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睐儿开口,说出的话却已喉哽声咽。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对我说这些,怎么不早来见我,你明明有那块牌子,为何不当时就来找我?” 顾眇轻笑:“聪慧如你,怎会不知?” 睐儿眼泪渐渐收住,他当然也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若没有这段时间一同品琴赏画的经历,无论是早些时候还是前年,也不论是在此地说这番言论,还是在教坊说要带他走,他都只会当是疯话。 睐儿只是心中发堵,只是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好了,你无需焦急。”顾眇再次握住了睐儿的手,“又不是毫无生机,肖启蛰总归是有求于我的不是吗。” “纵使他放过我们,圣……那一位岂会留我们的性命?”睐儿气虚。 “放心,我自有办法护你周全。” 顾眇语气温柔,捏着睐儿的指头一根根细细摩挲。 “指甲断了两根,可曾流血?还疼么?” 睐儿垂眸,看着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新的指甲已经出头,短短的一节尚不能盖住浑圆的指头。 他鼻尖不由得泛酸,缩在对方怀里闷声道:“不疼。”
第9章 如絮的瑞雪下了整整一夜,日头初升,透过窗棂照进房内。 睐儿一夜好眠,睁眼就看到阳光洒了过来。抬手遮住刺眼的光,眯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内间的床上。 他有一瞬的恍惚,自己这些天一直睡在外间的,怎么躺到这里来了,那身边…… 仓皇转头,床上却不见那人的身影,这时他才渐渐想起顾眇已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了。 真是的,身子才好一点,本不该挪动的…… 睐儿没好气地下了床,洗漱、换衣,又简单用过朝食后,才走出了自己的小院。 这西郊别院并不大,拢共不过三个院子,正中的主院长年空着,肖启蛰从未在那儿过夜。 睐儿住的是东北角的东院,顾眇则被安置在了西北角的西院。 三个院子的呈品字形紧挨着,但东西两院之间却隔了一重假山,只可遥遥相望,若要过去需得通过主院后方的回廊。 睐儿此时正走到了这儿,侧身看去,回廊外的池面已经完全冻上,再不见当日残荷的影子,周围汉白玉的栏杆上也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 他拢紧了身上的斗篷,想起那时就是在这儿被肖启蛰点破了心思。 可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那个时候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 还是因为肖启蛰的那句话他才恍然大悟,为何自己对着顾眇时,心中总会生出别样的情绪。 而直到前几日看到丹桂牌时,心中生出的愤怒、不甘和屈辱才让他彻底发现,顾眇在自己心中竟已经不知不觉地占据了如此多的位置。 这是他不曾预料到的,想必也是肖启蛰不曾料到的吧…… 睐儿回忆起肖启蛰将牌子扔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瞬间。 他应该是别无他法了,才会如此着急地将丹桂牌拿出来,甚而没有仔细去查那牌子是什么时候的。 先前的威胁不成,而后就想让自己亲自去逼迫顾眇作画,如今这一步棋也被破了,他下一步会怎么出招呢? 走出回廊,不久就迈入了西边的院子,他站在房门前踌躇着,不太清楚应当以何种姿态去面对房中之人。 还是顾眇打开了门。 “早听到脚步声却不见推门,不觉着冷吗?” 睐儿看着伸到眼前的手,迟疑着将指尖搭了上去。下一瞬,手就被整个握住。 顾眇的手掌宽大温暖,指尖的一层薄茧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带起一阵轻柔的痒感。 “怎么也不带个手炉?”这人轻言埋怨,“亏你还弹琵琶呢,这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手。” 耳中听着顾眇的啰嗦,睐儿局促之间又在心中泛起几丝甜意。 门关上了,他抬首,一张素白的绢布便映入眼帘。 睐儿蹙眉:“你怎么将眼睛盖上了?” 顾眇摸了摸眼睛上绑着的白绢,道:“听说盲人的眼睛看起来都很怪异,着实是不太好看的。” 睐儿闻言便是一笑,打趣道:“这都多久了,以前怎么没想着遮一遮?这会儿倒在意起来了。” 问完,他就感觉手上的力道重了一分。 “如今自然与以往不同了。” 睐儿微微上扬的嘴角渐渐收住,他望着顾眇,此时才发觉对方原来比自己高出一个头。 靠得这般近,他得昂着头才能看到顾眇的面庞。 眼前之人的满头青丝梳理得一丝不茍,发冠上插着一根竹簪,洁白的绢布盖住了眼睛,更衬得眉如扫墨、鼻若悬胆。 顾眇以前不修边幅,显得潦倒凌乱,之后虽也衣冠整洁,但从未像今日这般精心打理。 睐儿自然听懂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但这般句子落到自己身上,他脑中闪过的却只有受宠若惊。 还未想好如何回话,就听见顾眇急促地咳嗽了起来,睐儿连忙扶他坐下。 “我就说不该这么早挪动的,怎么不好生休息?” “放心。”顾眇顺了气,“不过是咳嗽罢了,其实我已大好了,你来看看我的画。” 睐儿凝眉看他几眼,最终还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桌案上看,见到一幅与之前不同的画作。 “还是送给我的?”他问。 “是,还是送给你的。” “那……那幅画你准备何时作?” 顾眇在画的留白处盖好了印,才又开口:“不急,时候未到。” 听他这么说,睐儿就只当是对方还未将画作的技法练到火候,于是就撂下不提,只日日过来陪着他练习。 还如以前一般,顾眇对着画作与他说起旅途见闻,听到兴头,他依旧会捧了琵琶弹奏。 隔三岔五,顾眇仍旧会打发他外出采买,他也只是没好气地数落一番后又照实买来。 闲时围炉煮酒,聊起汤显祖《牡丹亭》中《写真》一回里,杜丽娘唱段“个中人全在秋波妙”中所描绘的眸子该是何等样子。 说不到几句,顾眇便起身去桌案前取笔描画,口中说道:“口说无凭,我画给你看。” 睐儿凭着三分醉意,抱了琵琶信手撩弦,将这段《雁过声》缓缓唱来。 未几,顾眇停笔,睐儿探头去看,琵琶声就此错了个音,唱词就断在一个“妙”字上。 这画上“杜丽娘”的眼睛分明就是照着自己的画的! “好你个顾眇,竟拿我取笑!”睐儿佯怒,美目一凝,伸手戳在顾眇的心口。 顾眇握了这撩人的手往近一扯,睐儿便连人带琵琶倒进了他的怀里。 琵琶的闷声与睐儿的惊呼应和着响起,他轻轻捏着睐儿的手道:“说了,叫我东望。” 不容置疑的语气将睐儿的三分酒意吓退了二分,他仰头,隔着绢布看不到对方的眸子,但蹙起的眉宇却昭示了眼前之人的不满。 睐儿心中惴惴,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手却被对方牵引着贴到了脸颊上。 掌心传来不合时宜的温热,此时他才察觉到,对方向来苍白的脸上仿佛染上了一层胭脂,泛着淡淡的红晕。 “顾先生……”睐儿迟疑开口,“你醉了。” “我没醉。”顾眇另一只手摁了摁太阳穴,而后拿过睐儿手中的琵琶放到桌案之上。 他跌跌撞撞地挪动几步朝睐儿这边靠,直将睐儿逼得连连后退。 “睐儿莫躲……”他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伸手将人整个束缚在怀里,俯下身子,鼻尖几乎要顶到睐儿眉间,闷声开口。 “你该唤我东望。” 上好的秋露白,香沁眉角,而今萦绕在二人相拥的方寸之间,更觉酒意浓郁、醉人心脾。 顾眇已经贴上了他的额头,睐儿脸上发热,心中忐忑,却也只好抿紧了双唇,将两眼一闭。 半晌,不见唇落下来,他试探着掀开眼皮,见对方就这么抵着他的额头,不再动作。 “顾……”才吐出一个字,腰上的力道忽而一松,顾眇整个人倒在他的肩头,就这样醉倒了。 * 又过了十来日,这天午后,顾眇立于案前琢磨该如何落笔。 有脚步声从院外传来,原先他还扬了眉,不过几瞬却又按下了嘴角。 如他所料,门被轰然推开,肖启蛰如一阵风般撞了进来。 “你还在干什么!”喉咙被一双冰冷的手掐住,顾眇霎时间头昏脑涨。 肖启蛰一把攥起旁边桌案上的纸,怒吼:“还在作这等无用之画,你不怕死,就不怕我杀了他吗?” 说完,他转眼看向跟上来的小厮,问:“睐儿呢?还没带回来?” “回少卿……已经派人去催了。”话音刚落,小厮就被肖启蛰一脚踢翻。 “没用的东西!” “少卿太急,我说过火候……。”顾眇话未说完,就被一把推开撞上了桌子,继而昏天黑地地猛咳起来。 他这一咳,好似将肖启蛰冲天的怒火咳掉了不少。 “是我低估你了,那般情景都能叫你翻转过来。” 顾眇扶着桌子,堪堪稳住身形,而后轻蔑一笑:“少卿位高权重用不着那牌子,自然不知其中门道。” 说罢又低咳了几声。 肖启蛰冷哼:“顾先生这病症怕是落下根了,美色误人,我还是将睐儿接回府邸,等顾先生的画技火候到了再说。” “你敢!”顾眇止住咳嗽,阴沉出声。 “我为何不敢?不要忘了,你们的命可都捏在我的手里。” “你若不想要那画了,只管试试!”顾眇直起身,挪到肖启蛰跟前,“他若被带出这方别院,你永远都别想得到真正的画!他若少了一根头发,我也不在乎废了这双手!” “你威胁我?” “我自然可以威胁你。”顾眇嗤笑,“肖少卿所求者多,自然就能被威胁到。” 肖启蛰闻言面目狰狞:“你便无所求?” 恰此时,小厮来报说接睐儿的马车到别院门口了。 “好!”肖启蛰冷声一笑,“给他灌酒,灌一坛!” “你敢!”顾眇失声大喊,发狂般朝肖启蛰扑了过来。 肖启蛰向后一撤,顾眇还未贴近就被守在一旁的小厮左右扯住。 瞥了眼满脸愤懑的顾眇,肖启蛰转头怒吼。 “还不快去!” 小厮闻言打了个寒颤匆匆离开。
第10章 辣! 睐儿被左右按着灌酒,浓烈的味道直冲咽喉和鼻腔,辛辣的感觉刺得他不断挣扎咳嗽。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今日是去给顾眇采买朱砂和猪骨胶的,才刚拿到手,就有小厮匆匆赶来说少卿有请,让他即刻回别院。 马车一路颠簸地赶到院门口,才掀了帘子就被小厮一路紧急地带到了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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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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