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呢?”崔千钧小声问。 楚越面如白纸:“都死了。” “抱歉。”崔千钧摸了摸腰包:“这样吧,本将军给你一笔钱,让你活到加冠,到时候,你就可以自力更生了。” “加冠?”彼时的楚越还不知道加冠是何年岁,他只知道日子过完一天是一天,“可我‘父母’说了,让我找崔大将军,他们说崔大将军最厉害了。” 崔千钧刚从京都出来,朝臣没给他好脸色,一路上听到谩骂声无数,头一次听到一个孩子这么夸他,顿时心花怒放。 但还是不忍心这个孩子跟着他吃苦,“孩子,外面有更广阔的天空,你出去看看吧!” 楚越不语,他低着头,从小就被人嫌弃,只有两位恩公将他拉扯大,他就是别人口中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果然,长大了也没有人要他。 长大了,一点也不好。 楚越鼻子一酸,“砰”的一声,坐在了大雨中。
第7章 雨落离愁,泯不断藕断丝连。 雨水打在楚越的身上,他浑然不觉,只是孤苦。 崔千钧打了二十几年的光棍,他不太会安慰一个孩子。 无论他怎么劝说,怎么哄骗,楚越都不肯移动半步。 哄的崔千钧精疲力尽的,也随着楚越坐了下来。 哪知道这孩子为了活命,抱着他的腿就不撒手了,嘴里还喊着:“义父。” “胡乱叫什么呢?”崔千钧“啧”了一声:“谁是你义父?” 他心想自己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怎么捡一个便宜儿子? 楚越厚着脸皮:“只要您不嫌弃,让我喊爷爷都成!” 崔千钧:“……” 本将军好歹也是玉树临风的世家公子,有那么老吗? 见崔千钧不答,楚越灵机一动,像是抓住崔千钧命门一样,拿出此生最大的缠人本事:“义父,带着我活下去,好不好?” 楚越凤眸里透着别样的冷静,内心却是怦怦直跳的,在害怕义父不要他与活不活的下去之间举棋不定,在绝望的空寂孤独中同潇潇大雨撞了个伶仃。 崔千钧每日过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知道活下去很难。 那孩子看着乖顺,看上去十分可怜,崔千钧心一软,“嗯”了一声。 楚越擦去脸上血泪,双膝一弯,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崔干钧脚边,垂首敛眸,“谢义父救命之恩,孩儿一辈子孝敬您。” 崔千钧:“……” 崔千钧捡起地上的油纸伞,高高的举在楚越的头上。 楚越扑上去,依偎在崔千钧的怀里,像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般笑的很开心。 那一刻,楚越暂时忘记了恩公之死的痛楚,忘记了自己体内的毒药,只记得眼前这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尚在马车内的楚越抽搐一下,他无意识的抬起脚,一脚踢在夏潇手臂上。 莫名被踹的夏潇:“……” 夏潇掀开帘子,朝着崔千钧就是一顿输出,阴阳怪气道:“毒差不多解了,快来照顾你这宝贝儿子。” 崔千钧上了马车,同时把夏潇赶了下去,气的夏潇破口大骂:“好你个崔千钧,你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伪君子,小人行径!” “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挺准确的嘛!”崔千钧呵呵一笑:“夏老驴。” 夏潇:“……” 小爷我才十九岁,哪里老了? 崔千钧坐在楚越面前,楚越还没有醒过来,他又做了第二段梦。 支离破碎的梦境是噩魇的翻身,心魔戾气与欲望贪婪押解成无底洞窟,在楚越的脑海中掀的天翻地覆。 阴风乱雨,大梦南柯。 楚越进入了第一段的续梦中。 认了崔千钧做义父后,他让崔千钧等等,自己要和恩公说几句话。 崔千钧从来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即便是白捡来的便宜儿子,他利落的上了马,退到了匪寨外,找了个避雨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等着乖儿子。 大雨滂沱的落下,打在少年不真实的梦境中。 楚越走到两位恩公面前,看着崔千钧留在地上的油纸伞,道:“以前我只觉得平稳就是幸福,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就像是一把油纸伞,终究遮不住两个尸体。既然我的身份已经被人盯上,那不妨就和他们斗上一斗,我孑然一身,就让我下地狱吧!” 说完,他就走到崔千钧面前,崔千钧问他:“为何不打伞?”,他回答:“打伞没用”。 ——持杀器才有用。 从此,十六岁的顽劣少年埋葬在昨天,取而代之的是步步为营的野心。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楚越再也没有打过伞,每日刻苦练功,手上的鹰风爪很快就使得出神入化。 梦境逐渐消散,在楚越的脑海中碎了一地残雪,崔千钧的面庞却越发的清晰。 片刻后,楚越意识到现在不是梦。 义父就在眼前。 楚越睁开眼,看到崔千钧立马抱了上去,哭唧唧的说:“义父,呜呜呜……” 崔千钧拍着楚越的后背,极具安全感的力度缝缝补补在快要碎掉的少年耳边: “别怕,义父在。” “会一直在吗?”楚越战战兢兢的问,周遭像是无尽的深渊,将他整个人盖在暗夜之下,迎接不到半点穹光:“义父有一天会不会不要我了,会不会……?” 问完这个问题楚越抬眸一看,他惊喜的发现——义父就是头上那顶永不塌陷的穹光。 “不会。”