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越作为“长姐”,自然比温楚志、沈灼怀他们都要长上几岁,这也意味着——在沈灼怀与沈德清互换身份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而作为与寂川沈家来往最多的世家,温岚越自然从小知道从前那个“沈德清”的脾性,以及后来突然性情大变的沈灼怀。 更何况作为交换,沈灼怀和她交代过……关于他的一切*。 所以当司若提起那个“沈德清”时,温岚越心中已是“突”地一跳。只是当她真把人找回来,摘下蒙面,看到那张与沈灼怀一模一样的、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脸,一切才又涌上心头,心中已是破口大骂——说好的不把老娘牵扯进来呢?沈灼怀你不牵扯,你相好的牵扯不算是罢! 但几人是自小长大的交情,于公于私,温岚越倒也没这么冷血,还是按着约定,把司若叫来了。 只是不太高兴。 “是他。”司若面上没有什么情绪,那一双好看的眸子仿佛一潭深井,毫无波动,“被蔺慈仪带走的,是他;在苍川对我们下手的,是他;沈灼怀的孪生兄弟,也是他。” “我和他交换了条件,他给我们线索,帮我们钉死蔺慈仪,这不好么?” 温岚越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她现在开始庆幸这件事她找的是自己心腹,不会让温家除了她的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又开始担心接下来的局面司若要怎么处——重点是,司若根本还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司若蹙眉,“在我进无患所的时候。” 温岚越极少这样一副纠结万分的模样,更不要说那眉眼间掩盖不住的暴躁难安——除非有什么不好告诉他的麻烦事。 司若上前一步,截住了还想继续踱步的温岚越:“长姐,如果是和沈灼怀有关的——告诉我。” 温岚越停了下来——望了他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到沈德清在那边不安好心地煽风点火:“我那好兄弟死在宫里了?那可太好了!” 司若看也没看他一眼,随手抄起一个杯子就砸了过去。 “……”温岚越说,“你在无患所时,确实发生了不小的事。” “沈明之要被认回去了。” 司若瞳孔紧缩了一下。 他立即追问:“认回去?什么意思?他被认回皇室?谁出的主意?!不可能是他本人,他不会犯这种错误!”司若皱起眉头,“不对,圣上已经罢朝许久,短期内都不可能主动上朝,而且宫中已有公主,不可能莫名要认一个已死的皇子之子——” “还能有谁?”沈德清语气凉凉,“还用想吗,当然是我那个好义父呀!”他自嘲笑笑,“趁你病要你命,除了我义父,谁还能干出这样厉害的事情?!” 温岚越没有否认,朝司若点了点头。 司若心中突然升起一阵莫大的恐慌。 他自然知晓,沈灼怀既然被认回皇室,短期内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之后呢?再之后呢?当今皇帝是个清明君主,却并不代表他是个面对一个正当年的皇位竞争时,还过分仁慈的人。他还能安全离开那重重高墙吗?沈灼怀是必定不愿意,困死在那一成不变的,仿若只有一种颜色的宫廷之中的。 他攥紧了袖子,用力得指骨都有些发白。 “……但你也别太担心,沈明之现在……很安全。”温岚越语气复杂。 当然安全,只是是哪种程度上的安全,就很难说了。 而蔺慈仪既然已经亮出了这张牌,就说明他的谋划已经几近走到了最后——可到目前为止,司若他们连蔺慈仪这个人究竟动机为何、谋划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都不明白。 他们落后得实在太多。 “……我要入宫面圣。”司若声音有些发颤。 “万万不可!”温岚越赶忙阻拦,“小司,我知道你现在心中烦闷,我也很担忧沈明之,但——一来,沈明之身份曝光后,圣上已经不愿见我们这些与他有关的人。二来,你就这样莽撞冲进宫去,除了叫圣上觉得你是在挟恩图报,又还能为沈明之做些什么呢?”她急道:“哪怕是要扳倒蔺慈仪,也要有证据——” 司若虚虚阖着眼,眼前浮现起他出宫前,沈灼怀隔着帷帐看自己的眼睛,灯火摇曳下他的眼睛很明亮。他也想起晚上迷迷糊糊时,头皮传来的刺痛感——以及沈灼怀笨手笨脚想要留下他们一缕头发的动作,他唇边的笑,还有他和他说: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 “你说的对。”司若睁开眼,望向温岚越,“现在的确不是我替沈灼怀辩解的最佳时机。” 他匆匆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我该走了,我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 司若想,他的确该相信沈灼怀——沈灼怀即使身处囹吾,也不会是一个什么都不做,任凭别人处置的人。更何况,今日之事,他一定会预演过许多次。 就像那些噩梦一样,反反复复在他意识中重现。 *前情在第一百三十六章 最后一段
