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沈木衾道。 陈应阑:“……” 而后两人又是长久地沉默。 许久,陈应阑抬起头继续道:“我方才想起我还有话没有说完,我现在继续说。” 沈木衾点点头,示意继续。 “很巧的是,我们朝廷名士的转折点都在五年前节度使叛乱,晏都一战。这一战过后,天下陷入乱世,藩镇割据、内忧外患之僵局。我失去了五年前这里的记忆,你也同样沦落天涯,所以这不是巧合,这背后必定有一个人,牵连着五年前和五年后。”陈应阑转头看着沈木衾,而后站起身,从屋檐上跳了下来,拍拍衣服上所粘着的雪,吹落地面。 沈木衾接着道:“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便是让整个天下四分五裂,使北明朝着脱轨灭亡的方向走去。” “正是。”陈应阑见沈木衾跳到地面,那里结了一层冰,沈木衾打了个滑,陈应阑扶住沈木衾。 “多谢。” 沈木衾从衣袖里掏出一把折扇,一手握住木杖,一手捏着折扇,正一下又一下扇动。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个不想回甘州营,一个与打更人走散了,也懒得去找。 突然,脚底下石子滚落,一人的声音出现在陈应阑和沈木衾身后。 阴森森地。 惹得人毛骨悚然。 “你们三更半夜在街上干什么呢?”
第3章 闻声回头,瞥见黑暗里走来一个身影,穿着裘皮大彪,头发胡乱地扎起来,他腰间佩着大刀,一步一步朝着陈应阑和沈木衾走近。 “惊阙?”陈应阑的声音沉静,静如湖水,但声调上挑,满是惊讶。 “谢忱?”陈自寒地道,突然间,他目光看到陈自寒身旁的沈木衾,眸中的温火熄灭,转瞬间只剩下冰冷的阴影。 沈木衾连忙躲到陈应阑身后,侧脸贴着陈应阑的后背,双手攀着肩膀,苦涩道:“诶!你要干吗!” “唰啦”陈自寒从刀鞘中掏出一把刀,刀身锋利,龙纹密布,映照着月光,闪烁点点银色。刀尖划过地面,激起微微火星。随着陈自寒越跑越快,刀尖散发着的火光越来越多,亮度越来越大,明灭可见。 须臾间,陈自寒擦过陈应阑,刀尖指着沈木衾的喉咙,巨大的推力将沈木衾推到墙上。白雪从瓦片上泼落,盖在沈木衾的头发上,他仰起头,呼吸不敢喘一声。 陈应阑微蹙眉头,对陈自寒这一举动很是疑惑,他问道:“惊阙,大家不过故人重逢,旧友一场,为何还要大打出手?” “你说,你跟谁遇见相处不好!”陈自寒转头用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陈应阑,“谢忱,全天下那么多好人,偏要和这厮混在一起。他是给你请过罪,给你剖过心,给你挖过命吗?”说完,陈自寒将沈木衾双手束缚在身后,而后用大刀朝沈木衾的头颅劈砍下去! 刹那间,青花剑出鞘,在大刀离沈木衾脖颈一丝丝一寸寸之时,抵住了大刀的逼近,而后手腕翻转,往后一挑,青花剑连带着大刀脱离两人的手,掉落在雪地中,劈断尘霜傲雪,“郎当”响起,终归寂静。 陈应阑道:“陈惊阙和沈念闻之间,究竟有何私人恩怨,谢某人并不想解释,同样也不感兴趣。”他走到刀剑面前,抄起自己的青花剑,又将刀扔给了陈自寒,道,“我现在想问的是,你怎么突然来了?你明日一早还要去晏都,奔赴远路,不早点休息。” 沈木衾转头看向陈应阑,问道:“你不是叫——” “喂!”沈木衾的嘴被陈应阑捂住,他说,“你别捂我的嘴。” 陈自寒站在一旁,盯着陈应阑良久,而后垂下眸子片刻,抚摸了一下怀中的刀。 “这刀叫什么名字?”陈应阑连忙转开话题。 “断风。”陈自寒道,“你说你叫什么?” “谢忱。”陈应阑道,“给陈大人说过的。” * 至于昨夜那场会面,一些惹人所思的话语,三人没再提起。陈应阑带着陈自寒回到甘州营内,屋子里的炉火灭了,他叹了口气,又从桌角处拿起火柴,升上火,扔到炉里,火烧得正旺。 沈木衾最终也是不辞而别,对陈应阑说:“有缘再见。”可陈应阑深知,见不到几面了。 陈应阑忙完了粗活,衣服未褪,便枕着双臂睡着了。陈自寒将油灯吹灭,将他打横抱起,放到榻上,拿出一床被子,铺盖在陈应阑身上,又仔细地为他窝了窝被角。 油灯陈放在地上,陈自寒垂眸看着眼前熟睡的人。 此时月光攀上枝头,陈自寒睡不着了。 望着陈应阑熟睡的面孔,陈自寒悄声感叹道:“你怎么可能是谢忱。”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应阑的脸。脸上风霜未尽,衬着通红。这张脸,从眉目到鼻尖再到唇角,上上下下,陈自寒看过不下十遍,十几年前看过,十几年后又看过。自己苦心想要寻找的尸骨,看起来是“诈尸”了。 陈应阑本就没死,从前到现在他一直活着。 为什么陈应阑不想见自己,不敢认自己呢?这个自己指的是陈应阑本身,同时也指代着陈自寒。 在他身上,陈自寒找到了一点失而复得的安慰。两人重逢于天顺十五年小雪时节,一人不敢认,一人不敢惹,两人步步走得谨慎的很。 过了许久,陈自寒吹灭油灯,轻手轻脚地离开陈应阑的房间,忽觉手腕处一阵温热,低下头才发现陈应阑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别……走……” 陈自寒:“……” “你为什么要给我跪下?”陈应阑呓语,“堂堂一国之主,坐拥着广袤疆土——” 陈应阑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越来越紧,攥得陈自寒生疼,心里发苦。 