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着耳朵的手停了片刻,被慢慢地放了下来,颜怀隐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道:“怎么说?”
许志顿时如翘了尾巴的鸡,得意洋洋地道:“我左思右想,总觉得那日有些蹊跷,我那日只与甄兄和张东风有接触,张东风这厮平日里十个手指头以上的数都数不清,哪里懂得写什么纸条?”
“甄兄,”许志冷哼一声,“你设计在我身上塞纸条,让刘相捉我去盘问,可是陷我于不义啊。”
颜怀隐揣着手,温吞道:“可刘相是个好人。”
“正是刘相深明大义,才得以还我清白,甄兄此举也算引我与刘相相识,我也不欲与甄兄计较,只是.....”许志眼珠子溜溜地转了几圈,声音又低了几分,“甄兄是怎么将那纸条塞到我袖子里的?”
“我可没说我是塞你纸条的人,我身无长物,哪里来的笔墨写字?”颜怀隐莹润眸中聚了点笑意,显得无辜极了,“与其怀疑这个,倒不如怀疑我是刘相大人通缉的要犯。”
“那纸条里的字没用笔墨,是用血写的,”许志嘿嘿笑道,“上面写了两个字,一个食,一个疫。”
“刘相大人本只准备为流民发放食物,如今却准备安置流民去处,就因看到了这个疫字,”许志一扬下巴,孔雀开屏似的道,“你设计将纸条放进我衣袖里,引我去见刘相,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这个疫字,我说的没错吧?”
“你是个好人,”许志靠着自己的推理,一锤定音,“刘相大仁大义,自然不会冤枉好人。”
颜怀隐也不急着反驳他,只笑盈盈道:“若照你这么说,我怎么就选中你了呢?”
许志闻言,一收豪言壮志,羞赧道:“自然是我才学太深,那日与张东风一场辩质引得甄兄侧目,遂钦佩不已,足当得起与刘相饮酒当歌,才欲借我衣袖一用。”
钦佩不已的颜怀隐:“......”
“既然这样,”许志话音一转,烁烁地看着颜怀隐,“甄兄刚刚和令妹的话我都听到了,接下来去哪,你们带着我一道去吧。”
他想了想,又蹙着眉,勉为其难地补充了一句:“若能加上张东风自然是极好的。”
他心中千回百转,可面上不显,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样子。可话中的意思,却是想在颜怀隐这里讨个饭碗吃了。
如今乱世,多是无处可去之人,许志自然是要去讨去处。
可颜怀隐没有想到,他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少年这才侧目认真看了许志一眼。
直到看得青年温润面庞上露出点无措,他才笑道:“刘相大才,良禽择良木而栖。”
“非也非也,”许志眼珠一转,垂眸羞答答地道,“我父母早亡,亦无兄妹,只有一点过人才志罢了,而刘相幕僚如过江之卿,难有我容身之所。”
他复抬眸看向颜怀隐,眼中的春意比这四月天都荡漾:“可甄兄却是不一样的。”
面对他这话,颜怀隐一乐,还未说话,远方却兀地插进来了一道声音。
“就是他!他偷了我的钱,霸占着我的屋子,还砍了我一只手!”
这道声音惊动了周遭的人,众人都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颜怀隐也顺着声音看去,随即脸色就冷了下来。
不远处乌泱泱站着十几个人,带头的那个男人一脸凶狠,只右手缺了一只手,空落落的悬着。
第7章
见颜怀隐抬头望过来,他肩膀微不可见地哆嗦了一下,可立即反应过来似的扬起了下巴。
男人脚步坚定不移地往后退了两步混入了人群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嚣张至极:“我棚子里的五十两银子,现在都在这小子腰包里!”
他这话说的声音极大,五十两银子一出口,不但他身后带来的那十几个人一阵惊呼,连带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脸色也纷纷各异了起来。
他们顺着男人的话,朝颜怀隐看来。
颜怀隐眼皮一掀,并没有去看男人,而是对那边站着的颜岫青和江敛招了招手,等到两人在他身后站稳后,他才站了起来,看向男人和他身后那十几个人。
颜怀隐眯着眸仔细看了看,就见到男人身后的十几个人颇有些崎岖的艺术,高矮胖瘦老少皆有,每个人手里提着些能找到的木棍子类的东西,盛半圆形地围着男人,活像个缺了个口子饱经风霜的破栅栏门。
而男人见颜怀隐看了过来,像是拿捏了什么一样,冷哼一声,嘿嘿笑道:“兄弟们,你们帮我制止住他,等进棚子找到那五十两银子后,我给各位兄弟们平分!”
