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亲口宣读罪昭,一一明表。 “定崖知县顾青民,欺君罔上,滥用职权,知法犯法。 罪人楼枫秀,杀人敛财,目无法度。 皇商沈知安,祸民殃国,趋势逐利。 杜小三,李雀雀,甚先,一干人等皆参与其中,罪无可恕。 罪犯将在午时三刻执行死刑,以消贪婪之罪,还以天下太平!” 相关罪犯捆在刑柱之上,跪在万民面前,神色或嚎哭,或沉默,或忿忿不平,或身骨挺拔绝不俯首。 只有一个,他仰着头,盯着圆日寸寸轮转,既无惶恐也无紧迫,看不出是想死还是想活。 刚刚经受培训头一回上岗的刽子手,战战兢兢握着钢刀,浑身紧绷等待着手起刀落的命令。 眼见距离午时三刻仅剩一刻,本该旧疾复发长闭宫门的圣主,却在万人之中现身。 他步履平缓,面色无虞,清俊眉目如昔,瞧起来并无病态。 圣主看起来虽然没大病,但多少也有点小问题。 因为他并未着圣主圣服,洁白中衣沾满污水,长发垂落散乱,束发莲冠遗失,踩着一路清晰水痕赤足而来,仿佛将将涉水上岸。 净水长老呼吸一窒,眼下没有时间供他想通原委,旋即恢复神态,起身扬声道“圣主久疾不愈,皆因狂徒肆虐,污浊世间,今日罪恶即将正法,圣主特解衣冠,素身观刑,以示青苍之公!” 当下,万民目光带着犹疑的期盼和历来的虔诚,同时转向歌沉莲,望着他一步步走向行刑台,立在其中那名罪犯面前。 楼枫秀抬头,黑发沉压着眉眼,漆黑眸中坦然映出圣主淡漠面容。 仿佛回到初见,他被抢去衣物,长发散乱,却不见形容狼狈,仿佛一切繁华尽死。 “死之前,我不想再见到你。” 圣主长发如瀑,发尾水珠缓缓沿着脸颊滚动,自下颚坠下,直至跌碎在他眼中。 他闭起眼睛,轻声道“滚吧,阿月。” 歌沉莲笑了一声,他俯身伸手,撩开楼枫秀长时间没有修剪,几乎扎进眼睛的头发,解下手腕的红绳,为他重新绑起头发。 “枫秀,你说过,你有九条命。” “没了,你走那天就没了。” 他轻轻扫过他的眉眼,神色温柔而充满怜悯。 “我还你一条。” 他缓慢倾身,贴上他的皲裂嘴唇。 湿润紧密贴合,细细碾过唇齿,微弱的痒,激起他心底无限渴望。 楼枫秀笨拙而用力,张开口齿,急不可耐伸出舌尖。 歌沉莲以为,那是一种迫切的回应。 那是他从未想过,根本不敢想象的回应。 他有些欣喜若狂,张开双臂将他纳入怀里,迎上那枚柔软舌尖。 历来温柔都是陷阱,下一刻,他被他猛然勾住,舌尖吮吸入齿! 紧接着,舌尖传来锥心之痛,那利齿用尽了气力,似乎恨的发疯。 二人口齿满是鲜血,却任谁都不肯放开。 我从不相信信仰,因为我就是信仰。 我知道,我的存在,不过是权势利益驱使下的恶念而编造,忤逆伦常的污血而缔结。 我认定,信仰存在于世,就是天大的笑话。 楼枫秀,遇见你那天,我大抵是要死的,而我并不畏惧,并不期待。 抛开世间名望权利,我再想不到可值得留恋之物。 可你抱住了我。 你对我说出第一句话,还活着吧。活着就好。 那一刻,我竟和你一样庆幸。 你的生活举步维艰,却何其纯粹自由,从不顾虑对错,从来无惧终果,从不反悔。 真正烂透的,得到救赎的,一直是我。 我从来不是阿月,也不配再度成为阿月。 但我仍然想要爱你。 必须爱你。 他们吻的忘乎所以,视天地为无物,视君王如死人,一时间万籁寂静,数万人齐聚的街头,却落针可闻。 银丝缠血,唇瓣微分。 楼枫秀孱弱喘息,他终于透尽所有蓬勃情感,失去所有力气。 他抬起头,隐约看到圣主目光,宛如浮华尽逝的初见。 声音低而缓,甚至有些温柔“阿月,我好恨。我,恨不得你死。” 和我一起。
第103章 圣莲道。 圣代表天地与苍生, 莲代表贞洁与坚定,贞洁意味全心的博爱,坚定意味无我之奉献。 无上坚定贞洁的圣主, 连正常情欲都不能拥有的圣主, 绵延子嗣只为延续正统血脉的圣主。 却在众目睽睽之下, 亲吻一个被判处世间极恶的狂徒! 那狂徒,还是个男子! 天下人心瞬间死绝了。 哦,不对, 还剩那几名死刑犯们。 “嘿。”老杜无语片刻,咬牙道“我知道你要搞事,不想你要这么搞。” “啊!!!”甚先迟疑片刻, 失控般崩溃尖叫,叫了两声, 猛见雀雀望的津津有味,张口斥道“还看,非礼勿视!闭眼!” 雀雀收回目光,大惊小怪的看他一眼,淡定道“这有什么, 我早见过。” “......嗯??”久久不能回神的顾青民还是不能回神。 “伤风败俗!”沈父评价。 “怪浪漫的!”沈母赞叹。 在二人难舍难分的纠葛之后,痛恶罪犯罪行的百姓, 涌起前所未有的沸腾, 他们遗忘最初的目的,集体慷慨激愤, 声浪滔天, 在混乱极端的情况下,没有通过任何有效交流,迅速一致达成了烧死圣主的意见。 明晃晃的事实坦露眼前, 百姓们终于无理可补,无据可依,无处宣泄愤怒。 于是,数万人突破刑台关卡,冲上了行刑场上,或有人抢走刽子手的砍刀,挤着人群朝圣主砍去,或有人点起火把,抢上前来,就要将他就地焚烧! 