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开,还有没有要喊的啊,赶紧的!” “不是,太着急了,咋说的啊那些话!” “那个沈公子!沈公子呢?” “我在这,在这!”沈怀一在人群里又蹦又跳,企图引起集体注意。 他自下了船,时间已然紧迫,匆忙赶来,却被守城门阻拦。 为节约时间,刑遇案毫不犹豫出手,留在原地跟那群守城门的打了一架。 时间紧迫,沈怀一焦躁的在人群横冲直撞,得到没有行刑的回答,当即脚底一软,好不容易才缓了缓神。 他往前挤了挤,努力挤到最前头,高声道“我不是发给各位一张纸吗,按照上面喊啊!” “哎呀,我们大多人,不是没来得及好好认字......” “唉,那跟我一起喊。” 紧接着,明宗便如愿看见,这新鲜的劫法场场面。 前头锣鼓带阵,后方乱七八糟各鸣各冤“圣莲道欺压良民,纵容门生火烧百姓商铺,杀人亲眷,连狗都不放过!为收敛白银,实行银票制度,钱庄却没有等银兑换!驱使分支仰无暇门,强行更改民商制度,反诬定崖英雄楼枫秀,实为掌控海陆资产!” 为难这群一看就没什么文化的庸民,竟然将大大小小罪状列了数十条。 为了如实证明圣莲道道义沦丧,连不准野狗在仰无暇门口叫唤违背狗权也写进一列。 沈怀一虽然不知道隧道底下的白银来源用途,但想必干净不到哪去,结合仰无暇门引导百姓以白银兑换银票,确信必然与此有关,列为罪名准没错。 混乱的场面,被更混乱的场面打破。 京师的民众六神无主,不一小心被御卫抢走了圣主。 明宗哭笑不得,看着那群瞧起来就很不讲理的人群,张牙舞爪逼近。 属于死刑犯那列的沈知安沈老爷连同其夫人,看着他们儿子一改纨绔态度,气势汹汹,顶天立地,尽管有些滑稽。 二老不免感到泪目,哪怕真是死到临头也算值了。 除此之外,其它的死刑犯们,面对生死关头,刚逢一遭变故,又见这若干眼熟百姓,大有怪梦一场之感。 沈怀一立在人前,气势冲天,祈为良坐在八人抬起的高辇,曾经豆腐花摊主,如今已是八家连锁铺面的早点老板,包括粮米销往海外的米铺东家,乃至东西楼所有打手后厨及店小二,还有迂腐的书斋老伯,不肯回城只爱藏在犄角旮旯种地的世外仙,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光头和尚。 他们高声声讨“打倒邪教,抵制圣莲道!” “还我勤劳善良无害小撂子!” “还我青天大老爷!” “还我百姓父母官!” “还我除暴安良英雄楼枫秀!” “啊!还我阿月相公!” “还我......诶??” 众目睽睽的狐疑之下,世外仙气喘吁吁,拼命将兰秋往回拉。“别乱说话!回去还怎么嫁人!” “那些一群也比不上阿月半根指头,又有什么好嫁的!” “你们看,那,那真的是阿月啊!” “怎么穿这么少,多冷的慌!” “哎呀,长高了啊这孩子。” “可不是,什么立什么群来着!” “鹤立鸡群!哎呀我说,咱那街头上学堂又不要你钱,每月多去两趟不成吗?” “快看快看,他看到咱们了,快过去打个招呼!” 众人来到法场前,兵部拦完前一波,又扎好架势,欲拦下一波。 三堂主审官在监刑台上吆喝道“再进一步,视为谋反!” 沈怀一本忍着满腔热泪,不敢多看爹娘一眼,只怕哭出声来,彻底又变成了那个只会依附爹娘撒娇的稚子,所有坚强全部坍塌。 一声谋反,吓的他心头一跳,猛然与监刑台正间坐着明宗皇帝对上了视线! 那神色不怒自威,当即吓的他脑袋一缩,只觉热血一冷,唯恐罪名难脱,慌张捂脸缩回人群。 就在此时,辇坐落地,老叟挺身而出,冲御卫亮出腰间金令牌,御卫面面相觑,只听明宗张口道“先帝御赐令牌,原来是朝中旧臣。” 闻声,御卫恭顺分了一人宽道,老叟径直登上监刑台,拐杖一指,中气十足道“祈恒!” 刑部尚书早看这阵势不妙,正努力缩小存在感,猛然被点名道姓,实在避无可避,只好恭恭敬敬作揖道“爹,您来啦。” 话音未落,老叟一拐杖,快步上前,一拐杖抽上他屁股“畜生东西,老子可曾教你黑白不分?可曾教你为势害人?畜生东西!你今天要不给我放人,要不老子打死你!” “冷静,爹,您冷静!陛下还在!不得无礼!” 祈为良拄着拐杖,臭着一张二五八万的脸,向明宗道“前刑部侍郎祈为良,拜见陛下,老臣年老愚钝,担心我不懂事的蠢儿陷害忠良,遂怒火冲天,无意忽视天颜,望陛下见谅!” 先不说祈恒年逾四十八整,他说他儿子陷害忠良,那在坐监刑岂不是人人有份? 可这一水挑战皇威,且不知道如何细数,明宗哪还有心思管他究竟有意还是无意,眼一闭,心一横,手一摆,宽容道“无妨,爱卿平身。” 祈为良知他也算是认可了朝中旧臣的身份,跪谢道“谢陛下。” 话不多说,立刻转过脸,跟净水长老试探目光撞了正着。 净水不知道是太震惊,还是太冷静,屁股从始至终没挪位置,见他看过来,便向他轻轻颔首道“老朋友,多年不见了。” 祈为良却没有回复他的寒暄,那一眼望的极深,紧接着缓缓挪步。 祈恒意识到不好,一声长老小心还未脱口,就见他爹抡起拐杖劈头盖脸抽上去! 