，碍着谁了，错在哪儿？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能容忍他们？ 郁衿离开厨房前，抛下了最后一段话，“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我向我的母亲出了柜，她也痛苦了很久，但最后还是选择尊重我的决定。” “祁砚不愿隐瞒自己的性取向，是因为你们是生养他的父母，是他血浓于水的亲人。如果连你们都觉得这是病，那他还能奢望得到谁的理解？这条路已经够难了，但如果有你们的支持，至少他还有遮风挡雨的港湾。” 说完这些，他缓缓关上了厨房的门。隔着模糊不清的玻璃门，郁衿看见于舒兰半天都没有动作，她木木的站在原地，好像在沉思，又好像只是痛苦到说不出话。 ……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祁明山突然打电话给于舒兰，说临时有事赶不回来了。 但究竟是真的赶不回来，还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儿子而不敢回来，谁也不得而知。 郁衿原本的打算就是逐个击破。 他今天的目标是于舒兰，如果对方愿意接受他们，此后给祁明山吹枕边风，绝对比他费劲口舌管用得多。 祁砚不知道郁衿跟母亲说了什么，对方好像一瞬间消沉了下去，用餐的时候，只是一个劲的给他加菜，别的什么也不说。 最后于舒兰还要送他们出门，她站在楼道口，替儿子正了下衣领，“小砚，你长大了。” 祁砚被这难得的温情给绊住了脚，抬手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回去吧，我下次再来看你。” 几天后，祁砚收到她的消息——“月底你三表妹要结婚了，酒店定在欢喜楼，到时候……你带着小郁一起来吧。” 于舒兰要他带郁衿去参加表妹的婚礼，那就是当着全家人的面承认郁衿的身份，祁砚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条手链加一块茶饼真有这么大的作用？ 他问郁衿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母亲改变了想法，对方却笑而不答，只是提醒他，“赌约还有效么？” 于是当天晚上，祁砚在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 没有文案，只有一张图，白纸黑字，写了一百句“郁衿我爱你”。 班长看到后又迷惑了，“和好了？” 祁砚：“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哎，小情侣床头吵架床尾和，自己是瞎操心了，班长摇摇头，跟着评论区里的队形回了一串99。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正式和好啦，自我感觉甜度爆表
第34章 一晃半年过去了，祁砚在胳膊好后找了份新工作，现在事业稳定，老板很器重他，下半年有望升职加薪。 唯一一点遗憾，就是郁衿还没有答应他的追求。 在彼此闲暇的日子里，他们会出门约会。有时候去爬山，有时候去电影院，有时候就在凤江公寓楼下遛弯。 祁砚无数次想忽悠郁衿上门，却被对方无情拒绝。 郁衿把胳膊搭在他肩头，“大晚上的，孤男寡男，你让我上你家做什么？祁砚，你居心不良呀。” “是我们家。”祁砚纠正道。 郁衿嘁了一声，顺势歪头靠着他的肩膀，“……反正你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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