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这么厉害,水土都得服我!”叶星辞扬起下巴,浓黑的眼睫在晨雾中湿漉漉的。 楚翊失笑:“谁敢不服,你到了哪,土地爷都得拜见你。” “听罗雨说,四舅忙前忙后帮着安顿。他心弱,可别累着。”比起叶府的亲眷们,叶星辞更关心四舅。四舅的心虽弱却宽宏,牙被二哥拔了,还热情招待二哥的妻妾儿女。 第405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令尊的正妻,那位文茹郡主,嫌四舅找的宅院破,说要比照宁王府的建筑来修葺。”楚翊左手搭着栏杆,右手仍在捶腰,语带笑意,“到咱家游览之后,发现更破,就没再说什么,哈哈。” “郡主没吃过苦。渡江搬家的经历,就是她这辈子最苦的事了。”叶星辞往夫君身后一瞄,小声嘀咕,“你腰疼?要不,下次换换吧,我受累。” “不疼。”楚翊立即挺直脊背,顾盼神飞。 罗雨瞧着主人的样子,心疼地叹气。 “对了。”楚翊眉峰一抬,眸光熠熠,“我两位母妃从宫里搬到家里了,天天抢着抱星宝呢!” “是吗!”叶星辞惊喜地跳了一下,“二老跟我娘相处得如何?”劝降父亲后,战线迅速推进,他就让娘和妹妹随楚翊回顺都了。 楚翊神色一暗,摇了摇头。叶星辞的心微微悬起:娘该不会跟两位婆婆吵架了吧…… “好极了,天天都热闹!”楚翊哈哈一笑,捏了捏老婆紧绷的俊脸,“有一次,文茹郡主来看星宝,劝我丈母娘给星宝改姓。最好,还是带着孩子回叶家,以免外人说闲话。我娘在旁边说:我就是外人,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呀。” 楚翊夹着嗓子拿腔拿调,学亲娘讲话,笑得叶星辞腿软腹痛,双手扒着栏杆才站稳。 楚翊接着道:“文茹郡主见了我丈母娘,客气极了,一口一个妹妹。提到你,一口一个‘咱们家小五’。” 叶星辞想象那个场景,又笑了。 如此幽默的氛围,引得罗雨忍不住加入,上前几步补充道:“王妃,当时我在旁边呢!李夫人跟那位郡主见面时,穿戴着一品命妇的头面霞帔,神气极了。郡主有点酸溜溜地说:今后,我这个郡主,还得仰仗妹妹呢。” 说着,罗雨也拿腔拿调,还翘起兰花指,“然后,哈哈哈,然后陈太妃说:可不是嘛,将来天下归一,齐国没了,你就从郡主变平头百姓了。” 说完,罗雨快被自己逗死了,笑到失声。 叶星辞听着这些趣事,思念娘和妹妹。听说,妹妹都会爬了。脑袋四处乱撞,撞了也不哭,可皮实了。等他回家,妹妹该会走了吧。 聊了一会,楚翊语调一沉:“令尊并未按照约定,遣散家里的仆人。” 这事,叶星辞倒是才听说。他黯然道:“若我去问他,他会说,没来得及。” “我大概猜得到他的想法。”楚翊望着江面即将散尽的雾霭,“若他提前遣散仆人,家里不便带走的大件古董、家具等,可能会被仆人搬空。而直接抄家呢,家当会封存造册充公。将来兆安城破,他还能拿回来。” 叶星辞无言以对。 曙光和鼓角一起撕破晨雾,江面突然活了过来。战鼓轰然擂响,百艘战船启航,船首劈开镜面般的江水,浪纹如碎金。 叶星辞精神一振,演练开始了。 他望着正中那艘最大的楼船,名为“沧溟”的旗舰。船体有三层,船首包铜的冲角在曙光中泛着金灿灿的杀气。 一袭银甲的女将军傲立船头,手按佩剑,白披风飘扬如战旗。 “还不到一年,吴将军就打造出如此雄伟的水师。”叶星辞敬佩交加,难以想象这个过程有多艰辛。 “告诉你个秘密,吴将军是旱鸭子。”楚翊侧头悄声道,“从前,恒辰太子教她泅水,她怎么也学不会。” “列阵!”传令官挥动令旗。 蒙冲快船如游鱼,从楼船两侧散开。桨手们健壮的肌肉鼓动,随白浪起伏。走舸轻舟穿梭其中,更加灵活。叶星辞见惯地面上的战阵,头一次见水上的“船阵”,不禁看得入迷。 “放箭!”弓手也在演练,瞄准“敌舰”上的稻草人。 “甲板上的床弩,能发射出钩索,勾住敌方的船。”叶星辞遥指江面星罗棋布的战船,“守流岩时,我就用它勾倒了齐军的临车。不过,齐军的船上肯定也有装配吧?” 楚翊点点头,自信地扬起嘴角:“狭路相逢,就要看谁更硬了。” “反正,不太行的那个肯定会腰疼。”叶星辞微妙地挑眉,拍拍男人的后腰。 江风忽转,送来战船特有的桐油气息。 只见二十艘蒙冲舰齐齐横转船身,探出木板相连,化江面为坦途。重甲步卒奔过船桥,迅速登上一艘楼船,甲胄碰撞声与江浪交织。 “连舫为桥,漂亮!”叶星辞击掌称赞,“这是结合陆上的打法,将兵力快速输送到敌方主力战船,吴将军真是活学活用。” 令旗又动,水上腾起烟雾。 叶星辞身子前倾,期待地睁大双眼,这是要演练火攻了。哦,是练防御。 十艘满载浸油柴草、熊熊燃烧的小舟,顺流扑向“沧溟”。旗舰体大,避无可避,叶星辞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嗖嗖——几块巨石从船上弹出,精准砸中火船,将其夯入水下。 若一击不沉,则探出守城用的巨大拍竿,裹着湿泥湿布,扇耳光似的拍向火船,又是一招活学活用。江面绽开朵朵火莲,又被拍竿激起的水浪浇灭。 “哈哈,水陆的战术都是相通的!”叶星辞兴奋地拍打栏杆,胸腔热血翻涌。若他也懂水战,能追随这样的水师打过江去,该多好! 他不禁静心沉思,揣摩战术。 