净水长老一惊,现在是挨打丢人,躲更丢人,想不到他年逾七十,还能被人当街拿拐抽打! 秉持身份,净水没办法还手,毕竟年纪没人大,头发没人白,更代表着圣莲道仁善,实在放不下脸面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他强撑着挨了几拐杖,忍无可忍抬手挡住“祈为良,你够了!” “这哪够?我祈为良说过,但有一日返京,定要手刃国师净水!” “爹,杀人犯法!”祈恒拦住他爹的拐杖崩溃道。 “呸,杀个罪人,犯哪门子法!这不是允许死刑了吗!”底下一干定崖百姓乌泱泱道“就是,打你几拐子就吱哇乱叫的,咱就是不动手,一人一口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圣莲道道生难以忍耐,脱口反驳道“住口!刁民岂敢对我圣莲道长老不敬!” 净水伸手阻止,已然来不及,这一反驳,果然引得群情激奋。 “你道是什么道,吃人不吐骨头道啊?” “糟老头子个头不高,爪子伸的倒长,脏水都泼到咱定崖来了!当谁好欺负呢!” “瞪,瞪什么瞪,什么眼神,不就站的高了点,姓伏的小子呢,过来驮我一把!咱看谁瞪过谁!” “诶就是,伏小子哪去了?” “哦,跟守门的打架去了,那几个下手贼狠,打不过还搬了一伙救兵!” “那算了,那半截入土的老头,有本事滚下来看,看咱俩谁眼睛大!” “尔等不敬国教,不尊国师,为求脱罪信口胡诌便罢,面对天子,还敢如此肆意狂妄,污言秽语,口不择言!”有长老扬声道。 “那咋啦?我们不偷不抢不劫犯人,不过是来诉个冤屈,顶多扰民,天子又不是不讲理,为啥要治我等的罪?” 当惯下九流,定崖百姓非常善于屈从强权,一向随波逐流,可一朝集结,竟成了一股砍不散的风刃,真的来到了京师,面对天子,那是浑然不觉害怕。 净水长老深知,一旦人群为了某种目的共同集结,尽管大多只是盲目跟随,甚至后来歪曲了其中意义,却胜过一切可怕的真理。 眼下正是极端时刻,净水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奈闭上了眼睛。 他站在万人敬仰的位置一辈子了,接触的都是朝政,博弈的都是文人,哪跟这群乌合之众对过仗,一群无赖汇聚一堂,说狗会下蛋那都是至理名言。 他此时不说,不是没理可讲,却是十分清楚,哪怕他说破了天,也不过被这场风浪卷的苍白无力。
第104章 明宗虽然也愁, 但看净水长老在他引以为傲的乖顺百姓面前吃瘪,不由得非常痛快,瞥了眼大理寺监刑座上的青年, 沉声开口道“张爱卿。” 张爱卿已然意识不妙, 擦了擦脑门虚汗道“臣在。” “几位来自定崖县证人, 怎么不来参与这场老乡会?” “这,那些证人,他们, 他们由莲火宫诸位长老引荐,作完证就,就走了。” 净水长老不紧不慢道“陛下, 那些人顾念家中田地,已经于昨日一同返乡。” “这么着急, 千辛万苦赴京告御状,却没空来监恶人行刑?” “是,生计艰难,乃我圣莲道之罪。” “哦。”明宗略一沉吟,望向台下, 方才还打头阵,领着诸人高声呐喊的沈怀一, 此刻悄悄挤回人群, 猫着腰越潜越深。 “刚刚领头的那人,孤看着眼熟。” “沈怀一沈公子!就是他, 带我们一路扬帆起航!”定崖来的民众, 不懂何为天威,答话间还有澎湃的余热未散。 “沈怀一?”明宗回忆了下这个名字,似乎在刑法名单疏漏处, 见到过。“人哪去了?” 沈怀一身子一凛,默默在人群中举起手。 他上回大雨跪祭坛,性命攸关,在皇家一言间定生死的威仪下还没缓过神,方才离的远还好,这下被明宗张口点了名,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在这。”他瓮声瓮气道。 “孤听你方才,声音可不小啊,怎么这会却有气无力?” 还不是怕被视为谋反吗! “回禀陛下,草民,草民......” 明宗被他小鸡掐脖子的嗓子消磨最后一点耐心,不由高声道“大声回话!” 沈怀一被那气势压的不敢抬头,只觉得身旁拥挤,呼吸不够,强撑着清了清喉咙,话未开口,只听耳旁传来刑遇案低沉悦耳的声音“找到你了。” 腰身忽然被一双手牢牢揽住,只消一个用力,高高举起,将他稳稳送上肩头! 从被俯视到脱颖人群,沈怀一眼前一派光明。 他头一回以平视视角,毫无遗漏将高位君王看的清清楚楚,那时心头忽然乍起一个念头。 什么嘛,不过是与我年岁相当的少年。 明宗脑门青筋一抽,耐着性子沉声道“你刚刚说,圣莲道,还有什么罪?” 刑场上,沈老爷子恨不得当场昏厥。 不知他儿子哪来的底气十足,骑在人肩上不嫌丢人,毫不自知前途尽毁,面向明宗,那叫一个口若悬河! 待沈怀一清清晰晰再度陈情罪行,话音落毕,明宗抬手,正想告诉他可以从肩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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