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计划!”叶星辞对紧张的王总旗大喊。 王总旗擂鼓施令,指挥本舰在船群之间穿梭,冲向齐军的旗舰。那是对方主帅所在,也是战场的指挥中枢。 己方的右舷,正拖着一条粗长铁索,垂入水下,宛如黑蛟。铁索的另一端,并未拖在江底,而是荡秋千般连接在另一艘楼船。两船相隔二十丈,桨速同步,并驾齐航。 “稳住,近了……”叶星辞咬紧牙关,看向身后。两两一组的蒙冲,一共六艘,同样各拖一条铁索的两端,索链荡在水下。 先头的两艘楼船,凭借庞大的船体,驱开齐军的大小战船。舵手与桨手配合,从齐军旗舰和副舰之间穿过。 在逼近旗舰时,叶星辞见王总旗咬不准战机,便厉声大喝:“现在!” 战鼓擂动,向编队发令。十几名壮汉迅速推动船上的绞盘,升起铁索! 绞盘转动声似巨兽磨牙,粗黑的铁索依次破水而出,拦在齐军旗舰的首部船壳,卡在搪浪板的位置!两两相连,共四道索链。 正在甲板指挥的齐军主帅扶住船舷,以为惊动了江底的蛟龙,惊呼:“有妖怪!” “船偏了!左满舵,使劲划啊!”叶星辞接替了指挥,“回舵,回舵!” 昌军八船的数百桨手同时发力,风向也忽而转为北风,顺风!叶星辞眼睛一亮,高喊“全帆”。 帆布涨满江风,八艘船借风打桨,用四条铁索,硬生生将齐军的指挥旗舰拖离战场! 就像双方打群架,我方派出八个大汉,合力拖走了对方一个巨人。而那巨人,是对方的首脑。 这便是叶星辞那日问起铁索的作用。他想按地面的打法,分割战场,切断齐军的指挥!夜战本就混乱,齐军群龙无首,必败无疑。 与此同时,吴霜下令配合。于是,昌军高声呼喊:“齐军主帅跑喽!跑喽!” 一传十十传百,正在顽抗的齐军眯眼一望。可不,主帅的旗舰正向南撤退!顿时,士气瓦解如腹泻,各战船纷纷转向逃跑,昌军奋起直追。 “斩断铁索!”齐军主帅在甲板大喊,却根本碰不到拦在船壳的索链。又以箭雨、火石覆盖正在拖拽自己的八艘昌军战船,毫无作用。 他继续喊道:“右满舵,把船横过来!叫他们拖不动!” 昌军早有预案,八艘船夹了过来,逼得猎物动弹不得。 “快,下碇!”齐军主帅不得已下令。石碇入江,激起丈高浊浪。 齐军旗舰放下正碇和副碹之后,昌军的八艘船又拖行了一段。巨大的石碇沉入江底,卡在乱石之间,实在拖不动了。 此时,齐军主帅已脱离战场核心一里有余。试图赶来营救的,统统被昌军的大小战船拦截,或以床弩钩住。 “卸下铁索!”叶星辞替紧张的王总旗下令。 铁索脱离绞盘,沉入水底。紧接着,八船按照演练,迅速用特制的滑槽倾泻石脂。二百斤漆黑的汁液,在江面铺开,一股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全速后退!” 叶星辞挺胸挽弓,于章远点燃裹了浸油棉纱的箭镞。火箭离弦,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火焰顺油迹腾起一道火墙,困住齐军旗舰。 石脂可浮在水面燃烧,船已下碇,来不及起碇。火势如火龙的信子,随江波追着船舔舐。 “投助燃物!” 叶星辞一声令下,用投石机投掷油料桶,弓手齐射火箭。很快,整艘巨船燃起熊熊烈火。火光倒映在江中,仿佛一座火城。