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张,不多也不少。 靠近烛台细细看过,图上的画面依旧是熟悉的样子,没有哪个地方多了或者少了笔墨。 他将纸张又一一举起,透过蜡烛的光去看,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沉吟片刻,他尝试着将画的一角放到烛火上烤,直到纸面变得焦黄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难道他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吗? 睐儿不死心,接着拿过竹筒细细摩挲。 当指尖划过竹筒外覆着的那层牛皮时,一道极轻细微却突兀的割痕让他停住了手。 反复确认以后,睐儿摸到这一圈牛皮上被割了五条痕迹,靠近烛台一看,这痕迹果然十分不明显,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会是顾眇留下的线索吗?会是什么线索? 思索片刻,他拿出第五张画又细细看过,仍旧一无所获。 小心将纸卷好放进竹筒,他用指甲轻轻在割痕上刮过。 这么小的口子,也不可能藏进什么东西,那么顾眇做这个痕迹是为了什么? 等等! 睐儿忽然意识到,这痕迹也许并不是顾眇留下的线索,而是常恒他们所为。 检查得还真是仔细啊!他心中升起薄怒,顺手扯住了套在竹筒上的系带。 就这一捏,他便察觉出了不对。这系带好似比原来厚了几分,也硬了几分。 难不成…… 他双手拿起系带,朝着一端摸索过去,不过动了两三下,却又忽然停住。 愣了不到一瞬的时间,他抬手拎着系带高举过头,而后将其套到了肩膀上。 坐在床沿上迟疑了片刻,他抱着怀中的竹筒和衣躺下了。 闭上眼,他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过了许久仍没听到什么声响,他起身揉了揉眼睛,走到一旁将蜡烛吹灭。 再次躺下后,不过片刻,果然听到挨着床的木墙后传来轻微布料摩擦的声音和脚步声。 等果真再无动静后,他翻身而起,又将烛火点燃,举着它走到了方才发出声响的位置。 仰起头,睐儿发现头顶约半尺高的木板上有个不起眼的方形的框。 伸手一轻轻推,方形的框就像门一样被打开了。 踮起脚往外看,框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但可想而知,若有人往他这边看,只要蜡烛燃着,就能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纵使早有猜测,睐儿的背脊上依旧冒出了冷汗。 慌忙用指甲勾着那个方形的框关上,他依旧抱了竹筒缩到床上。这系带里纵有线索,眼下这情况也不能再看了。 * 又过了几日,船驶到了这段航线最终的位置,如松曲指敲着船舱的门,等了半天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他皱眉喊了几句,见依旧没有响应便立刻撞门而进。 转头看到床上蜷缩着一个人,三两步走近才发觉睐儿正捂着肚子,整张脸皱缩在一起,额头上细汗密布。 “你怎么了?”他伸手一推,就听见睐儿痛呼出声。 如松不敢耽搁,立刻蹿出门去。 “大夫呢?快叫大夫来。” 守在门口的一位水手被他推了一个趔趄,手忙脚乱地领着他往某个方向跑了。 缩在床上的睐儿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挪到门口。 “好痛……大夫……带我去找大夫……” 另一名守在门口的水手只迟疑了片刻,就搀着他往同样的方向走。 待走到无人把守的一处地方,睐儿伸手扶着船舷,闷声道:“不行,让我缓缓……” 水手看着睐儿惨白的脸只想着赶紧往大夫的船舱去,又碍于对方虚弱的样子不敢催促。 哇地一声,睐儿吐出一口血来,水手立时惊叫一声。 “水……水……” “我去拿,马上给你拿。” 水手才一转身,刚走出没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他赶忙回头,就见人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 他惊愕地奔至船舷处,探头一看,只见水面上荡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浪。 “不好啦……关押的人投水了!” 早已在水面下的睐儿听得一声模糊的喊声,连忙往更深更远处游了过去。 舌尖又有血腥味溢了出来,他蹙了眉准备吐掉,甫一张嘴就感受到一阵剧痛。 这时他才想起,海水是咸的。 忍着痛,他朝着记忆中的方向不断前进,待身后再也听不到追逐的声音后,才稍微放缓。 钻入那个漆黑的洞,在其中游了许久后,睐儿越发觉得精疲力尽,口鼻中还呛了好些水。 终于在感觉到脚要抽筋的时候,他摸到了顾眇所说的那块如同龙角一般的石头。 尝试着睁开眼,一点亮光在不远处闪烁,他奋力往前游动,光亮越来越大,不过片刻就钻出了山洞。 浮出水面后,他环顾四周确定了方位,才又朝着一处海岸游了过去。 上岸后,睐儿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了一段时间,忽而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 “小伙子,你从哪里来?怎么找到这里的?” 睐儿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短衣打扮的男子正挑着一担柴从右侧的山上走下来。 他拱手施礼:“在下是来找文恪先生的。” 荷柴的男子身形明显一顿,言语间带着警惕:“你为何找他?” 沉吟片刻,睐儿才说:“受东望先生所托,来寻他的好友。” “东望!顾东望?”男子急切地将担子放下,也不管柴倒在了地上,一径小跑到睐儿面前。 “你是说画师顾东望吗?” 