第196章 从午门一侧的闱门进去,绕过数个冷清宫殿,便是太医院的所在地。各朝各代都爱将太医署安排在这里,无他——既不深入后宫,又不至于太远,贵人们身体有碍时,御医们总能及时赶到。 司若在这里住了不短时间,对这里已经想当稔熟了。他亮了令牌,垂眸躲过同僚的问好,便提着药箱匆匆进入到太医署的小楼中。 他此番入宫不是为给皇帝看病,而是找一个人。 “吴太医今日可当值?”太医署中很安静,司若寻了管事的医官,低声讯问。 见到是他,那管事医官面上一喜:“呀,司大人,你有几日不在,吴老先生可总念叨你!”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笑道,“自然在的,请跟我来。” 司若点点头,提起药箱,跟着他往小楼更深处走。 这位吴太医,便是先前他出宫前帮了他大忙的老御医,真名已不可考,如今有一名号“吴延寿”,已是个经了许多朝代的老大夫了,医术很是高明,,本早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只是贪恋太医院中得天独厚的藏书,特求了恩典,在太医署中修书,不参与俗世,是个避世的人物。 可以说,外头的太医们,有一个算一个是他的徒子徒孙。 说来也巧,司若认识他是因为司屿庭留下的那份手书。那日司若欲在古籍里找到一些与人麻有关的讯息,带上了祖父的墨宝,恰好便被吴延寿见到了。司若并没能在那多如牛毛的藏书里找到什么消息,却被吴延寿看到了司屿庭的字——而司峪庭当年毕竟在太医署待过一阵子。 顺带着,吴延寿也将司若认做了自己徒子徒孙的一者。 “今日落雨,天气湿冷,吴老先生膝盖不好,便躲在阁楼上休息。”医官朝司若解释,“那些来寻他的大人物们,吴老先生有一个叫一个叫我们打发走了,可真不容易。对了司大人,听说你是家中有事才告假离宫,如今事情是处完了?” 司若闻言,眉头轻轻一动,他颔首:“算是吧。”接着便不留痕迹地将话头转移到另一处去,“陈大人,我离开这几日,圣上身体如何了?” “这……唉。”医官重重叹了口气,“病……并无大碍,只是总忧思过度,司大人你总见御面,想来也能明白。” 大概是因为蔺慈仪爆出沈灼怀的身世而苦恼吧……心中这样想着,司若面上却神色未变,点点头,望向前方:“是不是到了?” “是,是!光顾着和您说话,差点走过了!”当值医官恍然,赶忙停下,“您进就好。” 司若推门进去时,吴延寿正在靠着椅背打呼噜。 这是个鬓发皆白的老头子,看不出究竟是八十岁还是九十岁了,总之年纪不会很轻,常年穿着一身青色的宽袍,面色红润,以他的年纪来说,称得上是驻颜有道。他手边落着一本书,司若捡起来看了一眼,正是他先前怎样都寻不到的人麻记录——看来这个老顽童,也并没有他表面看上去那样不惹俗世。 “吴老先生。”司若推了推他。 吴延寿发出一声响亮的鼾声,顺成章地转过另一头去,接着睡。 司若并没有放过他,接着推:“吴老先生,我来请教你一件事。” 呼噜接着响着。 司若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银针来,在吴延寿百会穴轻轻一刺—— “哎哟喂!”吴延寿捂着脑门叫了起来,“干什么,不让人睡个好觉啊!哦,是你啊。” 司若收回银针,朝吴延寿作揖:“吴老先生,学生有一事相问。” 吴延寿“哼”了一声,缩在那太师椅里,转身不看司若:“你上回这么说,可是叫我安排你进无患所里。这回又是什么事?”他摆了摆手,“我说了啊,上回是最后一回帮你,你们小年轻,不能什么事儿都叫人帮忙,得自己承担这点……” 眼看着他又要唠叨起来,司若赶忙开口打断:“是人麻的事。我发现人麻——似是一种毒。”他之所以敢这样开诚布公地将真相告知吴延寿,一来是确定吴延寿的确是个心无朝野的纯粹医者,二来也是因为眼下看来这个忙,还真只有吴延寿能帮得上。 他停顿须臾,果然看到吴延寿那种老人耍无赖似的神情产生了一些变化,他开始坐直,正视司若,面上也出现一些高位者总会有的肃穆:“你说这是毒?” “十有八九。”司若的十有八九,其实就是肯定的意思——只是他向来不会把话说得这么死,“学生在无患所的谁冤种……发现一些药渣,里头有许多草药,学生不才,只能认出一两种。但是学生怀疑,这便是导致人麻之疫出现的罪魁祸首。” 吴延寿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司若,你要知道,你说这话是要负天大的责任的。” 司若朗声道:“我自然明白。” “……好。”吴延寿沉思片刻,缩回椅子上,懒洋洋道,“你将那药拿出来给我看看罢。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东西,连你都认不出。” 司若将药箱摊平,拆出里头的暗格——为安全起见,他带出无患所的药渣并不多,几乎不到一拳之数,为确保它们始终保持自己所见的状态,司若甚至没有将他们拿出来过。 “只有这些。”他对吴延寿说。 那些黑乎乎的,只隐约能看出一点深翠颜色的药渣被司若仔细平铺在台面上,纵使过了有一段时间,仍旧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啧。”吴延寿挠了挠头,“椒青草啊。” “是!”司若的眼睛亮了,他知道今天自己是来对了的,“只是更多的……学生愚钝,只能嗅出一些相对平常的,活血化瘀的当归、桃仁①等物。” 吴延寿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好好的小子,司峪庭叫你做什么仵作……真是白瞎了这一身天赐的本领。”他懒洋洋地弯下身子来,伸手去捻开一些结成团的药渣,轻轻嗅闻,“这不是很简单……咦?!”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90 首页 上一页 1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