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劲松是个面相宽和的人,笑起来很和气。他一路领着阿蛮进来时,遇到的许多侍从都会回避,足以看得出来他在这王府地位不同。 而途径各处,他也会信手为阿蛮解释,不叫他两眼一抹黑。 一路上,虽不至于十步一岗,却也有诸多暗桩。 留意到这点的时候,阿蛮心下叹息。 以他的功夫,想要不惊动侍卫逃离,几乎不大可能。 这毕竟不是杂谈野文,故事里的武侠高手只要有了得的轻功,就能在各种地方出入于无形。 阿蛮可做不到这般。 也不知走了多久,方才到了一处雅致的小楼前。 只看上面的匾额,写着碧华楼。 这是一处两层高的小楼,底下还有个小池塘,看着颇有雅致。小楼内迎出来两位姑娘,都穿着一水的浅蓝色宫裙。 “苏夫人,这是秋溪,这是秋禾。她们是专门伺候夫人的宫女,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他们就好了。” 屠劲松欠身说着,说是请苏夫人在这歇歇脚,又说了些软和的客套话,这才离了去。 阿蛮松了口气,只说自己不用伺候,让两位宫女可自行休息,只是那两人刚出去没多久,便又进来回话。 秋禾:“苏夫人,屠总管让人送了些成衣过来。待明日会有绣娘来为您量体裁衣,做些合适的秋裳。” 屠劲松送来的成衣多得有些夸张,短短时间就预备了春夏秋冬各四套。如此细节落在秋禾和秋溪眼里别有不同的意味,悄然的,她们待阿蛮的态度更热切了些。 绣娘量体裁衣定是要贴近来做,以那些老道绣娘的眼力,说不得就能看出来男子和女子的差别,这是天生的差别,难以掩饰。 阿蛮略一蹙眉,深知这是急需解决的难题。 而后,秋溪又说:“苏夫人,原本寺内伺候您的丫鬟也送来了,您看可还要让她留着?” 得亏屠劲松细心,这才在离了谙分寺前,派人粗粗检查了这位苏夫人的身份,连带着留在谙分寺的人与东西都一并送了来。 阿蛮想起三紫,眉头微蹙:“让她进来罢。” 秋溪应是,将人送来后,阿蛮只留下三紫说话,两秋都留在楼下。 三紫长相清秀,衣着普通,粗粗一看,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 两人对视一眼并不说话,反倒是看向几处易于藏身的空间,片刻后才转回眼神。 “没有人。”阿蛮率先开口,“暂时安全。” “谙分寺的任务要失败了。”三紫紧跟着说,“你可有想法?” 阿蛮缓缓摇头,想要避开巡逻的侍卫不算难,可有些地方的枢纽却是避无可避,只要经过便会引起觉察。 以他们俩的功夫,是不可能离开楚王府的。 可要是长久困于楚王府,他俩必死无疑。等时间到了,春风愁总会发作。 三紫:“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一开口,阿蛮立刻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楼主曾下令埋伏楚王,虽是失败,后续也有种种计划,只是能成功潜伏进楚王府的人太少。 像阿蛮这种被抢进府的,当真绝无仅有。 倘若楼主知道他们现在的境遇,也必定要他们留在楚王府! 对上三紫野心勃勃的眼神,阿蛮平静地说:“莫要忘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三紫:“我会尽力联系上楚王府的暗线。” 阿蛮微眯起眼:“你手中有楚王府的暗线?” 三紫嗤笑了声:“起码比你知道的多。” 阿蛮并不在意三紫的奚落,倘若三紫手里有楚王府的暗线,起码春风愁的定时解药还有着落。 三紫最看不惯的就是阿蛮那副冷静的模样,她冷冷地说道:“原本楼主座下你最得宠,偏生你没完成那最重要的任务。” ——击杀楚王少司君! 尽管进入暗楼的生活异常艰苦,可能活下来的人也多是对楼主死心塌地。 三紫当然也是其中一员。 对于那些任务失败过的死士,三紫的态度惯常如此。 阿蛮:“楼主既留了我一命,便说明我还有能利用的地方。既然你手中有楚王府的暗线,那联系暗线的事情就交给你。不过最近几日,且按兵不动。” “不必你来教。” 三紫丢下这句话,便恢复平时木讷的表情,做回她那温顺的丫鬟模样。 阿蛮没有与三紫争辩的心思,也清楚只要还在任务中,三紫是决计不会内讧乱来。 某种程度上,他并非不能理解三紫的态度。 死士是楼主养的狗,是趁手的刀。 离了主的狗,不能用的刀,也没有了活的必要。 … 到底初来乍到,阿蛮不敢妄动。 到了晚上吃过东西,沐浴后换了新衣裳,不多时也便歇下了。 入王府三日,无人打扰。 除了绣娘来量体裁衣过,碧华楼一直都很安静。 在阿蛮的压制下,三紫也一直很安分。 至于绣娘来量体裁衣的事,靠着阿蛮的束缚衣,有惊无险地度过。 毕竟这些绣娘不可能真上手碰他。 阿蛮到底是男子,无法真如女子一般拥有着纤细的腰身。手上的老茧可以精心去除,这腰身自得是靠着外力方才能勒紧些。他在谙分寺的这两个月,都是依靠着专门的束缚衣才能维持这个假象。 这几日,每日二餐都按时送来,宫女待阿蛮也很周到。阿蛮借着每日饭后散步的时候,将附近的地形都熟记下来。 