崔千钧仿佛金甲加身,散发着神明独有的圣光,将楚越周围的黑暗砸碎:“将来无论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义父都在。” “那义父会不会……” “不会的。” 楚越抽抽搭搭的哭了好久,赖在崔千钧的身上也不肯下去,崔千钧没有任何的不耐烦,一直在哄他。 仿佛风平浪静,四海笙歌。 直到深夜休息之时,楚越才和崔千钧分开。 月光流沙,攀上黛愁。 回到自己的营帐里,楚越才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义父了。 他对义父的依赖并不是因为鹤红扉芷,而是因为他的本心。 一想到这里,楚越满脸燥红。 怎么能对义父产生这种龌龊的想法呢? 他辗转反侧的问了自己一个晚上,还是没有给出答案。 第二日继续赶路之时,楚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义父,所以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崔千钧。 连着躲了好几日。 崔千钧也纳闷啊,怎么白天还好好的,还抱着自己哭天喊地的,刚给了儿子安全感,怎么就又不理人了。 几日后的某夜,行至山海湖之时,楚越坐在石溪旁,在漫天篝火里沉静其中。 将那肮脏龌龊的想法都抛到篝火里焚烧殆尽,独一人安稳,渡余生平安。 这就足够了。 湖中山海风月,心中得见翠山,盛衰俯仰间,乱了眉眼星辰。 聆听着篝火劈啪作响,楚越心底的宁静被一人撕开裂口。 崔千钧走了过来,拍了拍楚越的左肩,他又从右后方冒出来,递给楚越一小坛子酒。 楚越:“……” 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把戏。 楚越还从未喝过酒,但是崔千钧递过来的,他自然而然的接了过来。 手腕与指节的轻轻触碰,却如同被厚盾砸了一样。 楚越喉间滚动着,紧握着酒坛的手松了一下,他定睛一看,上面工整的写着三个大字:女儿红。 楚越:“……” “义父,怎么突然想起来喝酒了?”楚越握着酒坛子,在手中转了几圈:“你不是行军期间,从不喝酒吗?” 他和崔千钧在一起待久了,也学会了转东西的习惯。 “谁说的?” 崔千钧这次倒是没转酒坛子,实在是馋的要命,就先打开喝了几口。 楚越闷声道:“大家都这么说。” “别听他们胡说,你义父我酷爱喝酒。不过每次都偷偷的喝,他们发现不了。”崔千钧端起手中的女儿红同楚越的酒坛子碰了一下,“所以,你义父我啊,不是从不饮酒,只是即便我喝醉了酒,他们也看不出来而已。人云亦云的,在这戍甲营里传来传去,也就传成了军令如山。” 而他这个极为不靠谱的世家公子,也就成了铁骨铮铮的戍甲营大将军。 无人清歌雅,无人再复醉。 他咕咚咕咚的豪饮了几口,喉结不停地滚动着,勾的楚越魂都飞起。 少年想要猛灌一口酒的意愿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真尝了一口后,楚越的嗓子如同刀割一样,逼得他咳嗽了好几声。 而他的好义父呢,不仅不安慰他,反而坐在旁边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儿子,酒可是个好东西。”崔千钧笑的前仰后合:“俗话说一醉解千愁,既有心事,不妨一醉。” 好义父不拘小节的又同他碰了几下,他喝的神志不清,浑身热痒。 他扔了酒坛子,潮红上了脖颈,洇上了整张脸,在这凄美的月色下,醉的酩酊。 楚越挣扎着醉的彻底,起身后手舞足蹈的开始脱衣服。 崔千钧:“……” 绕到身后抵着他,像是束缚的锁链,拴住一头洪水猛兽。 他双手非要往怀中塞,崔千钧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绕到前方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楚越脸颊红痕片片,眯着眼看着月色下的义父,自言自语道:“义父好美,我好喜欢。” 崔千钧:“???” “酒品见人品,这句话说的果然没错。”崔千钧板着脸:“小崽子喝醉了酒就翻脸不认人了,你睁开眼好好看看,老子是你义父!” 迷迷糊糊的听着崔千钧说了几句话,楚越听得不真切,唯一听清的只有最后两个字:义父。 是啊,他是义父,是长辈,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醉玉颓山般的楚越嘿嘿一笑:“义父是个大美人儿。” 崔千钧:“……” 小崽子还挺有眼光的。 月色凄清,画湖成双。 楚越的手不听使唤,开始往崔千钧怀里钻,“义父,疼疼我好不好?” “嘿~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义父哪里不疼你了?”崔千钧双臂裹着楚越,没忍住在他滚圆的臀间拍了一巴掌。 楚越吃痛,双眼瞪的圆溜,一头猛扎进崔千钧怀里。 崔千钧双手扯着他的肩膀,将他推起来,“醉成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楚越摇了摇头,打了个酒嗝,仰着头看向崔千钧。 在他惊魂未定的凤眸中看到了义父可与弦月并肩,是遥不可及的。 他伸出手去抓,扯了一把崔千钧的碎发,要往嘴里放。 崔千钧从他手里抢过来,“这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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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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