睐儿眼角一跳,望着对方急切的眼神下意识点了点头。 “顾东望他还好吗?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你是不是就是睐儿?” “我……我是睐儿。”睐儿视线落到对方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上,迟疑道,“顾……东望他,没有来这里吗?” 手臂上紧握的力度消失了,对方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他果然没有跟你一起来?” “他……”睐儿喉头有些梗塞,长呼了一口气后,才说:“他肯定有什么事耽误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过来了。” 可对面的人眉头却越皱越紧。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让你等他一起过来?” 睐儿摇了摇头。 对面的人忽然身形一晃,睐儿上前扶住。 “怎么了?” “我就是你要找的文恪,顾东望他水性不好,只能由人带着到此,他若没与你说……” “不可能!”意识到对方可能要说什么,睐儿怒吼出声。 “不可能……不可能的……” 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的身子开始不自主地战栗。 许久,睐儿终于想起背在肩上的东西。 系带用砍柴刀小心割开,他取出藏在其中迭了许多层的宣纸。 两三眼匆匆看完,只觉得喉头一甜,霎时间,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第15章 天空澄碧如洗,春日街头,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一架拱形石桥上,白衫青年男子双手撑在石栏上,支着脖子往桥下张望。 片刻后,他拧在一起的眉头忽然松开,脸上神采奕奕。 “东望兄,顾东望!”他大喊着招手,“这里,往这儿看。” 桥边垂柳旁,手中捏着木炭的顾东望仰起头,过了许久才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文恪兄!”他同样挥手,高喊了一句后,见对方的嘴唇不断开合,但支着耳朵却听不到说话的内容。 “你说什么?大声点!” 说完就看到对方指了指自身,然后转头拨开人群不见了。 顾东望笑着低头看向手中的板子,板子上以木炭勾勒出柳树、算卦的小摊和聚堆嬉戏的孩童,正想把最右侧那个童子的腿描补好,肩膀上就被拍了一下。 “又在作画呢?”许文恪瞥了一眼,“总画这个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去看个精彩的!” “诶……慢些……”顾东望被扯着往前走,一时不妨,用来作画的木炭掉到了地上。 “炭……我的炭!”他急切地喊, “我待会儿赔你三根,去晚了可就看不着了!” 走到桥上,越过重重人群,顾东望一面紧握着手里的木板,一面询问究竟要往哪里去。 “教坊新调教出的伎人,善作水中舞,今日初次献技,我托了好几重关系才得了入席的名额!” “水中舞?这是什么?” “看看就知道了!” 走了约半刻钟,教坊司就已在眼前,许文恪递上帖子,两人才被放了进去。 越过几重回廊,穿过宝瓶形的门洞,一个圆形的水池出现在院子正中央,水池的周围建了一圈一尺高的环形水榭。 两人被侍立旁边的小厮引着走上水榭,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顾东望被带着走了一段才看到了两个空着的位置。 坐下后没多久,就听一道鼓声响起,他展眼去看,水池里不知何时驶来一艘画舫,鼓声就是从其上传出来的。 画舫中心站着一名身着红纱的伎人,他右手执扇从身侧伸出,小臂往上勾起,左手从脑后越过,指尖搭在扇面上;纤腰半露,一只脚抬在膝前。 画舫行至中心后,鼓声停止,悠扬的笛声缓缓传来,伎人也终于放下抬起的那只脚,开始随着乐曲声舞动。 顾东望不懂舞,但也能从这伎人的身段中品出赏心悦目四字。 俄而,笛声转快,伎人舞步轻旋渐渐靠近了画舫一侧,随着曲调戛然而止,他的身形也停止了动作。 鼓声又起,顾东望就看见伎人双手高举轻轻跃起,在半空转了个完美的弧形而后落入水面。 周围骤然响起一阵抽气声,许文恪兴致勃勃地开口:“入水了,马上要开始了。” 画舫在鼓点声中快速划开,清澈见底的水池里连伎人的头发丝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仿若一尾红色的锦鲤在水中穿梭,舞动时,纱衣又像朱砂倾入般在池中飘散。 而后,伎人在水中旋转下沉,此时顾东望才注意到水池底铺满了汉白玉的石砖,想来这是专门挖来用于水中舞的池子。 不过分神的片刻,伎人已经落到水底,只见他侧身曲腿,忽而足尖一点,整个人以奔月的姿态朝着水面飞去,手臂上拢着的披帛远远地飘在后面,随着他的身姿变换而游动。 顾东望顿时失神,连呼吸都在不知不觉间放缓,他伸长了脖子,视线追逐着伎人的身影而动。 “不对。”他恍然出声。 “什么不对?”一旁的许文恪接过话头。 “不该是这个颜色,敦煌飞天的摹本我看过,他不该着全红的衣裳。” 许文恪这才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凝眉深思的友人。 “顾东望。”他揽过对方的肩膀,“你这样让我很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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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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