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自我安慰。 楚王府太大,想要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 这日入夜,阿蛮要了水来沐浴,只有三紫留在房间内。 秋溪和秋禾并不着恼,毕竟三紫是苏夫人自己带来的丫鬟。不过她们自诩哪样都不差,再过些时日,总能得到夫人的看重。 而房间内,三紫其实也只在屏风外候着,并未真的伺候阿蛮沐浴。 阿蛮也绝不可能让她来做。 两人趁着这时间交换了情报,而后三紫微微皱眉:“你还是想离了楚王府?” “你莫不是天真以为,楚王真是看上了我?”阿蛮冷静地说,“纵是真的看中了,一旦想要宠幸,便会暴露身份。到时候,你我都得死!” 三紫莫不是被这天大的机遇冲昏了头脑,没想起这最要紧的事? 阿蛮可是个男的! 三紫这才沉默,一时无话。 她不可能没想到这个紧要的事情,不过是潜伏进楚王府的热切让她更为惦记,故意不去细想此事的诸多漏洞。 阿蛮不理沉默的三紫,自顾自地拧干了头发。 晾到深夜,这才困顿地上了床。 即便如此,待到后半夜,阿蛮还是半睡半醒了。 起初是睡着的。 然后,就是身子一阵阵发冷。 有一种黏糊糊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缠绕住的窒息感攀爬上了喉咙,令人喘不过气来。 阿蛮猛地睁开了眼。 屋内有人! 三紫? 不,不是三紫! “谁?” 他下意识摸向藏在被褥底下的灯盏,锐利的眼神扫向不对劲的源头。 黑暗里,有人开口。 “苏夫人醒了?” 阿蛮愣住,这声音……是少司君! 他何时来的? 滴答—— 随着脚步声渐近的,是越发浓烈的血气,滴滴落于地上,似雨打窗门。 少司君似乎没有觉察自己的行为是多么放荡形骸,他自黑暗中步出至于微弱月光下,泼洒在其背后的月光让人看不清楚少司君的神情,只听得他的声音。 “那刚好,一起去赏月吧。” ……这是什么疯癫行为? 阿蛮:“……您夜半跑到女子的房间,就为了拉人去看月亮,不觉得太肆无忌惮吗?”他的声音竭力缓而轻,背后寒毛耸立。 “是吗?” 少司君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床前方寸的光亮,压抑到极致的气势轰然而下,兀自将阿蛮整个抱了起来,强势得让人毫无回旋的余地。 砰—— 房门自内被少司君踹开,倾泻倒入的月光沐浴在他们身上,阿蛮终于能看得清少司君的脸庞。 月色下,这人正是一身红衣。 血气由此而来。 血染霜衣,比红更艳。 他的眉骨太高,眼底太深。虽是在笑,可锐利的眼神扫过阿蛮时,仍带着如同刀锋的刺痛,仿佛能看破一切的伪装。 猎猎风声里,少司君抱着阿蛮跃上了屋顶:“我可觉得非常收敛呢,苏夫人。”
第3章 碧华楼外,刚刚赶来的屠劲松压下其他人的骚动,与后一步到的江立华对视一眼,总算放下心来。 至于那扑入鼻间的血气,都被他们熟视无睹,只作不觉。 江立华压低声音:“我说老屠,人是你接回来的,难道真的美若天仙,不然怎的……” 屠劲松实话实说:“容貌尚可,偏生男相。”要说貌若天仙,自然是不能。 那骨相他细细瞅过,若非腰身瞧着真是个女人的模样,差点以为是个男人。 屠劲松和江立华都是自小跟着楚王的人,虽也有其他的大太监,却只有他们两人一直备受楚王信任。 这一次楚王进了门就将人随意丢给屠劲松去安排,可点名让屠劲松来处置,本身就是一种隐喻。 平时楚王往王府带人也不是没有过,但那都是别人送的,塞的。 谁能想到,主子不过是去城外散散心,怎就抢回来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已经许了人家的女人?想到王府里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眷,却根本吸引不了楚王的注目……难道主子其实好夺人妻? 屠劲松捅了捅江立华,让他声音小点。而后他微微眯眼笑了起来:“起码这新鲜劲在,能让主子散散心,也是好的。” 江立华听得屠劲松的话,也是心里忧愁。 一年前,楚王在回封地的路上遭遇刺杀,失踪了小半年才重新找回来。寻回来的楚王殿下哪都没出问题,唯独丢失了这几个月的记忆,还落下了时不时头疼的宿疾。 远在京城的太子殿下听了甚是担心,连派了几个御医前来,都说是失忆所致,难以痊愈。说是好好养着,或有恢复那天,这种话一听就知是这些医者心里都没底。 一想到这,江立华就叹了口气。 … 阿蛮也想叹气。 大口大口地叹气。 不知道少司君到底发哪门子疯,大半夜掳人来屋顶赏月,他也是不懂,这天上的月有什么好看的?刚杀了人就诗兴大发,定要来一场风花雪月吗? 他裹着被褥,跟条毛毛虫似地躺在屋顶上,仰头看着硕大圆润的月,倒是胃中打鼓。 不管少司君今晚做了什么,可阿蛮扮作女子,吃食上当然也要与女子一般吃得少些,半夜还要起来,以阿蛮的胃口,着实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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