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还非得抢着来了?”穆蓉不以为意,“要我说,这种场合小辈们就不该来,庭樾又不是马上要死了,乌泱泱一堆人围着算什么,不嫌晦气?” 小姑口才向来强于二婶,两人姑嫂几十年,于柳就没在吵架这方面赢过穆蓉,回回开战回回落败,但永不信邪仍要战。 孟绪初兴致缺缺地听着,在于柳面子就要落到地上之前,让江骞给她俩一人递了杯水。 “二位,歇歇嗓子。” 他嗓音温和,适时将两人单方面碾压的交锋化开。 “我来的时候签了一次病危,现在情况还不明朗。” 孟绪初言简意赅,对面两人听后表情算不上好。 啪嗒—— 手术室门打开,二人应声扭头。 医生神情凝重,径直走向孟绪初,又拿出一张病危通知,对面两道目光骤然紧缩。 这次孟绪初没起身,就着医生的手快速签了字。 江骞站在一侧,垂眸看着孟绪初雪白的侧脸上,发现他没用右手签字。 孟绪初是双利手,流畅程度不相上下,用左手也正常,只是……江骞看着他低低垂在身侧的右手,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请一定尽力。”孟绪初将笔交还给医生,循例叮嘱。 走廊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姑婶俩退到对面长椅上坐下,隔着两个空位,谁也不搭理谁,谁也都没了争吵的心思。 穆庭樾手里握着集团内相当可观的股份,却至今没有立下遗嘱,万一这次熬不过去了,巨大的遗产几乎都会落到孟绪初手里。 而她们都清楚,以孟绪初的行事作风,任何东西但凡被他拿住,几乎不会再有丁点被挖走的可能性。 事实迫在眉睫,两人脸色各有各的难看。 孟绪初半阖着双眼,似是对周遭气氛茫然不知,静心养神,略显苍白的面孔看上去毫无威胁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午后的烈日转而西下,悬于天垂。 没等来手术室的动静,却慌慌张张跑出一个小秘书。 他额头带汗,凑近于柳身边嘀咕了几句,于柳脸色霎时一变。 穆蓉偏头听了一耳朵,当即捂住嘴:“天诚受伤了?” 她眼里的兴味要藏不住,短暂将大侄子的安危抛到脑后,挖苦道:“怎么在医院都能伤着啊,连腿都断了,这是招惹了谁?” 于柳脸色无比难看,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秘书打着哆嗦:“我、我也不知道,少爷只说是他自个儿摔的……” “不可能!”于柳斩钉截铁:“天诚不是那么不稳重的的孩子!” 穆蓉噗嗤笑出声:“二嫂你讲笑话呢?天诚要是都稳重了,咱们全家都能入土了。” “你给我闭嘴!” 于柳站直,视线在周遭转了一圈,缓缓爬上孟绪初的脸,“是你?” 然而当瞧见对方文弱的身量后,又立刻在心里打了个叉,目光一偏看向江骞:“还是你?!” 这个接近一米九的混血保镖,跟个人形立牌似的直愣愣杵在孟绪初旁边,她一早就嫌碍眼,现在更是半点看不下去。 “你指使这家伙断了我儿子的腿?!” 孟绪初缓缓睁眼,毫无感情的目光和二婶赤红的眼睛相对,就像一道火星子,霎时点燃对方最后的怒火。 于柳差点站不稳,对于孟绪初毫无顾忌的举动感到震惊。 “……你、你怎么敢?” 这一手来得太过突然且不留情面,于柳盛怒之下竟然不敢轻举妄动了,暴怒转为疑惑的惊惧。 集团动荡,人人相争,在这种风声鹤唳的关结,所有人都扯着最后一层面子勉强相处,孟绪初为什么会直接动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绪初含笑不语。 于柳警惕地看着他,像在拼命思考而不得其解。 空气渐渐焦灼。 最后还是穆蓉先笑出了声,拎着包款款上前,不嫌事大地讥讽:“我说什么来着二嫂?这种场合就不该叫他们小辈来,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一言不合就容易生事端。” 她眼珠在孟绪初和英俊保镖的脸上划一圈,哼笑着:“瞧,这不就出事了吗?” 于柳还想说什么,手术室的灯突然熄灭,大门开启。 穆蓉脸色突变,第一个反应过来,小跑而去,“怎么样怎么样医生,我们家庭樾还活着吗?!” 其中焦急不似作假。 于柳慢了半拍,终于也让理智占据上峰,奔向抢救室。 医生却越过她们,直直向孟绪初走来。 孟绪初安稳坐着,面上看不出情绪。 姑婶二人亦步亦趋地跟着,短短几步像有无限长。 心跳、脚步、头顶不知何时亮起的灯光都变得冗长缓慢,抓心挠肺牵动着心绪。 左右等不到医生开口,穆蓉手心起了一层汗。 “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 她急得跺脚,不敢想要是这个时候穆庭樾没了,穆家会天翻地覆成到什么样子。 医生满头满脸都是汗,极为缓慢地摘掉口罩和帽子,长长出了口气。 “救回来了。” 他脸上浮现起虚脱的笑容,“真不容易啊,救回来了。” 白衣天使管不到那么多内斗,他们只为救回每一条生命而感到欣慰。 