他突然内心一软,像是有一根根毒刺,插满他的心脏,流淌下来的血液,在陈应阑心中开了花。 “这五年来,”陈自寒紧皱着眉头,始终惆怅不开,“你到底怎么过的?这一路上,你究竟是如何死里逃生,走到地老天荒的?” 这一夜,陈自寒独自躺在深院中的榻上,辗转反侧,彻夜未眠。每当自己闭上眼睛,总会想到陈应阑那睡梦中的模样,以及那番话,手腕部分还有温热的触感,刺激着陈自寒的神经。 于是,他干脆从床上坐起身,走过屏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额角处的那道疤痕,虽已干涸陈旧,现在却硬生生地疼了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陈应阑至死都不肯认自己,甚至还编了一个假名“谢忱”。现在,陈自寒才发现,他和陈应阑就像是尘世间红尘中两条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线,时而相交,时而分离。 只有陈应阑还是梦中身的时候,他才肯认识,自己叫“陈应阑”。 * 陈应阑不知是第几次做了这个梦——梦里金戈铁马踏破皇城白瓷玉桥,清澈的河水被染红,火焰正烧着宫殿。顷刻间,陈应阑突然从榻上惊醒,才发觉原来只是个梦。 此时,窗外恰有微微小雨,一下一下敲打着窗户,那纸浆糊的窗户纸太薄脆了,雨丝如剑,划破窗户纸,雨水进入屋内。 须臾,屋内昏暗。陈应阑起身点亮了油灯,忽闻有人叩响了府邸的门扉,便收起衣袖,拿起倚在门边的纸伞,打开府邸的大门。 雨丝落在那人的脸上,那人戴着斗笠,天色暗淡,陈应阑也没提着油灯,看不清他的脸,便问道:“何人?这个点儿,影卫也该回家休憩一番了!” “我,”那人摘下斗笠,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锋利的眉峰,如星子般璀璨的双眸,整张脸不施粉黛,格外精致,“陈惊阙。” “惊阙!”陈应阑收起纸伞,立刻跑过去,踮起脚,细致地看了看陈自寒,“真的是你!叔叔伯伯们在漠北还好吗?” 接着,陈自寒抓住陈应阑的衣领,将他拉到马上。他一拉缰绳,马蹄声四起,溅起雨珠,落在地上,落下一圈圈的涟漪。 陈应阑问道:“惊阙,这是——” “临安十四州节度使集体叛乱,已经攻上晏都的永德门了。”陈应阑一惊,察觉到梦里的那些都是真的,陈自寒继续道,“本来是动身回漠北的,结果在甘州要道的驿站休息时,得到了朝廷的求救信,便立刻动身带着军队赶来了。” 临安十四州与甘州要道相邻,恰好又是那些节度使的粮草线,以陈自寒为漠北都护府府军,镇守边疆多年,每年都要与边疆厥缁征战几日,这些细节,陈自寒肯定早就料到了。 陈应阑如何想,自家“哥哥”仿佛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只是点头道:“甘州要道我已经动辄一部分军队封锁了。” 陈自寒低头说,“惊泽,趁现在那些节度使没有来到内城,现在跟我回漠北,这里不安全。” 永德门是市镇的城门,攻破了就算是正式进入晏都领地内了。话说,这晏都四处都是龙气,那乾德帝靠背景登上的皇位,吃着先辈帝王所积累的钱财的饭,左拥右抱着北明美女妃子,头脑蒙昧,不问政事。 乾德四年,陈应阑刚发布《乾德改新》,重新规划封地、藩镇等节度使和都护府的地盘,而后大力上调朝廷军队的能力,从而削弱节度使以及都护府的军事权力。如此天衣无缝的《乾德改新》。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但乾德帝认为:北明为何屹立百年还不倒,自然是因为节度使和都护府没日没月、无计疲惫地镇守四方而已。 便罢黜此改革,陈应阑虽是乾德帝亲信,却在四年前,因为改革的失败,也只是空有名号的御史罢了,而真正坐有实权的便是那一介太监——魏德贤。 一般朝政,都由陈应阑打理。今日是他的疏忽,奏折批完,就睡觉了。 话语罢了,只听一声巨响,前方马蹄声阵阵,恍若大敌来临。陈自寒骑在马上,环顾四周,顺手把陈应阑放下来,道:“惊泽,去皇城!内城有漠北铁骑,他们节度使单纯凭武力,还是比不上我们黄沙饮血的军队。” 陈应阑也很明事理,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和陈自寒交谈,只道了一声:“若是安好,勿忘给我写信。”他正要离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了一般,折回来,道,“哥,给我一柄剑。不用最好的,能用就行。” 陈自寒令属下拿了一柄青花剑给陈应阑。青花剑是漠北都护府的随身影卫所佩戴的,因剑身刻着青花,乃是影卫的象征,剑芒锋利,运剑起来毫不费力,剑光流转间,便能将头颅削去。 陈应阑接过,便绕着内城通往皇城的暗道,钻进了皇城。但是他确实来晚了一步,只见眼前宫殿隐没于一片火光之中,烧得正旺,红透了半边天。 宫门处箭矢如雨而下,长廊处人影散乱。宫女和大臣们如抱着一些金银珠宝漫无目的地跑。陈应阑拉住一个宫女问道:“陛下呢?”
耽美小说 www[.]fushutxt[.]cc 福书 网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4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