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若庆幸,或许、或许这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与那小孩儿也有过密切的接触,可他自己过了这样长时间,也一点儿事情没有,那孩子看起来也很健康。若真要出事,他应该是头一个出事的才会,而且,或许沈灼怀也是个幸运儿呢? 但这样的侥幸在第二日晌午便被打破。 沈灼怀开始猛烈咳嗽,虽没像咳血那般严重,但整个人几乎像是受了重伤,被打垮了身子,哪怕隔着远远的,司若也能注意到他苍白的唇色。 第二日夜,沈灼怀起高热不退。 沈灼怀紧锁房门,不让司若进入,他只能隔着窗户给他送药,看他拖着病体记下自己的病情,拿给司若看。 第三日,第四日…… 不过出现症状短短二三日,沈灼怀身上便已出现了急病的征兆,四肢发软,手脚无力,食欲不进,他本就不是什么胖人,这样下去,竟一下子瘦了一圈。司若看着心急如焚,将手头看过的方子都用了一遍,可几乎不起什么作用,甚至让沈灼怀依旧到了闻到药味就呕吐的地步。 司若已经不回屋睡了,整夜整夜住在药房,睡醒了便开始翻书,然后给沈灼怀悬脉,按着脉象选药煎药,不知今夕何夕。 “诺生……”沈灼怀看着门外身着单衣,一边煎着药一边低头看医术的司若,轻轻叹息,“好好睡一觉吧。” “我不。”司若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回睡一个囫囵觉是什么时候,他的眼睛很红,干涩得很,“我得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咳咳……诺生!”沈灼怀掩不住咳嗽,仍唤了司若一声。 司若忡忡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都是无措和迷茫:“沈灼怀,我害了你,我要治好你。”他声音里带着哽咽,“可万一我治不好你,该怎么办……” 沈灼怀静静地看着司若——或许也没有办法静,他仍在不住地咳嗽着,好像要把肺都要咳出来。 “没事。”他笑了笑说,“那我们就一起死。” 司若眼眶中的泪潸然落下。 作者有话说: 实在对不起大家我终于写完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184章 司若发现人麻的第十一日,京城药材开始短缺。 他一直在给沈灼怀调试不同的药方,经过几次堪称凶险的以毒攻毒尝试之后,终是将他的情况稳定下来——虽然没有更好,但也不会更差。只是司若很清楚,沈灼怀眼前这条命是用大量的名贵药材堆出来的,若是没了药材…… 不知是因为沈灼怀自幼接触诸多毒物有了抵御能力,还是因为他毕竟习武多年,身强体壮,其实在药材短缺出现之前,司若对于治好沈灼怀是颇有几分自信的——在他的干预下,沈灼怀一直没有出现人麻的最终症状,也就是身上生疮起疤。人麻在发展到最后一步之前,十有五六是能救的回来的,除非是完全没有经过控制。 但那截止药材短缺之前。 司若几乎是与沈灼怀一起迅速瘦了下去。 他不敢睡觉,因为一合眼,不会酣睡到天明,只会陷入连连的梦魇,噩梦里是满目深红,沈灼怀身穿着他这个年纪本不该穿的寿衣,眼目中流下血泪。 这样的情形,他梦到不止一次。好在每每醒来,沈灼怀还躺在屋里,微微咳嗽着。 …… “……小司,小司?”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司若耳边响起,但很虚,好像又远又近。 司若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睡过去了,下意识爬起来望向屋子里——暖炉还燃着,沈灼怀背对着他躺在床上,身躯有规律的起伏。 司若松了一口气。 他这才回头,有些惊讶——如今看天色大概快要子时,院子里飘起些雪花儿来,很冷,但方才叫醒他的却不是旁人,而是带着面巾,一身官袍打扮的温岚越。司若注意到,她似乎是从什么地方匆匆赶来,袍子边缘沾着雪水。 “……长姐。”他整了整袍子,“你来做什么。”饶是来的是熟人,司若还是有些警惕,“若是要带走沈灼怀——” “你放心。”温岚越开口打断他的话,同时也解除了他的疑虑,“我早知道你藏着沈明之。我不是来把沈明之带走的。” 但下一刻,她却给司若抛下一个平地惊雷—— “圣上病了。” 司若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皇帝病了?眼下这个时节,他的病,必定非同小可……而能让温岚越冒着风险来找自己——“皇上怎么会得人麻?我们预警得很早,宫中不可能有人接触到得病者。” 温岚越露出的眉目忧愁,她摇摇头:“目前不知,圣上病后,他身边惯用的宫女太监,都通通拉去……”她没有说完,“但现在这不重要。”她看向司若,“小司,沈明之病了几日?他还活着,是不是?” “他自然还活着!”司若下意识喊道。 叫完,他才发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可他这些日子里,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每日醒来都害怕面对的是沈灼怀的尸体,他已经有点熬不住了。 “他自然还活着。”司若盯着温岚越,“他活得好好的。之后,也会活得好好的。” “我明白。”温岚越轻声安抚,“只是,小司,京城里可买的药材不多了。”