焚江煮海,热浪扑面。 “哎呀娘呀——”齐军士卒不断跳入江水,潜水逃生。主帅也降下轻便的走舸,带亲兵飞桨冲出火海,向南逃去。 “追!别叫他跑了!”叶星辞杀红了眼,也登上一艘走舸。王总旗虽紧张过度,却英勇地随他而来,还亲自划桨。 巨船在身后燃烧,拂在后背的江风,像来自盛夏。 两艘轻舟越追越近,齐军主帅的几名亲兵突然站起,踩着船尾凌空一跃,跳进水里。他们游向叶星辞的船,死命扒着,左右晃动,阻挠行进。 “哪里走!”眼见齐军主帅遁入夜色,叶星辞攥紧长枪,手臂运足力,猛地飞掷而出,正中对方后心! 在敌人的惨叫中,他恍惚了一瞬,仿佛回到喀留广袤的草原。少年初入行伍,纵马投枪,斩将夺旗,一战成名。同时,也失去了一个朋友。 他蓦然回头,急寻于章远和宋卓的身影。二人在几丈外的另一艘走舸,正吭哧吭哧地划桨呢! 他欣然一笑,眼中燃着远处的火光。 水战结束了,又一场大捷。 当叶星辞带着重伤的齐军主帅回到舰队时,江面尽是燃烧的齐军战船,仿佛一盏盏巨大的河灯。 完好的战船,由昌军接管,并将伤员和俘虏运回北岸。之后,舰队原地休整,检查武器辎重,为登陆战做准备。 第408章 成功会师 此时,是寅时正刻。 叶星辞在甲板惬意地盘膝而坐,左手面饼,右手鸡腿。腿上,还有一包酱牛肉。 王总旗一语不发,因临阵紧张而有点失落。叶星辞把酱牛肉分给他吃,他摆摆手。叶星辞问起他的家庭,他说是渔民,比不得叶将军这样的将门虎子。 “和这没关系。”叶星辞大快朵颐,“我初次上战场,可比你紧张多了。”他擦擦手,从胸甲取出一面小小的铜镜,“送你个东西。” 王总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看见什么了?” “啥也没有。” “再看看。”叶星辞笑了。 王总旗凝神细看,轻声道:“我自己。” “你擒获齐军主帅,今后会一帆风顺的。”叶星辞回头看看桅杆上的巨帆,“遇到难处,多问自己。你自己,就是破解之法。” 王总旗点点头,笑着揣起铜镜,忽然说了一句:“叶将军,你千万别撑着。” “嗯,等半饱我就停,还得作战呢。” 天际泛白,江上起了雾。 昌军舰队徐徐南进,以晨雾为掩护,逼近南岸。吴霜提前勘定的第一登陆点,在齐军水寨东三十里的一处浅滩。 不过,她已多次派斥候误导敌军,令对方以为登陆点选在西边的芦苇荡——那确实是不错的掩护,却也杀机四伏。 此刻,齐国江防守军早已得知凌晨的惨败,严阵以待。芦苇荡中,遍布淬毒的铁蒺藜和陷阱。江堤之上,拒马重重,箭阵森然。 吴霜听取了叶星辞的建议,先令几艘战船,在芦苇荡之外佯攻,吸引大量江防守军。同时,派出先锋军,在东侧早已选定的登陆点发起进攻! “换走舸!” 随着一声号令,昌军的一万先锋划着轻舟,在晨雾中抵近浅滩,下船后手持短刀悄然潜行。等齐军哨兵发觉不对劲,利刃已划破喉头。 不过,还有人吹响了竹哨。 “放!” 来自江堤的箭雨撕开雾气,先锋军伏在盾阵之后,吼声带着血腥气:“冲过去,拔除拒马!” 叶星辞立在一艘走舸的船头,眼前尽是雾气,只能听见通天彻地的杀声。一低头,江面已被血染红。 漫长的等待后,江堤响起号角,这是获胜的信号。先锋军已在岸上反包敌军,夺取了最近的渡口,供后续大军和骑兵靠岸登陆。 