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功的机会是有的。”医生擦着汗,尽量恢复专业的态度:“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抢救,请孟先生放心。” 孟绪初点点头,仿佛真被那三言两语安抚下来了一般,将通知单迭着笔整齐交还给医生: “尽力就好。” 医生不敢再直视孟绪初的眼睛,收起纸笔匆匆赶回手术室。 走廊安静下来。 孟绪初转身,正对上江骞的视线。 大概是他的保镖视力太好的缘故,他看人的目光有时候会强得过分,锐利、清亮,带着锋芒,时常让人误会他的意图。 孟绪初教过他很多次,不可以用这种眼神看人。 江骞也答应了,但可能是先天体质优势,他努力了很久也没能将自己变成一个近视,还是容易一不小心就直勾勾地盯上别人。 孟绪初不清楚他是没来得及收回,还是压根没这个打算,承接着这道目光在冰凉的长椅上坐下。 烈日当空,渗透进走廊,空气里有金色浮尘缓缓游动,手帕已经还给江骞了,孟绪初抬手揉了揉鼻尖。 砰! 安全通道的门突然大开,一个穿着高定西装三件套的男人走出来,撞破了他们相交的视线。 男人胸前口袋插着宝蓝色方巾,头发一丝不茍向后梳着,一副精英模样,手却插在裤兜里语气极为轻佻。 “这么急吗嫂嫂,盼着大哥死?” 他一摇一摆地靠近,熟稔地说:“其实我们都知道,大哥他撑不了多久的,这次没死成下次也快了,怎么还可怜巴巴问医生呢?” 孟绪初抬眼,就看到对方笑了一下。 “白衣天使能告诉你什么,总不能手术还没做完就承认他们也回天无力吧?不如我们再耐心等一等?”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孟绪初面前,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孟绪初洁净的面庞。 他应该是在楼道里抽了烟,带出一阵呛人的气味,孟绪初移开眼,皱屏息着了皱眉,并不接话。 被忽视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当发现自己精心制造的重逢,在对方眼里一文不值的时候。 穆天诚等了两秒,缓缓收起笑,“怎么,不认识了?”他抚了抚并无丝毫凌乱的头发,“三年而已,我的变化也没有很大吧?” 孟绪初目光终于又回到他脸上,像经过提醒才想起来似的,真诚道:“好久不见,天诚。” 穆天诚额角抽动两下,被对方这种故作温吞的态度搞得有点恼火。 他知道孟绪初是假装不认识。 以孟绪初的记忆力,哪怕路边爬过一只蚂蚁,他都能在两个星期后想起当时地砖的花纹,怎么可能想不起他? 分明是在故意恶心他,简直拙劣又幼稚。 穆天诚嘴唇紧抿,但仅仅几秒后便像品出了什么似的,神色突然和缓下来。 至少孟绪初还愿意恶心他。 不惜用幼稚的手法也要来恶心他,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另眼相待呢。 穆天诚自我消化得很好,脸上又重新挂起笑,抬腿要在孟绪初身边坐下,察觉到对方身上冰冷的气息后,又自认为绅士地挪远了些。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汗湿的手掌在西裤上蹭了蹭。 “三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吶,嫂嫂。”他笑着看孟绪初:“你知道我这次回来要做什么吗?” 孟绪初没有响应,穆天诚等待几秒,而后轻轻一哂,自己答道:“大伯应该告诉你了吧,我是来帮你分担重担的。” 孟绪初眼睫微垂,侧脸轮廓流畅优美,修长的脖颈深陷在纯黑的衣领中,因为瘦削而看上去有些文弱。 穆天诚视线上下一扫,意有所指的,“听说这几年你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看来是真的。” 他突然笑了:“不过现在好了,有我帮助你,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他紧盯着孟绪初,但孟绪初仿佛一座优美的雕像,连交迭在大腿上的手指都纹丝不动。 穆天诚压根没指望能得到响应,也不恼,话锋一转:“不过说真的,我真没想过你会成为我嫂嫂。” “可是怎么办呢,大哥他就要死了。” “他死了嫂嫂你怎么办呢?”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安慰地轻抚孟绪初的背。 孟绪初不着痕迹地躲开。 剎那间,盘旋在耳侧的视线骤然强烈,远处的目光直勾勾传来,像要把空气烧出火花,就这么一错不错地盯着。 孟绪初揉了揉一侧耳垂,给江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也没想到你喜欢这么沾亲带故地说话。”孟绪初终于第二次开口。 穆天诚微笑起来,对终于引起了孟绪初的反应而感到欣慰。 “只是为了表示亲近而已。”他说。 “没那么亲近。”孟绪初平静道:“你和庭樾只是堂兄弟。” 穆天诚已经很久没听到孟绪初对自己说这么多话了,哪怕语气毫无波澜,也足以挑起他每一根躁动的神经。 “那有什么关系?”他笑着说:“没人会特意纠正这些微小的差别。” 孟绪初不置可否,时间在洒满阳光的走廊安静流淌。 忽然,他笑了一下。 其实只是很轻微地扯动嘴角,意味也算不上愉悦。