温岚越靠近一步,越过司若的肩膀看到他身后陷入熟睡的沈灼怀,虽然明知眼前的二人为维持目前的安稳做出了多大努力,但还是不得不硬下心肠说,“我想同你做一个交易。” 司若眯起眼眸,在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像一只猫儿,他立刻敏锐猜测到了温岚越的言下之意:“你要我进宫为皇上诊病?”他一侧身,挡住温岚越打探的目光,“我与沈灼怀同吃同住这样久,又同是人麻的发现者,长姐,你不怕我害得宫中更乱?” 他微微昂起下巴,一字一句道:“恕我直言,这似乎是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温岚越听他说得这么难听,倒也没生气,只是苦笑一声:“可是小司,你等得,沈明之等得吗?”她不再隐瞒什么,言简意赅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进宫,沈明之会得到最好的照料,他不会被送走——直到一切结束为止。我也用温家的名誉发誓,无论是你还是沈灼怀,都不会有性命之忧。” 对于如今京城缺粮短药,这似乎的确是一个相当好的交易,司若在脑海中迅速思索一番,甚至有了一点点动摇。 他回头望了沈灼怀一眼:“我不明白,宫中御医,竟是废物不成?” 温岚越只道:“药需对症,太医署过分关心龙体。” 司若明白了,也正是因为得病之人至关重要,他们比起治好皇帝,更怕在治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掉了自己的脑袋。但如果是他——至少温岚越有信心,他胆量足够。而至于医术——沈灼怀的命就是最好的解释。 既然是温岚越有求于他,司若倒也稍稍放下心来:“我可以进宫。”他看到温岚越的眼睛肉眼可见亮了起来,“但是——我也有个条件。”他淡淡道,“我不放心沈灼怀,虽然他现在情况稳定了,但毕竟还没痊愈。如果我要进宫,那么他也要跟着我一块进。” “可……”温岚越急急打断。 “我还没说完,长姐别急。”司若接着说,“我明白你的担心,进宫后,你们大可将沈灼怀另行安置,若非必要,我不会去见他。想来这样,皇上也能放心。”他说,“我有且仅有这一个请求。若你们能同意,我便入宫去;若不成,我也只好和沈灼怀一块儿死。” 温岚越知晓他心意已决,便没有再行劝解。 翌日,司若与沈灼怀被带入宫中安顿。 …… 先前遥遥与沈灼怀相见后,司若夜里做了个梦,梦到他同沈灼怀在乌川的河边放金盏银台做的花灯,司若望着灯花在璨璨河水中越荡越远,回眸见到沈灼怀笑意盈盈地握紧自己的手。 那种许久没有接触到的、熟悉的温热似乎能够透过梦境传达到现实。 这也是他头一回没有因噩梦惊醒。 司若觉得,这似乎是个好的预兆。 又是一日诊脉。 皇帝的情况依旧不错,不能说完全好,但同当初的沈灼怀一般,胜在稳定——已经不像司若第一日见到皇帝时那般,面如缟素地躺在床榻之上,四肢僵硬,身体蜷缩,几乎没有咳嗽的力气——冒天下大不韪说一句,几乎离死人只有半步。如今的皇帝,至少已能坐起来,甚至开始处一些政务。 但这就不是司若能够听的了。他只是把完了脉,低低道了一声告退,便收拾好东西悄悄退出大殿。但他向来耳聪目明,又实在有些好奇进来这样长时间了,外头究竟变成了何等模样,走得便慢了一些,于是依稀听到皇帝重重掷下奏折后带着猛烈咳嗽的叱骂—— “朕——咳咳咳——要你们、咳咳,有何用!” “天灾疫难,与朕何关……咳咳!哪里来的谣言,说朕得位不正,冒犯天命!咳——若非你们这些老头子,朕还与皇后在王府——” “皇上——” “太医!司公子呢!司公子走了吗!” 寝宫中冲出两名被奏折砸得鼻青脸肿的臣子——脸上虽然都戴着帷帽,但薄纱的厚度实在遮不住他们被天子砸下的怒火,司若辨认出来,这两位皆是皇上身边的近臣。但他只是扫了一眼,便从善如流地大步踏回殿中。 “……皇上只是怒火攻心,并无大碍。”司若淡淡道,“但近两日最好还是不要接触政务了。” “哎,说得也是……” 皇帝已然醒转了,病恹恹地靠在塌上,正眼都不瞧两位近臣:“是什么是。明日——”他又咳嗽两声,“还是照常把奏折送来罢。” 两位近臣互相对视一眼,只得答应着出去了。 殿中留下司若与皇帝二人,沉默无言。 突然,司若开口道:“圣上是否有疑虑过,您是如何患上此症的?” 皇帝皱眉:“你这是何意。” 司若像是没听出皇帝话中未消的怒火,自顾自道:“人麻向来发于潮湿的南方,发病时节多为夏雨之季或是湿润之秋;几十年前臣的祖父曾在游医时见过数例,皆发展于经济不发达的村落,小民疏忽医治,又与乡里往来,酿成灾祸。臣祖父言,大部分无药可治者,皆切断与他人联络,便可断绝病气传播之索。而从前医书也曾记载,人麻倚靠肢体相传。” “臣自信是京中第一个对人麻起预警的人,而后医卫司与城防司诸位大人,也十分尽责尽力,立刻封锁贫民窟人员往来,臣相信,他们做到了他们能做最好的。期间,哪怕许多王公大臣,也并未遭受病疫侵染。” “可圣上身在深宫之中,不曾外出,圣上龙体尊贵,皇宫更必万分小心。臣听说,伺候圣上的人,哪怕只是疑似不适,都会被替换下去,更别说叫一个病人这样光明正大地靠近您,伺候您的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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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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