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山的咒骂依然如潮水般逼来,每一字每一句却精准击打在虞砚之毫无遮掩的痛处,仿佛要将他淹没在无尽的责难和羞辱中。 电话那头传来的喘气声也染上撕咬般的戾气,愤怒的语言如刺骨的寒霜,不断凝聚成薄刃,一刀刀割裂他努力维系的镇静。 虞砚之一遍遍竭尽全力撑住崩毁的理智,死死咬牙,发疼的后槽牙几乎咬出渗血的气味。 「小姨夫,是我的错······是我诱哄他的······不关小书的事情······」他的话音微弱的像飘荡在冷风中的一缕残烛,摇曳不定,亦随时可能熄灭。 每一次开口,他内心的折磨清晰如滚烫的铁砂挤压血肉,将他的每一颗神经都拧得近乎断裂。 他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到最后几乎已经听不见,而尾音中那一丝嘶哑里,仍旧存留着一种破碎的祈求。 电话那端蓦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响动,清脆得像玻璃器皿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徒然炸开在死寂的空气里,刺耳得叫人头皮发麻。下一秒,长久的谩骂被按下了终止键,戛然而止。 虞砚之呆坐在病床上,目光涣散,手中的手机逐渐脱力,最终无声地垂落在膝盖旁边。 他就那么僵硬地保持着先前的动作,身体没有任何反应,连手心涔涔的汗水都仿若不觉,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沉默石像。 窗外,无边无际的天际笼罩着一层浓厚的昏暗,夜色深沉,偶有一轮孤星勉强挣脱黑幕点缀其中,却也难以驱散这令人压抑的静默。 寒风仿佛一双冰冷的手,顺着窗缝无情地钻入,冷意从四面八方凿入骨髓,将本就僵硬的病房变得更加阴冷。 虞砚之双眼紧闭,眉头微微皱起,无法遏制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滴答答,打湿了枕边薄薄的布料,那湿痕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为刺目。 他努力屏住呼吸,试图抑制身体不自觉的颤抖,却怎么也压不住胸膛里翻涌的情绪与哽咽。 那种痛如同心脏被人硬生生剥离,连血肉一同撕开,留下的空洞感让他的呼吸变得错乱而艰涩。 他的世界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寂然崩塌。碎裂得无声无息,却带来摧心裂肺的重量。 有那么一瞬,虞砚之痛苦到想划开自己的躯体,将自己身上的每一滴血流干净。 这样,他是否就能向这个世界宣告,爱上自己表弟宁锦书是无罪的了。 一场车祸彻底掀翻了虞砚之的生活,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像是刀剑划过他的精神,连同他早已残破不堪的身体一起碎裂。 医生的脚步声突兀打破这压抑的死寂,沉重的脚步伴随着低沉的声音响起,直击虞砚之的内心,唯有颤抖的指尖暗示着他内心激烈。 「虞先生,您的母亲的情况······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简单而平实的话语带着一种避无可避的沉痛:「她失去大部分脑部功能,成为了植物人。」 对虞砚之来说,对方冷静无波的每个字,都带着冰冷刺骨的锋芒,将他的思绪无情撕裂成一片片碎片,硬生生凿进心里。 他的身体猛地僵住,连呼吸都忘了,怔怔地看着医生毫无波澜的脸,手指猛地抓住被褥,骨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他的脑海中嗡嗡作响,思绪开始失控般飞速旋转,又瞬间堕入无底深渊,仿佛有人在耳边重复细碎的低语,却听不清内容。 他的嘴唇气若游丝地颤动着,像一只失去抗争能力的困兽挤出几个字:「植物人······还有可能醒过来吗?」 那声音嘶哑得几如破裂,落在空气里回响夹杂着颤抖的绝望。 医生摇了摇头,那动作像是一记沉重的闷棍,直接砸在他的胸口。 「概率很低,医疗设备和护理可以维持她的生命,但······奇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医生的言词专业而克制,话语中隐隐泄露出的无望,让虞砚之的心脏被一根毒刺钉住,丝毫无法挣脱。 他挣扎着撑住床沿,试图坐起来,然而身体多处粉碎性骨折却并不配合。他用尽全力,最后还是狠狠跌回枕头上。 扑通的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犹如闷雷,敲击在他的耳边。 他的眼角因用力过猛显得通红,喉结上下滚动,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余下哽咽无法成语。 他的唇角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绝望到满溢出恨意。 这种煎熬如此真实,又如此沉重,压得他连自欺欺人都难以为继。 他的视线因眼泪逐渐模糊,剩下的,唯有窒息般的压抑与冷漠的现实交织徘徊在内心的深处。 第74章 半年的光阴如沙漏般无声流逝,无数个日日夜夜对虞砚之而言,像深不见底的寒冬,将他的灵魂一寸寸埋葬于冰冷的阴霾之中。 每一个清晨与月夜,都像是一场形同虚设的轮回,空洞的时间在他心上碾压而过。 断裂的腿骨开始一点点愈合,复健室镜子倒映出虞砚之扭曲的剪影。 他扶着栏杆蹒跚学步,冷汗浸透后背时总有错觉,他的胸膛正贴着爱人温热的脊背。 那具身体曾与他严丝合缝地嵌在爱巢的双人床上,他潮湿的掌心贴着对方侧腰凹陷处。 