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逼近,苍白指尖抵在沈清让心口,“还是说……” 声音陡然转轻,带着几分讥诮,“将军其实早就对我动了心,却连自己都不敢承认?” 沈清让怔了怔。 折扇展开,遮住了时岁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沈清让。”他轻飘飘地唤他,语气却冷得刺骨,“你又不是我的未婚夫婿,凭什么……来质问我?” 字字诛心。 时岁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近乎自虐般地说着最伤人的话,仿佛只有刺痛对方,才能掩盖自己心底翻涌的痛楚。 沈清让攥着时岁衣袖的手紧了又松,再抬眼时,眼底翻涌的情绪已被尽数压下,已是一片清明。 “是下官僭越。”他退后半步,躬身的动作行云流水。 一如四月前的京郊马场。 时岁没有回头,广袖翻飞间已消失在长廊尽头。 东厢房门扉合拢的刹那,他的指尖已狠狠按上脖颈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在雪白的中衣上晕开刺目的红。疼痛让他呼吸微窒,却仍固执地加重力道。 疼。 可这疼却让他清醒。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再深一些,再疼一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没有人会破门而入,夺去他自伤的手。 没有人会将他拥入怀中,说“别这样”。 更不会有人……爱这个满手血腥的他。 第19章 出征定在了腊月二十七。 时岁脖颈上缠着层层纱布,斜倚在太师椅上,折扇在指间轻转。他的目光越过案几上摊开的密函,落在对面那人身上。 沈清让端坐于离他最远的椅中,背脊挺直如松。 周涉坐在二人之间,眉头紧锁地合上密函,沉声道:“玉门关守将已收到密报,箫启明的人马昨夜已至关外三十里。” 沈清让指尖在案几上轻叩两下:“二十五万私兵,加上关内守军,至少有三十万之众。” “怕了?”时岁忽然开口。 沈清让抬眼,四目相对的瞬间,时岁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 “下官只是提醒丞相。”沈清让声音冷硬,“此战凶险。” “凶险?”时岁轻笑,折扇合拢,“沈将军当年单枪匹马闯敌营时,可没说过‘凶险’二字。” 沈清让下颌线条绷紧:“此一时彼一时。” “是啊。”时岁忽然倾身向前,越过周涉,折扇挑起沈清让的下巴,“彼时沈将军意气风发,如今……”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倒学会瞻前顾后了。” 他顿了顿,“还是说……这些年,将军的胆气都被消磨尽了?” 周涉猛地咳嗽一声:“二位,军情紧急。” 时岁收回折扇,漫不经心地展开:“周大人说得是。”他转向侍卫统领,“传令下去,明日寅时,大军开拔。” 侍卫统领领命而去,屋内一时寂静。 沈清让忽然起身:“下官去准备军务。” “急什么。”时岁懒洋洋地开口,“本相还有话要说。” 沈清让站定,背影挺拔如松。 时岁盯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沈将军可知,为何本相非要你挂帅?” “下官不敢揣测丞相心意。” “是不敢——”时岁起身,“还是不愿?”他在沈清让身后半步处停住,忽然压低嗓音:“你想恨我。” 这不是疑问句。 扇骨顺着沈清让的脊线缓缓上移,最终停在心口:“我在替你报仇。” 沈清让猛地转身:“你——” “惊讶什么?”时岁挑眉,“他们当年如何构陷你,如何将你逼至绝境……”他突然凑近,唇几乎贴上沈清让的耳廓,“本相都记得。”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沈清让手指微颤。 “丞相多虑了。”他后退半步,“下官与十九将……早已恩断义绝。” “是吗?”时岁意味深长地笑了,“那明日……本相就拭目以待了。” 周涉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暗自叹了口气:“岁岁,你跟我出来一下。” “你这样只会把他越推越远。”周涉蹙眉道。 时岁倚在廊柱上,折扇在手心转出花来:“周大人这是要给我上情爱课?”尾音上扬,带着惯常的戏谑。 “岁岁。”周祈轻叹一口气,“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爱?”时岁忽然笑出声,扇面展开,遮住半张脸。露出的那双桃花眼里凝着冰,“周大人说笑了,我这双手……早就不记得该怎么捧住真心了。” “不若给我讲讲你和阿絮当时?”时岁忽然收了折扇,冰凉的扇骨轻拍周涉脸颊,打断他未出口的话,“让我学学。” “岁岁……”周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啊。”时岁歪头,笑得天真又残忍,“我在教他恨我。” “你——”周涉气极反笑,“你真是疯了。” “疯?”时岁笑意渐深,“周涉,你记不记得阿絮最喜欢教我的一句诗?” 周涉浑身一僵。 时岁凑近他,呼吸轻拂过他的耳畔,一字一句道:“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周涉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可你看……”时岁后退一步,“我偏不爱听她的。” 周涉望着时岁,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可怕。 “你就不怕……”他嗓音沙哑,“沈清让终有一日恨你入骨?” “求之不得。”时岁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缠着丝丝缕缕的痛楚,“那才好呢,至少证明,他心里还有我的位置。” 