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门前无灯挂呀,伤心的呀,只好坟前哭亲人哪死鬼呀……” 林中鹤蹙眉。 “家家媳妇回娘家,人家回门成双对啊,”卢照水唱的声音停下,似乎是清了清嗓子,下一句声音明显高了起来,“伤心的呀,小寡妇一路哭到家呀……” 林中鹤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 卢照水还在继续唱,桌上的小木鸟摇头晃脑,林中鹤甚至能想象到卢照水在路上晃悠悠走的样子。 “冷菜冷饭可好吃……”这里略有停顿,声音似乎往下转了,像是人去捡什么东西了,在“伤心的呀”出来时又直起身来了,“冷言冷语最难听呀死鬼呀——” “呀”一字还没拖完,就听到撞击似的一声,小木鸟不晃脑袋了,模仿了个“啪嗒”一声。 林中鹤听着小木鸟模仿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虽知道是假的,但还是像踏在他心上一般,叫他放在唇边的水暂时送不到嘴里了。 他放下水。 然后他听见了卢照水清亮的声音。 “……林中鹤,有事自己来找我。” 双唇又顺理成章地纠缠在一起,卢照水亲完了,抬头问他,“猜猜我喝的什么酒。” 林中鹤觉得自己的嘴里也一股酒味儿了,他的手搭不知何时搭在了卢照水的腰上,他不太懂酒,不太知道。 卢照水竖起一只手,收起大拇指,比了个“四”,“四娘……” “四娘带的女儿红”一句话就这么被堵在唇间。 舌头本应是灵活的,但或许是因为喝了太多酒,卢照水的舌头都有些迟钝了,因此即使被更加灵活的拉扯着搅动了几下,也依旧不知所以。 林中鹤平复了喘息,卢照水却还在低喘,他伸手摸了摸卢照水的脸颊,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烫,“我尝了,还是尝不出来。” 卢照水真是喝醉了,耍脾气似的一撒手,“扑通”一声,整个人撅着屁股压在林中鹤身上了,大着舌头,“累死了!我刚要告诉你!告诉你了你不就不需要尝了吗?!” 林中鹤听着他的大着舌头,胡说八道的声音,一时间觉得很可爱,说话间都染上笑意,“嗯,我知道。” 卢照水的头压在林中鹤胸口,随着林中鹤的呼吸而起伏。 “你骗我。你根本没有孩子,落四娘也不是你的妻子。” 卢照水迷瞪着眼,“我又没说她是我老婆。你才是骗子!” 这是算旧账了,林中鹤于是又不吭声了。 二人紧贴着,刚才那句话是自胸口传来的,卢照水醉醺醺间把林中鹤的胸口当成了说话的地方,现在林中鹤不说话,他自然也就听不见从林中鹤从胸口传来的声音了。 醉酒的卢照水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听到胸口的“回话”,他陡然支起上半身,很吃惊地看着林中鹤的胸口,上手拍了几下,“喂!你怎么不说话!喂喂!你怎么不回我话?!你……” 卢照水一个剑客,提剑的手劲还是在的,林中鹤本就没恢复,被他没轻没重拍了几下,咳了几声。 卢照水立马停了,他迅速地又趴到林中鹤胸口上,“说话。” 林中鹤无奈,“我说了。” 卢照水喊道,“骗子!” “你说喜欢我。假的!哪有你这样的,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我这么可怜,还受着伤!我给你写信,你也不回!你还,你还天天和北堂子在一起!是不是他不让你回信?不让你来找我?” 林中鹤摸了摸他的背,先替无辜受冤的北堂子解了围,“没有,北堂子没有这么做。” 卢照水越说越委屈,“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是不是生我的气?我把你送我的帕子都找回来了……” 卢照水把腰间的香囊揪起来,林中鹤被卢照水压着,勉强伸出手摸了一下,依稀辨出是香囊的形状,只是缝的太粗糙了,线有断的地方,且走势不齐。似乎只是勉强用线拼凑出一个香囊来。 “你知道多难缝吗?我的手!都被戳了好多针!” 林中鹤怔了,他下意识要去摸卢照水的手,卢照水却故意不让他摸。 “你都不管我了,还摸我手!好一个君子!” 林中鹤说,“对不起。” 卢照水不依不饶,“哪里对不起?” 林中鹤一个一个认真回道,“离开你对不起,不回信对不起,不找你对不起,摸你手对不起,让你难过对不起。可以了吗?” “不可以!还有一条…整天和北堂子在一起对不起。” “好,整天和北堂子在一起对不起。”说完这句,林中鹤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才轻颤着笑了出来,“寻朗,你清醒后一定会后悔的。” 胸口压着的人没再回话。 林中鹤耐心地听了一会儿,下面的人呼吸均匀着,应该是睡着了。 林中鹤抄起卢照水的腿弯,卢照水的脑袋晃了几下,林中鹤微微后仰,那晃动的脑袋就落在他的肩头。 瘦了不少,林中鹤心道。 这才是林中鹤最愧疚的。 是他不好。 林中鹤立在原地,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认命似的叹口气,抱着人下了山。 已是半夜,客栈早已关门,再想要间房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一向端庄有礼的林庄主只能怀中抱个人,从院子的矮墙处翻进去。 