忽然,望楼有人高呼:“敌船!又来偷窥我军操练!” “又来……”叶星辞好奇地眺望远处江面,见几艘渔船正飞速向南逃去。船舱显然经过改造,藏了很多桨手,速度奇快。吴霜派出几艘快船,追击驱赶。 楚翊抬手,遥指无边江面。一水之隔,是齐军的水寨:“吴将军说,我军也时常去观察齐军演练。” “战力如何?”叶星辞立即追问。 “不敢断言。”楚翊谨慎地蹙眉,“不上战场遛遛,哪知是骡子是马。” “逸之哥哥,等会儿我们登船看看吧。”叶星辞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腰带,若有所思。 日光将战船的桅杆投在江面,仿佛无数柄刺入水底的利剑。叶星辞踏着栈桥,第一次登上用于指挥的旗舰“沧溟”,桐油味扑鼻而来。 登临战船如登山,身入其中,方觉其恢宏。船体巍峨如山岳横卧,主桅的巨木足有合抱之粗,拔地倚天。船上设走马棚,可供骑兵驰骋通行。 不过,这座水上堡垒并不精致。船舱的门窗都未雕画,粗糙拙朴。 留意到叶星辞在观察细节,吴霜朗然一笑:“实用就行,实在没工夫做得漂亮。走,上去看看。” 她引着年轻的叔婶来到三层甲板,摆下桌椅,赏江景、品茶点。江浪波动,船体呼吸般轻轻起伏,茶汤在盏中泛起微澜。 叶星辞说了说自己营中的战况。 目前,战线距兆安还有八百里。战事顺利,但不及预期。理想的状况是,江上不必交战,从陆上攻破对方江防,夺下适合登陆的几处渡口、浅滩。到时,战船只用作大量运兵。 目前来看,至少还要一个月。期间是否会有其他变数,还未可知。 “不能等了,江上还是要打。否则,就打不了了。”吴霜目光毅然,盯着盏中倾斜的茶汤,聊起水文,“今天,是四月十五。半月之内,就得开战。夏汛于五月初起,届时江涛滚滚、水流湍急,多南风、东南风,不利登陆。我下了决心,所以才把九叔请来,拍板定案。” “打。”楚翊很干脆。 叶星辞忖度一下,问道:“吴将军,你计划在什么时辰开战?” 吴霜弯起刚柔并济的双眼,说出打算:“择一天朗气清的顺风之日,五更造饭,清晨启碇。齐军应战之后,两军对峙试探,真正交手预计在正午。” “方才观看水军演练,我思考了很多。”叶星辞看向爱人,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鼓励,“我不懂水战,只是有一些想法,你们看看是否可取。” 他本想只对这二人说,岂料吴霜立即起身,振奋地安排道:“稍等,我召集军议!” “不必了。”叶星辞觉得不好意思,“你是水师主帅,我不能喧宾夺主,我们先私下里探讨。” “不妨事,大家一起参谋,集思广益!”吴霜爽朗地笑笑,命传令兵召集各主力舰将领,于船舱内升帐议事。 一刻左右,众将齐聚于最大的舱室。 不约而同,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沙盘边的年轻将军身上。黑甲银枪,一张脸美如冠玉,比明晃晃的枪刃更耀眼。 有人认得他。就算不认得,也能瞬间猜出,这位便是骁姚侯,那位二十一岁的主帅,宁王的王妃。 唯有“叶星辞”这三字,才配得上眼前之人的气度和姿仪。 “在下叶星辞,字骁武,刚从西南的前线而来,观摩水军演练。” 话音刚落,有几人笑了:“天下谁人不识君。” 叶星辞笑着朝众人拱了拱手,走近沙盘,俯瞰敌我的水师营寨,“我不懂水战,只是有些战术层面的想法。”他不是谦虚,是真不懂。此刻,他甚至有点晕船。 第406章 大战在即 大家道:“我们都是近来现学的,齐军也一样,没人是行家!” 吴霜命众将肃静,仔细听叶将军的思路。 “我军原打算在白天交战,我想,齐军也是这样做的预案。”船体微微倾斜,叶星辞扶住沙盘,凛然抬眸,“我的想法是,午夜启碇,凌晨开战,拂晓在晨雾的掩护中登陆。” 偌大的舱室内一片沉寂,楚翊和吴霜都垂眸思索。 叶星辞的手指,在敌军的江岸、渡口移动,说道: “一,出其不意,可削弱其反应能力。二,可借助黎明前最后的夜色,抵近敌方江岸。三,则考虑到登陆后作战的连贯性。若在清晨突破敌军江防,则后续兵力、战马、辎重的运送都是白天,利于持续增援、巩固战果,并建立补给线。 若日间开战,登陆时大概是傍晚或天黑,可能因黑暗而增加混乱的风险,辎重丢失、兵马失散。而且,这是将士们初次登陆异国土地,有整个白天作为过渡,从情绪上来说更合适。” 他侃侃而谈,揉了揉太阳穴来缓解眩晕,最后总结:“总之,拂晓登陆是权衡人性、隐蔽性和作战连续性的一个不错的选项。以上只是一己之见,大家怎么看?” 他的目光游移,见众将都埋头沉思,只有楚翊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是一种,稍微触及就会被烫伤的眼神。即使早就习惯,依然会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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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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