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过两天吧。”沈政宁已经可以下地慢慢活动,示意他随便坐,“还没进腊月你就赶着来拜年,真是让人猜不透来意啊。” 袁航:“……两千一宿的病房就是养人哈,攻击性这么强。我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你了吗?” “无缘无故被捅一刀的人怨气重是很正常的,你再不来我可能会去公安局门口打免费的地铺、或者半夜出现在你的床头。”沈政宁鼓励地看着他,“来点好消息吧,袁警官,希望这回别再捞面条了。” 庄明玘从袁航带来的水果里挑了个卖相还不错的苹果,就着打嘴仗的伴奏坐在一旁安静地当削皮机。他的刀工还可以,就是慢,在厨房里通常负责给香菇雕花这类精细工作,主打一个参与感。 他好奇地问:“捞面条是什么意思?” 袁航一时也没理解这个险恶的梗,沈政宁耐心地解释:“是一个生动形象的比喻,用来描述我们袁警官的办案风格,这里有整整一锅线索,但他可以做到一筷子下去全部稀碎,一根也捞不上来。” 庄明玘:“也、也许是水逆……” 袁航捂着心口缓缓从沙发上滑落:“……你的恶毒令我心碎,我待会儿要去楼下开点药吃,没关系,这算工伤,医保会给我报销的。” 不远处的护士站:大白天哪里来的啜泣声,好瘆人,不管了先放首《大悲咒》吧! “好消息是人抓住了,昨天晚上连夜审讯,已经全部招供了,包括叶桐生的案子。”袁航清了清嗓子,收敛起玩笑的神情,“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监控里没有找到他,是因为他对那段路上的摄像头非常熟悉,特意避开了——他跟踪叶桐生将近两周,一直在找机会动手,那晚巧合地撞见了高启辉与叶桐生见面,趁着叶桐生头部受伤不能动,他将叶桐生带到河边,用叶桐生的账号发了【对不起】的朋友圈,然后将叶桐生推进新柳河,伪造成叶桐生跳河自杀的现场。” 沈政宁:“外套呢?” “外套上沾了叶桐生的血,他为了掩饰前一环高启辉的犯罪过程,脱掉外套带走烧了。” “只是出于这个理由吗?” 袁航没有立即作答,反而抬起眼皮瞥向专注削苹果的庄明玘,又转向沈政宁:“你当时被他袭击之后,为什么第一时间判断他可能是杀害叶桐生的凶手?两次作案时间相隔三个月,你是怎么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 这几天庄明玘不问、沈政宁也就一直默契地不提,然而该来的终归躲不过,最关键的核心问题,此刻终于被袁航拎出来摊在了日光下。 庄明玘动作一顿,长长的果皮从中间断裂,扑通掉在垃圾桶里。沈政宁明明没有正对着他,却仿佛后脑长眼一般,头也不回地说了声“小心手”,旋即条理清晰地回答袁航:“因为凶手不是随机杀人,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庄明玘。但明玘常年在国外,叶桐生去世后才回国,他在国内的人际关系很简单,短短三个月有一半时间都在头疼脑热,说实话不太可能跟谁结下深仇大恨。” “而且案发的时间地点也很微妙,他身边没有安保,而且天天都要遛狗,想不引人注目地对他下手有的是机会,为什么非要选在那天?因为凶手没有掌握他的行踪,是前段时间他意外变成网红后,他的名字和所在地才被凶手注意到,而那天他在新柳公园遛狗被拍,终于给凶手提供了准确位置。” “不是新仇,不是熟人,那就是国内的旧仇了。庄明玘高中毕业后出国,和叶桐生是旧相识,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过去’确实发生过什么。我们既然已经确定了叶桐生案可能存在第二个凶手,叶桐生的相关人又遭受了袭击,那为什么不可能是同一个凶手?” “全中。”袁航无声地给他鼓了鼓掌,“你猜对了,的确是旧仇。” 可沈政宁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追问下去:“这个在叶桐生案的表现堪称缜密,为什么到了庄明玘这儿就大开大合,完全放弃了掩饰,这三个月里他受了什么刺激吗?” “也许庄先生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刺激。”袁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保持着镇定神色,口吻却有一针见血的锐利,“政宁,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绕弯子,一个案子里最让人好奇的部分你连问都不问,这不太像你——是你对他的保护欲影响了你的理智判断吗?” 沈政宁对答如流:“不,我只是尊重他人隐私,不随便揭人伤疤,这是作为普通人的基本修养。查证犯罪动机是警察的工作,这恐怕不应该是你问我,该我们问你才对。” 袁航“呵”地冷笑一声:“你现在决定站在他那边了?” “有家有室的人不要说暧昧不清的话。”沈政宁镇定道,“我们受害人本来就是一边的。” 袁航用那种古代大臣看昏君的眼神谴责地瞪着他,庄明玘终于削完了他的苹果,切成小块整齐地放进小碟子里,抽了两张湿巾擦手,一边慢条斯理地说:“袁警官,有话不如直说,可以不要再骚扰病人了吗?” “你认识这个人吗?” 袁航推过来的手机上是一张中年男人的照片,容长脸,三角眼,高颧骨,肤色黑黄,双颊消瘦,法令纹很深,皮肤不知道为什么松垮得厉害,像一层皮挂在骨头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庄明玘和沈政宁凑在一起认真地端详了片刻:“不认识。” “邹金亮,三十三岁,H省兴城人,这个人就是叶桐生案和公园伤人案的凶手,他在审讯中供述行凶动机是为了给他的父亲报仇。” “他一口咬定十二年前,你和叶桐生害死了他的父亲。”袁航不躲不闪地正对上那双清透冷淡的琥珀色眼睛,“庄先生,方便跟我走一趟吗?” 作者有话要说: (端着特浓狗血从天而降)(在地面砸出大坑)