林中鹤将人放在床上,卢照水在床上骨碌碌转了几下,抱着被子,面朝内睡了。 林中鹤将人拉回来,“衣服还没脱。” 卢照水死活攥着衣领,鲤鱼打挺般直起上半身,迷迷瞪瞪地睁眼,“你干嘛?你怎么……怎么能随便脱我衣服?” 话说完,人又躺下了。 林中鹤无奈,但还是试图说理,“衣服不脱睡觉不舒服。” 卢照水微微睁开眼,嘀咕了几句“怎么能随便脱人衣服呢”,就又滚回原位了。 林中鹤拿他没办法,刚要走,卢照水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床外侧,拉着他的衣角,“你不睡吗?” 原来外侧的位置是给他留的。 林中鹤心很快地跳了几下,默了半晌,俯首,在卢照水左眼下落下一吻,他记得的,这里有颗痣,“我待会儿过来,好吗?” 卢照水眯起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松开了手。 林中鹤站在刚刚跃进来的窗口旁,任夏夜冷风吹了一会儿,听见自己的咳嗽声,他的脑子才终于清醒过来。 怎么办?寻朗。 清醒过来,后悔的不止是你,还有我。 他的手摩挲着那块玉佩。 与卢照水在一起,他从来不是情爱上头的冲动,许多个夜晚,他都真心实意地想过自己的退路。 他无意江湖名声与地位,一直的打算就是自己好好培养个弟子,待他能独当一面,自己便可归隐,作个闲人,了了此生。 遇见卢照水,算是他的意外之喜。 被卷入这场迷局,虽非他愿,但他到底还是越陷越深。 隋城案中途时,他就想到北堂子,需要十几年缓缓图之的事时间缩减到两三年,也就只有北堂子可以,也只有他,才最有可能答应。 这么一个有入仕之心却被困在庙堂之外的人。 没人能预料到风的到来,身份的显现、卢照水的遇险、他身体情况的陡转直下…这些他不能预料到的风,把他费尽心力下好的一盘棋吹散,他也毫无办法。 后悔,大概是这世间最无力的一词了。 他想起自己昏睡时,医师对北堂子的话,“调养好的话,三年还是能活的。” 如果放在遇见卢照水前,听到这样的话,他会觉得只会为自己无法实现自己在江湖的抱负而惋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那时,他听到这句话,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因为他想活着,比任何人都想。 他想和卢照水一起,去摸凉城的沙、吹蕴州的风、尝万涧的水、攀莫郁的山和溪山的雪…… 这些所有卢照水说过的地方。 一直到他们白发苍苍,死后入土也要埋在一起。 卢照水寄来的信,他每个都摸了很多遍,纸张薄得几乎能透光。 他送去明月山庄的小木鸟,已经飞坏了几十只。 时间是最好的缓冲,在季节更迭中,他发现卢照水送来信在逐渐减少,他的话在慢慢变多。 卢照水从苦痛中走出来,向前看了。 他一向如此,从不困于过去和现在。 但林中鹤是个没有以后的人。 要是再去耽误卢照水,真的就太自私了,自己的一时贪欢,让他用一生去赔偿。 不公平。 这是第二年。 作者有话说: 木鸟类似于现在的录音机,是个小机关…… 然后小噜唱的歌曲是我们小噜一直惦记着,希望死后有老婆能给唱的《小寡妇上坟》 卢:老婆跑了,我自己给自己唱还不行吗?
第121章 终知了月小山庄 宿醉第二天起来会头痛,卢照水好几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捂着自己的头,支起身来。 这个地方… 哪里是他的林子。 他皱着眉认真回想了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脸色越来越不好,直到脑中复盘到他说的那句“整天和北堂子在一起对不起”时,他终于无法忍受地把脸捂住了,“天哪……” 林中鹤坐在一旁,听到床上窸窸窣窣的动静,唇角微翘,只是吝啬地连梨涡都没露出。 卢照水从羞死人的尴尬中缓过来时,才发现林中鹤还在。 竟然没跑,他心道。 “你醒了?” 卢照水坐在床边穿鞋,假模假样地“嗯”了一声。 敲门声响起,“公子?” 阿九的声音。 林中鹤转向卢照水,卢照水懂他的意思,“你让他进来吧,我没事。” 得到允许,阿九推门而入,看见床上坐着个卢照水,下意识先捂眼,“啊公子我不知……” 卢照水抬起眼皮看他,“我衣服穿好好的,又没发生什么,你捂什么眼?大惊小怪…” 阿九尴尬地放下手,“呵呵”两声。 阿九把手里端着的醒酒汤放下,“我过来看看公子,看到刘婆子手里端着醒酒汤我顺手就给带过来了…” 起初北堂子告诉他林中鹤半夜翻墙进来,他还不信,直到在院门处遇到要送醒酒汤的刘婆子还觉得不对劲,他还怕是公子因为爱而不得发狂了,如今看到床上卢照水,才终于放下心来,这些古怪都是有迹可循的。 林中鹤看不见,卢照水可能看到,阿九这小孩,冲他挤眉弄眼的。 他原本也没什么好穿的,外衫都没脱。 “之前该不该脱的都脱了,现在该脱的却都不敢脱了。”卢照水腹诽。 阿九那小孩出去,关门时还在给卢照水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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