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麻木的状态持续了一会儿,直至脑海深处那道被封锁的记忆关闸豁然崩塌。 混杂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水轰鸣着涌来,一瞬间充满了他的大脑,而那场车祸的画面,以一种残忍的、破碎的片段形式刺入他的意识。 头部开始传来一种钝钝的刺痛,像是有一根锈迹斑斑的长针,在他的神经里缓慢地搅动。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凝聚零散的思绪,试图将那撕裂的记忆重新拼凑完整。 而与之相伴的,则是挥之不去的惊恐与悲伤,宛若无形的铁链,死死地勒住了他的心肺。 想到母亲拿身体保护他,他忍不住热泪盈眶,呢喃出声:「妈······」 护士例行查房,看到昏迷数日的虞砚之终于睁开眼睛,先是一怔,连忙唤来了医生。 专业的检查后,医生摘下口罩,垂眼看着床上的虞砚之,用一种平稳的语气开口:「你能醒过来,已经算是万幸。车祸现场······两个司机当场宣告不治。」 医生的话语不带情感,却如同重锤般砸在虞砚之心上,他的脸部肌肉瞬间僵住,瞳孔微微放大,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窒息般的沉默中,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刺耳得仿佛要撕裂神经,仿佛整个人被无形的手掌攥紧,呼吸也变得艰难。 他本能地想要坐起,可全身的无力感瞬间将他坠回病床,连垂死挣扎的气力都被剥夺。 医生见状,微微皱眉用手按住他的肩膀阻止动作:「别动,你的身体好几处粉碎性骨折。」 「妈······我妈······」虞砚之近乎吼出这几个字,声音低哑、破碎,像是从血肉模糊的伤口中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几近崩溃的无力与惶恐。 「你母亲受了重伤,目前仍在ICU,尚未脱离生命危险。」医生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混杂着无言的歉疚,紧接着轻轻叹息一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虞砚之张了张嘴,他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干涩得像是灌满了砂砾,每个音节到嘴边都化成了疼痛的刺。 下午,病房门被打开,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陈正迈步走了进来。 虞砚之的身子骤然一颤,目光像是被对方拉住一般。 他的父亲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沉稳和威严,从容不迫地走到病房中央,脚上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在消毒的地板上踏出几声轻微而清晰的回响,像在无形中昭示着他身份的不可轻忽。 陈正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几分,但染成了乌黑,向后梳理得一丝不苟丝毫不见凌乱,光洁的额头在灯光下隐隐反射出细微的光泽。 那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将他的整个人衬托得更加干练而冷硬。 脸上是不动声色的冷漠表情,仿佛一层看不见的厚厚壁垒,将即便是最亲近的血缘关系也彻底隔绝在外,令人无从靠近。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交,虞砚之本能地绷住了僵硬的身体,窗外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挤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折射在地板上,却显得格外孤单和寂寥。 陈正没有立刻开口,随手拖过了病房中的椅子,椅腿与地板相摩擦的细微声响就像一根极细的针,刺破了这片凝固般的沉默。 他坐下后,身体稍稍向后靠去,配合着端正直挺的坐姿,就像是一座无可撼动的山岳,散发着一种疏离的威慑力。 他的目光扫过床上的虞砚之,依然是那种波澜不惊的淡漠视线,流露着掩藏不住的复杂意味,似乎在等着对方在沉默中先行崩溃。 病房里陷入难以忍受的静谧,只剩下机械设备发出低低的鸣响声,像是一种单调却压抑的背景乐,在无形中将窒息氛围推向顶点。 虞砚之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奄奄一息的喉咙发出几声干哑的吞咽声,喉头上下滚动了几次,仿佛有什么话堵在嗓子口出不来。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自己微微发颤的指尖,摸到大拇指上的那枚黄金戒指。 「爸······」虞砚之终于低低地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轻飘飘地几乎被大脑轰鸣的嗡鸣声掩盖过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眼透着隐忍的光,将心底翻涌的情绪牢牢压住。 旋即,他将手举起缓慢地摘下那枚戒指,那动作慢得几近煎熬,仿佛是一场兜满痛感的仪式。 戒指因为长年累月的佩戴早已极为贴合指间,每一分一毫的移动都显得有些吃力,金属边缘在他的指关节上翻折出细密的摩擦声,让人莫名生出一种悚然的沉重。 当那枚戒指终于从他的指间彻底脱离开来时,虞砚之用左手小心翼翼地将它托住,像是托举着某种意义重大的物件,生怕它从手间滑落。 他抬起头,乌沉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陈正,神情里夹杂着痛楚和决绝。 他缓缓地将戒指递向父亲,声音低哑缓慢,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与骨一般沉重:「爸,这个给你,我不想要了。」 那一瞬间,陈正的眼神终于发生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他低头凝视着那枚戒指,目光深邃得像大海隐藏的暗流,似是在审视曾经失而复得的某种象征。 那微不可见的皱眉中藏着他隐秘的思索,直到他终于用一种锋利但冷淡的语气开口道:「你知道这戒指意味着什么?你真的心甘情愿给爸?」 