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愿怔在原地。 他突然大步上前,想要将人搂进怀里,想到宋敛身上伤势,及时的剎住了动作,只是隐忍的坐在了床榻边。 “我闻到火油味了。”宋敛靠在了贺愿肩头,“你用了我布的局?” “嗯。” “战况如何?” “七千粮草和一千精锐。” 宋敛低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咳嗽。 贺愿忙去拍他后背,却被抓住手腕。 “你左臂中箭了。” “无妨。”贺愿任由他解开染血的护腕,“突厥那边,阿史那何力夺权了。” 宋敛动作一顿。 贺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我们生擒的可汗成了弃子。” 帐外传来将士们的笑闹声,不知谁在唱家乡的小调。 宋敛望着贺愿垂下的眉眼,忽然道:“看我。” 贺愿侧头,被他捧住脸颊。 这个吻带着药味的苦涩和血腥气。 贺愿尝到他唇上裂口渗出的血珠。 “看来攒的聘礼还不够。”宋敛抵着他额头轻笑,“我家小阿愿,合该要配封狼居胥。” 裴郁的怪叫适时在帐外响起:“老子累死累活的去烧粮草!他俩居然在亲嘴!” 宋敛闻言轻轻“啧”了一声。 他的手还扣在贺愿后颈,在裴郁掀帘时竟又往深处探了半分。 宋敛慢条斯理地开口:“裴监军嗓子这么亮,看来烧粮草时没呛着烟。” “要命了!” 裴郁捂着眼睛倒退三步:“宋木头你管管!” 青年面无表情绕过他,把手中金疮药递给了贺愿。 裴郁气得把手中竹简摔得啪啪响:“突厥主力距此不过五十里,你俩还有心思……” “阿史那何力在虚张声势。”贺愿突然开口,唇上还带着水光,“他若真稳掌兵权,昨夜我根本不能活着回来。” “传令三军。”宋敛冷冷开口,“休养生息,稍安勿躁。” 裴郁把手中竹简扔在了地上,摔帘而出。 宋乘景默默拾起散落的竹简,在案上码成齐整的一摞,退出时细心地压好了帐帘。 贺愿卸下染血的甲胄,指尖捻着金疮药细细洒在左臂的伤口上。 药粉触及皮肉的刺痛让他眉心微蹙,却始终未发一言。 “陪我躺会儿?” 宋敛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 他往床榻里侧挪了挪,动作牵动伤口,却硬是没哼一声,只将外侧的位置空了出来。 贺愿盯着那处仍在渗血的伤,眉头紧锁:“你身上的伤还没……” 话未说完,宋敛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 常年握剑的指腹带着薄茧,在贺愿腕间轻轻摩挲。 “放心。”他低笑,“就单纯睡个觉……” 宋敛忽然凑近,温热的鼻息拂过贺愿耳廓:“除非……” 尾音上扬,带着几分戏谑:“我们易王殿下其实想……” 他说话时,另一只手已经不安分地抚上贺愿的后腰,活象话本里专勾书生的狐妖,偏生眼尾还带着几分病态的潮红。
第33章 贺愿来雁门之前,硬是将五日的路程昼夜兼程赶成了三日,抵达时已是精疲力竭,又因突厥之事一夜未眠。 宋敛床榻间萦绕着淡淡的白芷香,混着安神药的清苦气息,让他紧绷多日的心神终于松懈,一沾枕便沉沉睡去。 待他再度睁眼,日影已西斜。 宋敛正倚在床内侧翻阅裴郁留下的兵卷,上身未着寸缕,只余绷带缠绕,颈间挂着那枚玉环,隐约透出几分往日不曾见过的脆弱。 “云靖。”贺愿嗓音低哑。 “嗯?”宋敛搁下竹简,掌心覆上他额头,“醒了。” “嗯。”贺愿将脸埋被褥,闷声道,“我好想你。” 宋敛闻言轻笑,指尖拂过他发梢:“数日不见,倒学会撒娇了?” 话音未落,却见一滴泪正从贺愿眼角滑落,没入锦被。 宋敛的笑意蓦地凝住。 “京城出事了?”他声音放得极轻。 “当今圣上……实为封陵王篡位。”贺愿抬眸,眼底一片赤红,“我父亲……是死在丞相与国师的算计里。” 泪水突然决堤。 贺愿茫然地触碰自己湿润的脸颊,不明白这些液体从何而来。 是为多年错付的仇恨? 还是为母亲临终那句“要成为大虞的骨”? 贺愿自己也说不清。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太满,满到他这个素来冷静自持的人,此刻竟像个迷途孩童般茫然无措。 宋敛静静凝视着贺愿通红的眼眶,指尖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痕。 “阿愿。”宋敛低低唤他,声音里带着独属于贺愿的温柔,“不是你的错。” 贺愿喉结滚动,攥紧了被褥。 他向来不习惯示弱。 他本该是柄出鞘必见血的刀。 十三岁丧母,独自把云晚寒拉扯大。 这些年他步步为营,借华系舟的势在朝堂织网,就为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母亲到死都以为……父亲是谢止害的。”贺愿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可谢止早死在了父亲前头,国师的坟头草已齐腰,丞相正在天牢等凌迟。 所有的仇都轻轻松松的报得干干净净,这些年的算计反而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宋敛的手掌缓缓抚过贺愿的后颈,将他揽入怀中。 贺愿的额头抵在他的肩窝,绷紧的脊背终于一点点松懈下来。 “我该恨谁?”贺愿的声音闷在宋敛的肌肤上,带着微微的颤抖,“这二十年……” 宋敛的下颌轻轻蹭过他的发顶:“恨该恨的,痛该痛的。不必急着给自己答案。” 