但距离穆天诚上一次看到孟绪初的笑容,已经过去好几年。 霎时他就陷入了恍惚。 孟绪初站起来,往大门紧闭的安全通道走,穆天诚本能地跟了上去。 厚重的金属门“啪”一声合上。 穆天诚急切地去拉孟绪初的胳膊,想将他按到墙上,下一秒却膝盖一软,没来得及反应就扑通跪了下去,痛楚瞬间爬遍全身。 他眼前一黑,好几秒后才感觉自己后衣领被拽着,在一股巨力之下狼狈地趴伏在地面。 他挣扎着扭过头,正对上身后那双灰蓝色的眼珠子。 竟然来得这么快。 穆天诚本以为至少、至少要几秒甚至十几秒,这只隔得老远的混血狗才能姗姗来迟救下狼狈的主人。 可惜太快了。 穆天诚眼中流露出遗憾的神色。 江骞面无表情,脚下发力,重重踩下去,穆天诚只来得及闷哼一声,鼻梁砸向地面,当即流出汩汩鲜血。 “阿骞。”孟绪初走上前,在江骞身边说:“关掉耳机。” 江骞踩着穆天诚的背,单手反拧住他两只胳膊,将联络耳机整个摘了下来。 同时穆天诚剧烈挣扎,试图在千钧一发之际逃离桎梏,成年男性骤然迸发的力道,足以让地面震动浮尘激扬。 但江骞依然只用一只手,仅凭完全意义上的力道压制,将他迅速按回地面。 穆天诚终于显露出难堪的怒意。 都是身强体健的成年男性,雄性间赤|裸粗暴的较量从来无法避免,而战败方总会瞬间恼羞成怒。 穆天诚拼命扭过头,眼神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却忽然微妙地一顿。 江骞半蹲在地,而孟绪初在江骞身旁,手虚虚搭着保镖紧实的肩膀,红宝石就那么隔在手指皮肤和保镖雪白的衬衣领之间。 穆天诚咧开嘴,怪异地笑了两声,“真稀奇……” 肺里空气被积压,他声音带着痛楚的沙哑,却仍然轻佻着:“你们居然真能相安无事地站在一起。” 别人或许不清楚,穆天诚却知道,江骞这条混血狗是他大哥派来的——因为察觉到自己大限将,特意派去孟绪初身边的。 孟绪初分明也很清楚,却非但没给弄死,竟然还用得很顺手。 穆天诚艰难开口:“你、你们这么做——!”他突然噤声,表情急剧扭曲。 江骞没让他把说完,起身一脚踩上他的小腿骨。 剧痛来得猝不及防,穆天诚甚至发不出一声痛呼,脖颈涨红眼珠凸起,血丝霎时布满眼球。 他感觉自己腿差不多要断了。 孟绪初缓缓走近,“三年了,你还是只会用下半身充当脑子。” 穆天诚喘着气抬头,沉沉地望向孟绪初。 他没想到孟绪初会真的动手,在这么风声鹤唳的时期,直接让人踩断他的腿。 但孟绪初哪怕是从这个角度看去,也依然好看的惊人,穆天诚差点忘记疼痛,又一瞬间恍惚。 直白的眼神引得孟绪初轻叹一声,“可惜智力没能上升哪怕一丁点。” 他掸了掸袖口,居高临下正色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不管你要做什么,也不管某种称呼是不是戳中了你特殊的爱好,又或者你钟爱某类角色扮演。” 他稍一停顿,“但你最好弄清楚,你现在趴在什么地方。” 孟绪初语调和缓,说起话来一直是轻柔的,循循善诱的。 穆天诚在诱导中仰起头,昏花的视线滑过他洁白的侧颊,落在后方紧闭的金属门上,大门中央清晰印着紫红的logo和大字——亚水市中心医院。 是啊,亚水。 他恍惚地想到。 亚水市。 和三年前不一样了…… 现在的亚水,都是孟绪初的。 孟绪初走近一步,鞋尖翘起他的下巴。 “欢迎回到亚水,小叔子。”
第2章 午后烈日灼灼,光影清晰垂落。 走廊恢复惯常的冷寂,孟绪初沉默坐在抢救室外。 江骞自转角而来,背对午后夺目的日光,弯腰在孟绪初耳边说了什么。 他刚洗过手,指尖带着清水的岑冷。 孟绪初眼睫动了动,“知道了。” 他脸色比来时苍白,薄唇抿了抿,似乎还想说什么。 江骞抬眸,灰蓝的眼珠望向孟绪初。 叮! 电梯门打开,高跟鞋嗒嗒作响,是穆家人来了。 孟绪初后半句话被堵回咽喉,按了按眉心,摆手示意没事。 两个中年女人一前一后赶到,为首那个全套香奈儿高定,踩着七寸的高跟鞋,发丝因为小跑而凌乱,满脸焦急: “绪初?你到多久了,现在什么情况?” 孟绪初微笑问好:“小姑,先坐下喝口水吧。” “哦哟不了不了,”穆蓉一摆手,“庭樾这个样子我哪里喝得下。” 她尾指翘着,不住在颈前扇风,一辈子当惯了千金大小姐,五十出头了仍然是娇滴滴的作风。 相比之下,二婶于柳就显得稳重一些,不疾不徐地走近。 穆老董事长半退,放权于下,二伯穆世鸿作为老董事长的亲弟弟,年龄资历都在孟绪初之上,于柳自然而然以“第一夫人”自居,下巴高高抬了起来。 她环顾一圈,“天诚呢?还没到吗,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着调!” 穆蓉向来不满她在现代社会还顶着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嗤笑道:“哟,二嫂,你还叫了天诚来啊?” “堂哥病重,当弟弟的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于柳斜着眼梢,“倒是你家那两个小的,半天见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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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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