姑婶两人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脚下发软,短暂地摒弃前嫌互相搀扶着。 她们像是突然心意相通,齐齐转头望向孟绪初,企图从他脸上看到任何或庆幸或失望的神色。 孟绪初却只是笑了笑,周到体贴地对医生说:“辛苦了,后续还要劳烦你们悉心照料。” 医生擦着汗,“您放心您放心。” 孟绪初又叮嘱了几句,交代好护工,转身往外走。 于柳手脚发软,还沉浸在有机会抢到遗产的庆幸中,猛地看到孟绪初离开,起身要追,被穆蓉拦住。 “行了二嫂,没用的,”她用面巾纸压着额角的汗:“大哥多偏心绪初你又不是不知道。” “且不说连天诚自己都说是摔的,就算板上钉钉,你觉得大哥会惩罚绪初哪怕一点半点吗?” 于柳沉沉盯着穆蓉。 穆蓉已经恢复到大小姐模样,“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就你们天诚那副德行,要换成我一条腿都少了,起码再搭上根胳膊,绪初已经算给你们面子了。” 她笑着皱了皱鼻子,亲昵挽上二嫂的胳膊。 “走吧,看看庭樾去,那才是真正的金疙瘩。” · 最后一点残阳褪去,天际紫蓝,屋里不算明亮。 孟绪初换下衬衫,拢一件暗色睡袍坐在沙发一角,衣领下拉,露出肿胀充血的右边肩膀。 脱臼的地方已经接好,只是因为拖的时间长了些,充血得厉害。 他支着脑袋,阖着双目,表情看不出痛楚。 刚吃了两粒止痛药,现在只觉得昏昏欲睡。 门被轻声推开,孟绪初半掀起眼皮,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见江骞高大的身影。 他也脱了外套,白色衬衫卷到手肘,胳膊上搭着条白毛巾,另一只手端着一个玻璃盆,像是做饭阿姨用来淘水果的,走一步里面的冰块就叮叮咚咚响,乍看有点滑稽。 察觉到他的视线,江骞合上门,“冷敷袋没了,暂时只能用这个。” 孟绪初想起来,前几天他让人清理东西,确实随手扔了几个非常难看的旧冰袋。 “无所谓,”他咳了声,“随便敷几分就行。” 江骞把玻璃盆放到桌面,浸湿毛巾,拧干,再迭成方方正正的一块,“二十四小时内冷敷,每次10到20分钟,之后再换成热敷,有助于尽快恢复。” “不用这么麻烦。” “你这次充血比以前严重。” “不算严重,五分钟就够——”冰毛巾盖上肩膀,孟绪初话音一顿,下颌绷紧。 江骞扯了扯嘴角,“看来疼痛也更严重。” 孟绪初睫毛垂着,阴影中情绪不明,但稍微有些眼力见的人,都能感受到他沉默中蕴含的不悦。 只是江骞更加擅长传达自己的迟钝。 他全然无察觉一般,尽心尽力更换着湿毛巾,将冰凉的水汽带上孟绪初的肩膀,盖住肩头那道蜿蜒的伤疤。 孟绪初身上有很多伤疤。 每一道都著名,都指代经年隐秘的过往,引得好事者对缥缈的真相追根究底乐此不疲。 只有肩膀上这一道不为人知,暗淡褪色,深埋于衣领之下。 江骞静静欣赏着。 须臾,孟绪初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听我的就是了。” 江骞恭敬地说好,却没有要听话的意思。 孟绪初扭头,连名带姓的:“江骞。”眼里是平静的压制。 他不喜欢身边人凌驾于自己之上,哪怕只是一丁点尝试、试探,都不可以。 江骞直视这双漂亮的眼睛。 叩叩—— 房门从外小心翼翼敲响。 “哥,你在里面吗?” 是孟阔。孟家远方亲戚的养子,养父母死后就跟在孟绪初身边,算得上他不占血缘的亲弟弟。 孟绪初闭了闭眼,无形的威压消弭在短暂的分神中。 “进来。”他重新靠上沙发,示意江骞继续。 孟阔推门,对室内昏暗的光线吃了一惊。 太阳完全坠入地平线,月亮爬上梢头,孟绪初身后的窗户敞着,圆月洒下幽蓝的光,他闭着眼,像在吸收月之精华。 孟阔对这种突然节能省电的模式摸不着头脑,咂舌道:“这也太暗了,怎么不开个灯?” 孟绪初没睁眼,疲倦地摆手:“你随便开一盏吧。” 卧室里没主灯,孟阔就摁开地面的一圈灯带。 光晕四处亮起,他跟江骞简短打过招呼,来到孟绪初身边,当即“嚯”了一声,“又脱臼啦?” 孟绪初肩膀是旧伤,当时没养好,现在就频繁脱臼,有时候随便扯一下都能掉。 止痛药效上来,他困得不想说话,随口“嗯”了声。 孟阔拧起眉:“穆天诚那丫弄的?” 是吗?孟绪初也想不起来了。 他的痛觉不灵敏且延迟,这只胳膊又总出状况,偶尔一分神,就不知道从哪磕了碰了肩膀突然抬不起来。 但今天思来想去,除了江骞,就只有处理穆天诚的那一小会儿碰到过,他含糊道:“可能是吧。” “真是那孙子?!”孟阔登时来了气,“狗娘养的,一回来就搞事,看老子不恁死他!” 孟绪初失笑,转头问江骞:“他最近看什么片子了吗?动不动喊打喊杀的。” 江骞认真回想片刻:“上星期订购了香港警匪枪战全套磁带,现在应该看完一半了。” “骞哥你!”孟阔一下被人卖了个干净,面上挂不住,嘴硬道:“我就闲来没事儿看两下。”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10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