周涉呼吸一窒。 “这些年。”时岁折扇轻摇,嗓音里裹着叹息,“我不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吗?” 情绪翻涌时,他便倚在茶楼窗边,望着那座陌生又熟悉的将军府,一站便是一整天。 有时风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他也浑然不觉,仿佛只要站得够久,就能等到那人从正门里走出来,再遥遥看他一眼。 “岁岁……”周涉柔声道,“你当真要走到这一步?” 时岁沉默了一瞬,折扇缓缓合拢。 “周涉。”他轻声唤他,嗓音里带着经年的疲惫,“这条路……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向长廊尽头。背影孤寂而决绝。 周涉站在原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恍惚间,竟像是看见多年前。 那个总爱拽着他袖子,笑嘻嘻喊“周木头”的小少年,正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巷口。 可一眨眼,风过无痕。 终究是,物是人非,山河永寂。 十一年过去,阿絮拼死护下的幼弟,终究是被仇恨腌制成了怪物。 腊月二十七,寅时三刻。 城楼之上,寒风凛冽,时岁披着雪白狐裘,指尖捻着折扇,扇面轻摇,似笑非笑地望着城下。 沈清让一身白色轻甲,银枪斜指地面,寒芒映着尚未褪尽的夜色,衬得他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内敛沉稳。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瓷瓶。 那是时岁昨日塞到他手里的大血。 那是治疗他旧疾的良药。 药瓶冰凉,却像烙铁般灼着他的掌心。 沈清让微微抬头,视线遥遥与城楼上的人相撞。 时岁啊时岁…… 你到底是想让我恨你,还是……让我爱你? “丞相在看什么?”周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时岁目光仍未收回:“看一把好刀。” 他的折扇倏然一收,唇角笑意未减,眼底却闪过一丝决然。 时岁转身,狐裘在风中扬起一道凌厉的弧度,对周涉道:“备马。” 周涉一怔:“丞相?” “本相改主意了。”时岁嗓音轻缓,却不容置疑,“这一仗,我要亲自去。” 周涉眉头紧锁,压低声音:“可玉门关——” “玉门关怎么了?”时岁脚步未停,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本相亲自去,不是更合圣意?” 周涉心头一跳,隐约觉得时岁话中有话,却来不及深思。待他回神,时岁已踏下城楼,雪白的狐裘翻飞间,转眼消失在阶下。 沈清让正欲翻身上马,忽听身后马蹄声疾。回首,便见时岁策马而来,墨发飞扬,狐裘猎猎,竟比这漫天霜雪还要夺目三分。 “丞相?”沈清让握紧缰绳,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时岁勒马停在他身侧,笑意盈盈:“沈将军不介意多一个同行吧?” 沈清让眸光一沉:“战场凶险,丞相千金之躯……” “凶险?”时岁轻笑,折扇一展,遮了半边面容,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有沈将军在,本相怕什么?” 他凑近几分,压低嗓音,温热的气息拂过沈清让耳畔:“还是说……将军护不住我?” 沈清让呼吸一滞,终是冷声道:“随你。” 时岁低笑,扬鞭策马,与沈清让并肩而行。二十万大军浩荡启程,扬起漫天尘烟。 周涉奉命驻守江洲。 他站在城楼上,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眉头紧锁。 ——时岁,你到底在谋划什么? 玉门关外的军帐驻地。 时岁立于沙盘前,指尖轻点着玉门关的模型,眉宇间凝着一丝冷意。沈清让站在他身侧,神色沉静如水。 “箫启明的私兵已至三十里外。”时岁抬眸,看向沈清让,“沈将军,可有良策?” 沈清让沉默片刻,指尖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绕后包抄,断其粮道。” 时岁唇角微勾:“正合我意。” 他忽然倾身,折扇点在沈清让的胸口,声音低得只有二人能听见:“可若箫启明早有防备,将军当如何?” 沈清让眸光一凛,抬眸与时岁对视:“丞相信不过我?” “信。”时岁轻笑,折扇缓缓下滑,最终停在沈清让的腰侧,“本相自然相信,将军不会让我失望。” 沈清让呼吸微滞,猛地后退一步,与时岁拉开距离:“丞相自重。” 时岁不以为意,折扇轻摇。 帐外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侍卫统领掀帘而入,单膝跪地,“箫太傅派使者前来,说是要见丞相!” 时岁唇角微勾:“来得倒是快。” “让他进来。”他懒懒道,转身坐回主位,折扇轻摇,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片刻后,一名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被带入帐中。那人目光阴鸷,视线在帐内扫过,最终落在时岁身上。 “太傅大人派我来,是想与丞相谈一笔交易。”使者开门见山道。 时岁挑眉:“哦?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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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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