第44章 治疗 “他父亲?谁?” “曾远诚。我应该不用多问一句你认不认识他,”袁航说,“你让我调查的2010年兴城市四山区青少年心理危机干预中心火灾案件,这家机构的主要负责人就是曾远诚,案卷记载他死于火灾导致的一氧化碳中毒。” 庄明玘淡淡反问:“我是一氧化碳吗?” 袁航:“……” “两位。” 那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沈政宁脸色刹那一沉。十几年来的社会认知不断进步,当年被鼓吹的灵丹妙药早已证明是糟粕渣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玩意——他敲敲桌子:“玩笑归玩笑,别真入戏了。这个邹金亮到底怎么回事,曾远诚怎么死的,你先说清楚了,我们才知道该怎么配合。” 他一认真起来,另外两方反而不约而同地缓和了声气,袁航尽量委婉地说:“政宁,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说不清楚,虽然你是受害者,但凶手的动机实际上和你没有关系,关键在庄先生身上,我们需要向他核实当年的真实情况。” 如果庄明玘没有向他提起过兴城火灾案,袁航说不定还会怀疑邹金亮是别有用心胡乱攀咬,但事实证明庄明玘确实知道其中隐情,那邹金亮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背后是不是还牵扯着一桩陈年旧案,必须得找当事人问个清楚。 而作为沈政宁的朋友,尤其是在看到他被牵连重伤之后,他就知道想从沈政宁手下抢走他决定保护的人绝非一件容易的事,可庄明玘到底是不是无辜,是真的跟沈政宁心心相印还是把他当成挡箭牌,这一点袁航还无法确认。 沈政宁视线移向庄明玘,而庄明玘平静地垂下眼帘,躲开了他的注视,从容地自沙发中起身:“可以,我配合,走吧。” “等一下。” 沈政宁叫住袁航:“既然是知情人配合调查,我可以陪同吧?” 两人双双一惊,庄明玘立刻道:“不行!你伤口还没好,我一个人跟他去就够了,没事的,不用担心。” 袁航紧随其后:“对对对身体要紧,他又不是需要监护人的未成年儿童,再说有我在你还不放心吗?只是问个话,保证给你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你没说不行那看来是可以了。”沈政宁点了个头,“我知道了,你先坐会儿,等我换个衣服。” “政宁!” 袁航拼命给庄明玘使眼色,庄明玘回手把他关在病房外,但他跟进来也没什么用,又不敢直接上手扒拉沈政宁,只得站在两步开外,焦急地说服他改变心意:“政宁,我真的没事,别拿身体冒险,你在医院安心等我,你想听什么我回来可以再给你复述一遍,行不行?” “别站那喵喵喵了,去帮我拿双鞋。”沈政宁忍着动作牵扯伤口的疼痛换上常服,选择性地装听不见,“回忆痛苦往事来一遍就够了,反复提及等于二次伤害,我又不是虐待狂。” 庄明玘见他油盐不进,一时气结:“那你呢?路上颠簸伤口裂了怎么办?我不能被二次伤害你难道就可以吗?” “不用这样,”他近乎恳求地轻声道,“政宁,你不用这样……” 反正往事已成灰烬只剩回忆,反正那么多年他孤身一人也走过来了,他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垂怜偏爱,总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也该鼓起勇气,亲手撕开那道蛰伏在岁月里、经年不愈的伤口了。 对付他沈政宁就简单粗暴一句话:“你需要我吗?” 庄明玘张了张嘴,却被堵住了喉咙,说不出那个如有千钧之重的“不”字。 往事如崖下深渊湍流,他站在峭壁孤索的起点,终于清晰地意识到这种软弱的感情并非吊桥效应带来的心动错觉,而是眼前这个人亲手浇灌出的底气和信赖,是绑在他身上、陪着他走向对岸的安全绳。 庄明玘只要迟疑超过一秒,答案就已水落石出,更别说这么长时间的沉默。 “那就得了,”沈政宁不容辩驳地拍板定调,“这种重要时刻,别说区区刀伤,天上下刀子我也得去啊。” 他就是那种比起舒舒服服地坐享成果、宁愿忍受痛苦也要把进度条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无药可救的控制狂。 这个要命的男人甚至还有闲心朝他微笑:“况且我都替你挡刀了,作为交换,你不应该满足我的愿望吗?” 庄明玘强忍着鼻尖酸意,半蹲下/身将鞋子放在沈政宁面前,仰起脸问他:“……你不是说那是巧合?” 沈政宁披上大衣,很少见地主动伸手,用指尖拨开搭在他眉头的一缕碎发,语气也难得温柔:“那它现在是如愿以偿了。” 庄明玘推着轮椅进询问室,书记员还以为他是陪当事人来的律师,结果“律师”把“当事人”小心翼翼地安置好,自己主动在中间位置上坐了下来。 袁航翻开笔记本,按程序例行告知注意事项,沈政宁坐在庄明玘视线范围内,瞥了一眼房间内的摄像头,目光落回庄明玘搭在腿上的手——单从手背是看不出什么的,那道旧伤疤藏在他的衣袖下方、手腕内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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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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