一旦亲手摧毁天下人的信仰,便要接受天下人的反噬。 歌沉莲一直期待着这样的场面到来。 兵部训练有素,骤乱暴起之际瞬间出动,四面八方镇压,官民混乱一时纠打成团,圣主只一个,一群要护,一群要杀,只抢的乌烟瘴气。 历来光鲜得体的圣主大人,脱去了光鲜,受两方分别拽着四肢,简直比死刑犯还要狼狈。 监刑台上,明宗一张脸臭的能当场腌豆腐,他恨不得当场下令,把圣主扔人堆里被打死了事。 想不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能遇上这辈子最不严谨,最吵闹嘈杂,最恶劣难堪的行刑。 怪不得列祖列宗不设死刑,否则史官收录中肯定不止这一个笑柄! 事实证明,明宗还是太过于年轻。 只要继续活,势必见的还能更多。 喧闹持续了半炷香,午时已至。 净水长老施加眼色,主审官大理寺卿当即请示明宗“陛下,时辰已到,当下斩令。” 明宗略一抬手,还未曾手起令下,忽然在万民混乱尖叫吵嚷声之外,听得更加潮涌的敲锣打鼓之声! 那戏腔尖细唱着寒门冤,直直豁开午门一条长道! “陛下,打城东来了一伙上百号......百姓,微臣观他们戏子开道,刀枪棍棒锅碗瓢盆十分齐全,形如来劫法场的!”那不知其名的护卫,赶到明宗身前匆匆回禀。 净水忙道“不必作理,行刑!” 大理寺卿当即一枚号令掷出,几名门生迅速为刽子手提供了新的利器! 明宗面色一变,大理寺卿立刻附和“来人,速速护送陛下避回御宫!” 霎时间,本应维持秩序的刑捕登上刑台,围住明宗,便要护他离场。 刽子手拿到新的屠刀,还没跟上反应动手,只见明宗拍案而起,怒道“住手!” 紧接着,他掠过圣莲道所有长老门生,在净水长老肃穆目光中,支起了难得威严,冷声道“何时轮得到尔等,替孤裁夺?” 净水平静道“恶民无度,恐伤陛下,还望陛下以圣体为安。” “让他们来!孤连自己的子民都怕,岂不是贻笑大方?长老宽心,孤倒要好好看看,今日这法场,还能生出多少新鲜事!” 正值此时,一名道生灰头土脸赶来,他跑的上气不接,直直穿过人群,完全没有顾虑到四周景象,扑到净水跟前,急促道“长老!玉掖殿忽而失火,圣主不知......” 所踪二字还未脱口,却见净水神色肃冷道“住口。” 那道生猛然发觉,此情此景严峻且古怪,一仰首,恰望见陷入百姓护卫争执旋涡的歌沉莲。 “圣主,他,他怎么逃得出来!” 净水忽然想起,明宗曾下令于玉掖殿修建违和感严重的莲池,渠水正是引自护城河。 敲锣打鼓的声势越发浩大,他端坐监刑台,终于看见声势来源。 那来路不明的百姓,由一列戏子开道,青衣花旦武将齐齐上阵,一首凄凄惨惨的寒门冤,唱出波涛雄伟的阵仗! 戏子只管前头引人耳目,后头乌泱泱的人群还在其中吵吵嚷嚷。 “我的妈呀,前头怎么这么乱呐,是不是砍完啦!我就知道,哎呀,还是慢了一步!” “我都不明白了,咱出来又不是游山玩水的,还打点什么包裹!这下好,今日都行刑了,千里迢迢过来是给人缝脑袋的啊?” “我这能看见,还没砍呢!没砍!都活着呢!” “阿弥陀佛......” “别说,要不是你乾坤戏班带全了家伙事,引了君王注意,这会指不定真得缝脑袋了!” “我他娘正想说,叶香儿你领一伙戏子出门,备上十来箱扮相,干什么来的,巡演来了??” “这不是赶上了吗?谁家里不得安置安置,一路尽在这叨叨叨叨!”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衲佛门法身过重,船航程之中,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不是我说,你拜佛就拜佛,建个寺庙还不算,你随船带佛像算怎么回事,还多占一艘船!” “又不叫你掏钱,你咋这么些话?没本事掌舵,光长张烂嘴,我真是服了!” “哎呀别吵了,快看,前边乌泱泱好些人,那是不是就是法场啊!” “肯定是了!瞧见没有,金銮轿辇!我前两年上京师可瞧见过!” “别唱了别唱了,来来来,谁都有冤啊,抓紧喊啊!连君王都能听得见!” “那我先来!”只见一个三四十来岁的青年男子,掏出纸笔,舌尖一舔笔尖,在上头打了个对钩“圣莲道不仁!为掳妇孺,烧我房产,牵连三户,按如今市价,每年利润,起码赔款一万两白银!” 旁边顿时传来吁嘘声,同时提出合理质疑“当年你天天掐腰撒泼逼账,人家不是赔你钱了吗?” “对啊,现在那条街大小商铺,不是全归老杜手里管着呢?” “那怎么着,身为曾经的房东租客的亲密关系,我还不能替咱定崖除暴安良的英雄要个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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