此时,正是破晓。 金红的曙光劈开雾海,叶星辞缓缓舒了一口气。忽见胸甲上卡着一块焦黑的玩意,金线绣纹依稀,似是齐军帅旗残片。 他随手掷入江中。之后,随大军靠岸登陆,以新颖的方式踏上故土。 他一刻未歇,跨上马背,率军收拾余下的江防守军,而后直扑建同府。 他对此地印象很深,从前有个色眯眯的胖知府。后来被革职了,应该能瘦点吧。 昌军的计划是,攻占建同府及周边几座县城,以此为据,建立补给线。好消息是,包括建同府在内,登陆点周围五十里的所有城镇,闻讯而降。 坏消息是,雪球儿晕船了。跑起来摇头摆尾,像疯了。 向南这一路,叶星辞不曾遇到像样的抵抗。他和吴霜一路纳降,谨慎推进战线,用了七天抵达兆安郊野。 战事的顺利令他欣慰,故国官府的不得民心令他黯然。有百姓绑了县太爷,敲锣打鼓地送给昌军。还有的深夜打开城门,放进“敌人”。 叶氏在各地都是望族,宗族的乡绅耆老对叶星辞热情相迎,卯着劲攀亲。有几个五旬老伯,在经过缜密的辈分推理之后,硬是要喊他爷爷。 叶星辞漠然相待,客气地请这些孙子帮忙维护秩序,心想:若逸之哥哥知道我遍地孙子,肯定要笑死了。 五月初五清晨,在兆安南郊,叶星辞撞上了齐国最后的脊梁,三万都城守军。统帅为父亲的旧部,姓陈。 叶星辞与吴霜商议过后,派出使者持节劝降。 一个时辰后,使者自齐营归来,复述陈将军的拒降宣言:“陈家祠堂供着十二柄断剑,最新的那柄,是家兄攻流岩时折断的。叶霖达权通变,带着全家投敌,我却不降!说我愚忠也好,不识时务也罢,只要为圣上多守一天,九死无悔。” “原来,父亲手下,还有这样的硬骨头。”叶星辞看一眼眉头微蹙的吴霜,不愿放弃一丝和平进军的可能性,问使者:“齐营有无哗变迹象?” “将士都说,世受国恩,死战不降。” 漫长的沉默过后,叶星辞轻轻吐字,惋惜而决绝:“备战。” 两军列阵相持,骤雨忽至。 雨水冲刷着叶星辞的皮甲,暗红披风沉甸甸地贴在他背上。他嫌碍事,解下扔了。极目远眺,兆安城巍峨的轮廓,在雨幕中隐现。 “禀将军!”斥候飞马而来,四蹄溅起泥浆,“宁王爷率领的西北边军前军,已突至西郊,欲与二位将军合歼兆安守军。” 叶星辞胸口一热。昨天还有一百多里,今天就到了。 他沉声对斥候道:“你持节去齐军阵前,将我军即将会师一事告知陈将军。最后问他一次,是否归降。” “遵命!”斥候手持长三尺、缀以三重旄牛尾的旌节,朝齐军驰去。片刻归来,嘴里喷着雨水,高声道:“他说,还是那句话,死战不降!” 叶星辞微微提了一口气,点点头。 “叶将军,你来指挥。”吴霜肃然道。 令旗挥动,两军战阵渐近,飞蝗般的利箭穿透雨幕。弓弦绷紧的嗡鸣,令雨滴在空中震颤。叶星辞抹了把脸上的水,手中长枪划出青芒:“楔形阵!” 令出旗动,重骑突阵,轻骑穿插。铁蹄砸地的闷响,甚至盖过了雷声。 战场之上,人如纸片般被撕碎,战马拖着濒死的骑兵狂奔,血浆混着雨水,汇成溪流。 高举的令旗在雨中划出血色弧线,示意变阵。原本规整的昌军步兵战阵,陡然化作一个个百人小阵,黑潮般从四面八方渗进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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