当医生面无表情宣布他可以出院的那一刻,虞砚之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被伤痛掏空的身体早已失去感知喜怒的能力。 走出病房,他的步伐一如既往地缓慢,透着无法言喻的沉重。 他站在医院门外,漠然地注视着前方,神色间毫无色彩。 寒风轻抚他的面颊,冰冷得像穿透肌肤,缺无法唤醒他沉睡的心。 他麻木地站了许久,才缓缓转过头,用某种近乎呢喃的语气朝身后的医院说了一句:「妈,我只是去看小书一眼,我会回来的,你等我。」 他的声音低到几乎被风吹散,话里潜藏的执念让他自己微微颤抖。 他心里清楚,接下来的路或许漫长得像一场不知结局的梦,但他仍然迈开了步伐,朝着未知却非去不可的方向——X国。 登上飞机时,他的双手异常用力地抓着那张机票,手心的汗水渗湿薄薄的纸张。 舷窗外港海市景色灯光点点闪烁,他的目光始终聚焦在远方的云际,眼神里却满是疲倦却固执的光。 他的心脏随着飞机脱离地面的瞬间猛地加速,那种久违的跳动感,仿佛让他找回了一丝被遗失的生机。 飞机舷窗凝结着细密水珠,虞砚之忍不住用食指在玻璃上勾画着爱人的名字。 舷窗外的积雨云层叠如山峦,极光在云层之上流转,某个瞬间他错觉看见宁锦书伏案云巅,穿着那件他们一起买的雾霾蓝情侣睡衣,流光淌过他脖颈淡青的血管,他似乎还能听见圆珠笔在练习册上沙沙作响,如同春蚕食叶。 他一遍遍自虐式追忆与宁锦书的一切细节。 无论他现在身处何地,无论他们之间横亘着什么样的距离阻碍,他都绝不愿停下脚步。 飞机经过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在目的地缓缓降落,落地时的剧烈颠簸,仿佛在提醒着虞砚之已经来到爱人的同一座城市。 他拖着被漫长飞行折磨得僵硬的身体走下舷梯,空气中夹杂着陌生的湿润气息,一种让他既陌生又忐忑的感觉袭来。 机场内人声鼎沸,耳边不太习惯的英语像一道无形的帷幕笼罩着他,此起彼伏的嘈杂、电子屏幕上的公告与闪烁的灯光,让他深感置身于一片完全陌生的时空之中。 虞砚之穿过人流,拖着行李箱,脚步快得几乎有些凌乱,但又带着无法忽视的疲惫与沉重。 他心中一遍遍在心中复述着宁锦书的地址,这是他唯一的方向,唯一能让他克服身体疲惫的动力。 这个地址是他托私家侦探费尽心思查到的,可当时所获得的信息已经过去了数月,他不知道门后是否还有宁锦书的存在。 宁锦书会不会已经搬离,甚至他是否会拒绝相见,这一切都像一颗颗钝重的石子压在虞砚之的胸口。 飞机上的十几个小时已让他无数次设想对方的反应,但所有假设的结局都没有答案。 出租车不负责任得将他丢到一个路口,他在陌生的国度小心翼翼地穿行,低头查看地图的屏幕时手指不经意间颤抖,微风夹杂着异国特有的芳香,拂过他红肿的眼眶,带来短暂的恍惚。 跨过第三条街道时,他的脚步忽然停滞,在病态的紧张中,他脑海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某个画面——那是宁锦书当年在画纸上涂鸦的一幅深海。 那片墨蓝色之中,一抹黯然的黑色人影从高处坠落,像是沉没在海底的孤魂,不分昼夜,无声无息。 他看着街边迎风摇曳的树影,耳边仿佛听到那副画裂开时的声响,那硝酸味的颜料像是融进了自己的骨头。 此刻的虞砚之不得不承认,他和那道坠落的身影并无分别,心底深处的黑暗与孤独,正逐渐吞噬着他的意志。 但大脑中唯一坚定的声音却清楚地告诫他——他必须走下去,不管这条路通往的是希望还是绝望。 他深吸口气,重新迈开脚步,直至终于来到一扇门前。 当他的指关节抵触到门板敲响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情地拉长。 他听见内心某种力量再次崩塌,瞳孔随门板的轻微震动而剧烈收缩,甚至细细听到彼时彼刻血液的急促流动。 大门后传来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击着他的心脏。 虞砚之敲开大门的一刹那,不由瞳孔微微震颤,心脏跟着几乎停止了跳动。 门开了,他嗅到熟悉的沉水香尾调,混杂着陌生的柑橘微酸气息。 他望着宁锦书,玄关灯在对方睫毛上投下金箔般的阴影。 他仿佛看见一片躁动不安的记忆潮水,猛然扑向自己将他淹没。 他一向长袖善舞,舌灿莲花。此刻却愣在原地,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拘谨着不知是该上前,还是该后退,任由如刀般的冷风穿透他的单薄衣衫,显得格外狼狈。 宁锦书站在灯光下,脸庞依旧清隽,眉眼之间的线条似水的平静,如同一幅被时光定格的画作,未曾染上分毫岁月的侵蚀。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看似坚韧的外壳下内里早已中空,如一棵失去根系支撑的空心树,表面依旧枝繁叶茂,繁盛得惹人注目,却无声地提醒着他的空虚与脆弱。 他的目光落在门外瘦削的身影上,当看清虞砚之的面容时,视线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顿,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道所牵引。 他们一个人站在门内,一个人站在门外,距离不过是门槛的几步之遥,不到两米, 但宁锦书却仿佛感觉中间隔着整个银河系,也像横亘着一段难以逾越的岁月鸿沟。 时间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禁锢在这片刻,流动的瞬间被拉伸成漫长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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