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岫偏过头,面庞横对叶枕戈追上了他的唇,但仅轻贴一下,还未尝够滋味就匆忙退了开来。
好软……比自己吃过的任何一样肉都软。
叶枕戈仿佛没料到青年有如此“胆量”,瞬间的惊讶过后,迟疑在眼底一闪而逝,他很快恢复如常,心平气和道:“你久居山谷暂时迷失,错不在你,但世间纲常三纲皆取阴阳,妻为阴夫为阳,男女相亲才合乎伦理。”
“你可以吃我嘴巴,我——”
拦下话头,叶枕戈无奈道:“双唇相触是情人表达喜爱的方式。”
“喜爱……”席岫喃喃自语,两个字反复含在舌尖琢磨,片霎后忽地茅塞顿开,“我喜爱你!”
苦笑一声,叶枕戈道:“爱有比翼双飞,琴瑟和鸣,也有舐犊情深,如手如足,试问你对尊师可有喜爱?”
席岫怔住了……
“尊师重道亦是爱,分不清夫妻、孺慕、朋友之情,你又凭什么说喜爱我?”看着席岫迷惘的眼神,叶枕戈话锋一转,扇子轻轻点上了的他唇,“何况你也不过问我的心意吗?”
席岫不是不在意对方想法,可师父多年冷漠以待没有令他学会如何与人交流。
见其一副欲言又止,呆呆傻傻的模样,叶枕戈叹道:“你呀……”
席岫疑惑望向对方,但见那面容从清晰到模糊,随即双唇一热,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走。他瞪大了眼,愣愣盯着叶枕戈阖起的长睫,几乎忘记呼吸,心越跳越快似又“中毒”一般,直至那唇离开依然魂不附体。
“你不愿开口,我也只好自己告诉你答案了。”叶枕戈天生一派世家子弟的闲适从容,此刻他眼含笑意,唇吐爱语,七分情真,三分慵懒,正是十分迷人心智。
席岫对叶枕戈犹如隔纱望月,美丽而朦胧,在这幅景象的衬托下,曾经一切似乎都于心中褪去了颜色,变得不再重要。
回程途中,碍于体内余毒,叶枕戈搀扶席岫走得极慢。
席岫一只眼看脚下,一只眼看他,没走几步就欲倾身吻他,吻虽未落空,可贴上的却是凉飕飕一幅扇面。
合起扇,叶枕戈倒退半步,浅笑道:“观情形,你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席岫也不气恼,顺势搂住他腰身,问道:“你留下的那块布上写着什么?”
“也非紧要之事。”
“我想识字,教我好吗?”
叶枕戈笑着点头,亲了亲他唇角。
席岫正要亲回来,视线却不经意落在了对方颈项,但见尚未消退的指痕依旧刺目……他抬手轻轻抚摸,小声道:“还疼吗?”
“无妨。”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席岫立足之地地势较高,叶枕戈微微仰头望住他,道:“身体的伤痛不值一提,强者百炼成钢,没有挫折便也无法登峰造极。”
“何谓登峰造极?”
叶枕戈垂下眼帘,嘴角噙着丝笑意:“不急,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你想学的我亦会教你。”
席岫目达耳通,接道:“我想知晓你写了什么。”
“识得字后去看岂非更有乐趣?”扇子轻敲他胸膛,叶枕戈温柔笑道,“达成目标自需一段积累的过程,所以首要便是静心。”
第六章
拄着根树枝,席岫在地面写写画画,临摹着一旁的几行字。听叶枕戈讲,这是首描绘江雪上孤舟垂钓的诗,其中每一个字他都已熟稔于心,可诗的意境却始终想象不出,因为他既未乘过孤舟也不识蓑笠,眼前只有个倚潭独钓的叶枕戈。
席岫静心了二十年光景,如今才方知“静心”不易……他悄悄放下树枝,轻手轻脚走到潭边,弯腰凝视那阖着的眼,小声试探道:“鱼儿上钩了。”果真不见人醒,便放开胆量凑了向前。
“直钩也肯咬,这鱼儿天真的可爱。”眼底是悠悠荡起的长睫,阳光在那眸里洒上了淡淡茶色,甚至看得清漩涡一样收缩的瞳孔……席岫蓦地一阵失神,片刻后才醒悟道:“你装睡?!”
叶枕戈啼笑皆非,起身推开他,踱步空地,先看了看他练习的“成果”,随后捡起树枝又书写几字,边写边道:“想使坏的人才怕被发现,这叫‘做贼心虚’。”
轻飘飘一瞥地面,席岫反驳道:“是你欺骗在先。”
叶枕戈赞许地点点头,继续写道:“无理仍要声高,把错说成对,‘强词夺理,颠倒黑白’。”
自己答应在确认是何种“喜爱”前不亲他,可总忍不住去想……席岫耳根一热,夺过树枝于原地写道:我生气了!
“准确地讲,你此刻情绪应属恼羞成怒。”
冷冷一哼,席岫转身背对了叶枕戈。他骨子里并非温顺之人,只是师父积威甚重又向来冷漠,他纵有脾气无处发泄,直到与叶枕戈相识后才渐渐显露了本性。
绕至青年身侧,叶枕戈举扇朝他轻轻一摇:“为何一生气便选择沉默?”