一字一句在病房的沉寂中砸落,如同冰块跌入水中,绽开阵阵致命的涟漪。 虞砚之勉强扬起一抹苦笑,笑容薄如纸张,苍白而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一同散去。 他的目光在戒指上停留了一瞬,继而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自嘲更像是释然:「我明白,现在的我······配不上它。」 他说到这里,声音略微顿了一顿,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透着一抹难掩的疲惫和痛楚:「更何况,对我而言,比起这枚戒指,有很多东西都更重要······」 他那最后几个字音不可闻,但陈正却听得一清二楚。 中年人的神情依旧深沉难测,他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虞砚之,目光掠过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又落到他紧握着被角的那只微微泛青的瘦削手上,仿佛在求索一个答案。 几秒之后,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最终稳稳地伸向那枚被虞砚之托举的戒指。 他缓缓将它拾起,不紧不慢地戴到自己的大拇指上,他重新站起身来,声音低沉中透着不容置疑。 「好好休养,其他的事,等你回虞家再说。」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背影依旧笔直如松,仿佛这一切对他毫无触动。 病房门轻轻阖上的瞬间,一室的孤寂便如潮水般涌回,将虞砚之彻底淹没。 他缓缓闭上眼睛,自身的沉重呼吸都变得隔绝而遥远。 他抬手抚上自己无名指的空荡之处,却只觉得心口更是空了一块。 第73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医院的空气凝滞般压抑,虞砚之母亲的伤情始终没有任何起色,无数次检查后,主治医生也只是摇摇头,遗憾而无力地离开。 病房的窗帘拉得很严,虞砚之的世界也随之笼罩上一层沉重的暗色。 狭小的病房里,时间不紧不慢地流淌,又像是被生生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足够将人的意志拖入深渊。 虞砚之坐在床头,目光空洞地盯着墙上的时钟,钟表的指针一格一格地移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周围的杂音都被抽离。 他告诉自己必须坚持下去,唯一的支撑便是脑海中那抹身影——他在等宁锦书来看他。 然而期待化成无尽的煎熬,他等了一天、两天······每一个白昼都像被铁链牢牢锁住,每一个黑夜都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他始终没有等来爱人的身影。 直到忍无可忍,他颤抖着拨通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却只听到耳边传来的机械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机械的提示音反复在耳边回荡,每一声都如冷冽的寒风刮过他的耳膜,刺得耳廓发麻,浩荡回声深深钻入心底,仿佛一柄柄冰冷的利针,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贯穿他的听觉,将他的希望撕裂得千疮百孔。 虞砚之整个人如坠入至寒至冷的冰窖,那种不确定近乎令呼吸都停止,胸口仿佛被巨石死死压住,每一下心跳都牵动着扯裂的痛感。 他呆坐原地,握紧的手机颤抖到不受控制,汗水顺着手心滑入缝隙,润湿了冰凉的屏幕,连手指都毫无知觉地微微抽搐。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血色,眼神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那屏幕在他黯淡的眸中化作晦暗的虚影。 终于,在手机差点滑落的时候,他竭尽全力猛然用力回握,整个人却不由自主晃了一下,像是在支离破碎的崩塌边缘强行站稳。 他狠狠咬着牙关,齿间的厮磨声显得格外刺耳,眼眶逐渐泛红,浓浓的血丝爬满其中,将眼泪硬生生逼回。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的喘息,仿佛氧气中掺杂了无形的钝刃,切割着灵魂。 他紧抿的唇角微微颤动,却终究转化为一声低到几不可闻的颤抖叹息。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长久的沉默后,他缓缓找回思绪,将抖得不成样的指尖挪向手机键盘,再一次深吸一口气,拨通小姨夫宁远山的号码。 听筒里的铃声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如同钢针落地敲击在耳蜗回响,仿佛每一声都要将他拖入更深的绝望。 电话终于接通,听筒那端的声音尖锐如箭簇,直直刺穿他的防线,劈天盖地而来的是暴怒的斥责,滚滚的怒火像一场肆无忌惮的山火,迅猛到让人来不及喘息。 「虞砚之,你他妈居然还有脸打电话过来!」宁远山的怒吼像刀锋般凌厉,毫无掩饰的愤怒几乎要将话筒劈碎:「你跟宁锦书那点见不得人的恶心事,别他妈以为老子不知道!他当年才多大?才屁点大!你他妈居然下得去手,真是禽兽不如!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虞砚之握紧手机的手猛然一颤,像是被滚烫的火星灼伤,却不敢松开分毫。 手指关节因为极度用力而泛白,甚至开始微微发颤,额头上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病号服领口,带来一丝冰凉,却无法减轻从心底窜起的刺痛。 「小姨夫······」一种撕扯般的痛苦席卷而来,他努力想出声,一向舌灿莲花的他,此刻舌尖却被黏住,每一个字节像被砂纸擦过,所有的辩解被彻底压垮,只有喉间挤出丝丝破碎的低语,带着屈辱的卑微和隐忍,溃败的哀求:「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小书是无辜的,你不要骂他,求求你······」 他的声音低到几乎难以分辨,却带着一种笨拙的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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