贺愿忽然抓住宋敛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宋敛任他握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当年我在玄武国承太傅授课……”贺愿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曾教过我‘试问岭南应不好,此处安心是吾乡’。” 宋敛眸光微动,他从不知贺愿在玄武国是同太子一同受教。 “如今看来……”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竟是连‘心安’二字怎么写都忘了……” 家国将倾,故人成灰。 连仇恨都无处可寄。 他没有家了。 话音未落,宋敛突然扣住他的后脑,将他按进自己怀里。 贺愿的鼻梁撞在锁骨上,疼得眼眶发酸。 “长忆。”宋敛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我嫁你。” 贺愿怔住了。 温热的掌心抚上他后背,宋敛的声音又软下来:“再利的剑……”他的指尖点在贺愿后心口,“这里也会疼的。” “我的小阿愿……”宋敛像哄孩童般轻拍他颤抖的背脊,“合该配得上封狼居胥的功业,受得起天子降级的殊荣。” 他顿了顿,字字千钧:“我愿以大虞为聘。” 贺愿猛地抬头,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那日你说,今上从来不是明君。”宋敛轻笑,指尖点上贺愿心口,“我许你个海晏河清。” “宋云靖!”贺愿声音发颤,“这是谋反!” 宋敛忽然倾身,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封住了他未尽的话语。 贺愿尝到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不知是来自宋敛未愈的伤,还是自己咬破的舌尖。 “当年在玄武国。”宋敛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太傅还教过你什么?” 贺愿呼吸一滞。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宋敛的指尖划过他绷紧的脊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贺愿下意识接道,忽觉不对,“你早就计划好了?从什么时候?” “你假死脱身那日。”宋敛垂下眉眼,“原只想取谢止性命。” “阿愿。”这一声唤的极轻,却重若千钧,“可愿陪我赌这一局?” 贺愿的指腹抵在宋敛锁骨处那道新结的痂上,忽然低笑出声:“宋将军这聘礼,是要我贺家百年忠骨,都化作乱臣贼子的骂名?” “骂名我背。”宋敛猛然扣住他手腕,将人拽入怀中,“他年大虞史册之上,乱臣贼子四字,只会刻在我宋云靖一人名下……” 余音未散,便被人以唇相抵。 “青史丹心,骂名赞誉。”良久,贺愿退开半寸,“我都与你并肩而载。这一局……” 他反手握住宋敛的腕骨,十指相扣:“我陪你赌。”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裴郁掀帘而入时,正撞见两人交握的双手。 他脚步一顿,双眸微微眯起:“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宋敛从容抽回手,指尖在贺愿掌心轻轻一勾:“何事?” “斥候来报。”裴郁将密信拍在案上,“阿史那何力正在集结各部。” 信纸上歪歪扭扭画着突厥各部的兵力分布。 裴郁难得正色开口:“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说。” “好消息是,突厥七部中有三部拒绝效忠新可汗。”裴郁顿了顿,“坏消息是……” 他指向地图最北端的黑三角:“突厥王庭派来了监军。” 帐内温度骤降。 金帐王庭的监军意味着突厥可汗已获正统认可,更意味着他们将获得王庭精锐的支持。 “多少?”贺愿声音发紧。 “至少三万重甲骑兵。”裴郁的指尖在案上敲出沉闷的节奏,“而且……” 他忽然看向贺愿:“监军是呼延灼。” 贺愿睫毛颤了一瞬。 呼延灼…… 当年将七千白袍军屠于渡军峡的突厥名将。 宋敛按住了贺愿冰凉的手。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林牧之浑身是血的冲了进来。 “斥候来报。阿史那何力集结八部主军,距雁门关已不足二十里。” 贺愿瞬间绷直了脊背:“多少人?” “至少五十万!他们打出了血祭狼神的旗号!” “阿史那何力这是要逼我们决战。” “恐怕还不止。” 宋敛话音方落,一名信兵踉踉跄跄的闯进营账。 “禀将军!突厥前锋已到关下!他们在……在……” “在什么?”贺愿厉声问道。 “在关前筑京观。”信兵颤抖着说出了下半句,“用的都是……都是我们被俘的将士……” 宋敛徒手掰裂了床沿。 “传令三军!”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字字如铁:“今夜子时,开关迎敌。” “有意思。”裴郁倚在一边,“螳臂当车,你还真是不怕死……” “阿史那何力算准了我不敢出战。”宋敛冷笑,“可他忘了……” 贺愿的接上了宋敛未出口的下半句:“大虞儿郎从不怕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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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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