席岫不以为意道:“生气就是生气,还能怎样?”
“生气前先想一想,或许存有误会,便该留人解释的余地。若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听过作罢不必放在心上。当真恶意者更无需动怒,直接动手即可。”
回望向他,席岫一脸困惑:“想完这些还有心生气吗?”
“问得好。”合了扇,叶枕戈以扇为笔又在地面写下几字。
席岫轻声诵读道:“三思而后行……”
“再想,你因何生气?又值不值得生气?”
不存误会,亦非恶意,那便是无伤大雅的玩笑?想通了这点,席岫却仍旧心有不甘:“你开玩笑我一定要笑吗?既然不想笑,沉默又有何错?”
“没有错,只可惜失掉了扳回一城的机会。”凑近对方,叶枕戈一阵耳语,末了稍稍退开,眼儿弯弯望住了他。
席岫愣了会儿,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装模作样地咳了声,正色道:“本少侠光明磊落,何来做贼心虚一说?我反倒要问,你喜爱我,属实?”
叶枕戈配合地垂下头:“属实。”
“那我来一试你的心意。”席岫扬了扬下巴。
属于叶枕戈的气息渐近,眼瞧那唇间痣便要被自己掳获,对方却忽而偏首将吻落在了他颊边。席岫心头猛地一跳,脸“唰”地变得通红!
可以坦荡荡亲吻,却因个面庞的触碰害羞,不知该说他忠于欲望亦或过分纯情……看着青年局促的模样,叶枕戈笑叹:“还生气么?”
席岫登时摇头,手掌无意识抚过脑后长发,仿佛介意起了仪容。其实以世俗眼光,他已是万里挑一的俊美,可他从未关注过外表,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地令人心动。
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叶枕戈转言道:“说回正经,蝉衣楼发现了我的行踪,留在此地只会等麻烦上门,我亦有急事待办,不便再做拖延。”
席岫已自他口中得知,他受父亲委托,要将一样东西送往泰和城,而现身谷中的黑衣人目的正是此物。叶枕戈被这群杀手追进深山,凭略胜一筹的轻功才得以逃脱为自己所救。伤愈后,叶枕戈便打算离开,留在那布面上的内容也是待事情办妥再回谷探望自己,然未料半途即遭遇围堵。
“你要做的事很危险吗?”席岫问道。
“多谢你关心,我有能力自保。”
“自保?”席岫皱紧眉头,“身受重伤晕倒在我面前,就是你说的自保?”
“能留一命便是可喜结果。江湖路险,若无这点觉悟,我也不会担下父亲委派的重任。只是因我之故,却连累你失去了原本宁静的生活,我心中十分愧疚,”凝视他,叶枕戈正色道,“那些人手段卑劣,铩羽而归难保不会记仇,我走后望你多加谨慎,万不可再轻信旁人。”
席岫的眉皱得更紧了:“你仍旧要走吗?”
“世上很多事无法凭个人意志随心所欲。你不出谷,因为有你的苦衷,而我,也有我的苦衷。”叶枕戈淡淡一笑。
这幅神情让席岫忽而忆起了初遇那晚,叶枕戈坐在床边露出淡淡笑容,嘴角的弧度仿佛与此刻毫厘不差……那笑容像是一个起点,他从这里出发,自以为走了很远,可当停下脚步却蓦然发现不知何时竟又回到了原地。
他终于明白,只要困足林海溪谷一日,无论他的心走出多远,等待他的都是同样的结果——相逢即离别。
月明星稀,月色照得地面白亮,将影子长长拽上了坟头。
席岫半垂眼帘,目光平静地注视脚下,发觉至今的人生弹指间便已回忆到尽头……
——远离纷争,伴银月永守山谷。
叮嘱声再次传入耳中,可浮现脑海的已非昔日师父冷酷面容,而是另一番温柔眉眼,鲜妍红痣。
固执地盯着坟茔,席岫突然想大声呼唤,唤醒沉睡其中的人,想他看看自己已更高更强壮,已不再是十五岁时单薄的少年。
月儿渐渐西沉,四周景物陷入了黎明前的黑暗。
死寂中响起“咚”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三下。此时,天边一道亮白细线划破夜幕,万物于顷刻间重归大地。
席岫依旧站得笔直,膝盖和额头却不知何时沾染了灰土。
握紧银月的刹那,熟悉的触感交织成一缕迟疑闪过心头,他闭了闭目,睁眼同时将之拔地而起,大步离去。
行至住处,视野里,叶枕戈正于潭边阖目养神。
席岫瞧向他发间夜露,估摸他在屋外也有个把时辰了。
耳闻动静,叶枕戈悠悠抬眸,但见眼前青年一身劲装,束皮革腰带,披银色大氅,一柄新月型的利刃自颈侧探了出来。撩开袍摆,他起身上前,疑道:“因何这副装扮?”
“你等了我很久,你等了这么久只为与我道别,对吗?”不答反问,席岫抬手轻轻拂去了他发间露水,“我想你留下,却不曾想过你的苦衷,不曾想过另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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