他自然是知道棚子里是没有五十两银子的,等将颜怀隐被他叫来的人困住后,他进去搜查一番,再说银子都被颜怀隐花完了,到时自不必他动手,都够颜怀隐好吃的。
男人算盘打的啪啪响,他身后的十几个「栅栏棍子」们亦随着他那句平分的话,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十几双眼睛看向颜怀隐,恨不得颜怀隐就是那五十两银子成的精。
男人听到众人如此的反应,脸上笃定之色更甚,他肚子中彻夜难眠地存了诸多报复颜怀隐的话,此时正欲放出来些让颜怀隐两股战战的狠话,就听见对面的少年笑道:“对,我是拿了你五十两银子。”
颜怀隐道:“你过来拿吧。”
他声音很轻,甚至能称得上是温和,却令这幕天的吵闹声一静。
男人没有想到颜怀隐竟然认了他的话,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对面颜怀隐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棚子的门前,他半个身子进了棚子里,微微侧身,让过一个道。
少年表情在黑暗白日交织的门中晦暗不明,只语气温和:“你进来跟我拿一下吧。”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男人架在了两难的地步。他身后的人见不用打架就能拿到五十两银子,纷纷收了家伙,将看向颜怀隐的目光转向男人,用眼神催促着他。
想到十几天前和颜怀隐的那个对视,男人又很有骨气地往后退了两步。
但是他身后有十几道目光炙烤着,男人退后的脚还未落地,就被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手往前一推,反而是往前了两步。
眼见着躲不过去,男人一咬牙,唯一的手在衣摆处一抹,将掌心里的冷汗抹干净,就提着气朝颜怀隐走过去。
颜怀隐垂着眼睫,静静地看着他过来。
许志在方才匆匆说了一句他去找张东风后,就极为灵活的跑走了。颜怀隐没阻止他,只是转头对颜岫青和江敛轻声道:“在外面等我。”
等到男人走到他对面的时候,颜怀隐欠了欠身子,微微笑着,让他进了棚子。
男人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条线,在进了棚子的那一瞬间,他只感觉一阵轻风刮过。紧接着,从门外打进来的大片的光消失,棚子里霎时间归于黑暗,只漏进来些许稀疏光晕。
颜怀隐将门关上了。
男人一瞬间浑身寒毛炸起,他对这个棚子也算轻车熟路,活命的本能促使他猛地往前一扑,跌倒了木板床上,躲过了颜怀隐袭来的手掌。
他手撑着木板床,慌忙间想转过身来,却撞到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被他撞掉,包着的布散开,金色的重物散落在稀薄的光晕下。
男人一瞥,就看见了那个东西。
五条金色的龙盘旋在一方蓝田玉上,直直地撞进了他的眼睛。
男人呼吸一窒,随即不可思议般地睁大了眼睛。
可他却没有机会惊讶了。
一只温凉的手覆上了他的头顶,下一瞬就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扯下了木板床。
颜怀隐面上无甚表情,可呼吸间就抬手干净利落地将短剑捅进了手底下男人的心脏里。
噗嗤一声,粘腻的短剑刺入肉/体里的声音过去后,他手底下的男人猛地发出了一声惨叫,可比他惨叫声更快的是颜怀隐的短剑。
短剑从心脏处飞快地□□,又毫不留情地插进了他的喉管。
动脉被割破喷出的血瞬间溅了颜怀隐满脸,温热的血摇摇欲坠地悬在他漆黑的眼睫上,又随着他的动作颤颤地坠了下去。
短剑整个都插进了男人的脖子里,只有剑柄漏在外面,颜怀隐握着剑柄,握着的手贴在男人脖颈里,感受到血如水一般从他掌心里流走。
猩热、黏腻的。
男人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不过片刻,就再没了声息。
浮尘游走在光中,见证着这片刻间的死亡。
颜怀隐维持着杀死他的动作,面容诡异的平静,他眼睫深深地压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兀地从心里返上来一股子呕吐的冲动。
作呕的冲动来的汹涌而猛烈,颜怀隐的脊背深深地弯下去,头抵上自己的手,握着剑柄的手青筋爆出。
他的眼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慢慢泛出一股干涩的痛,微弱地抵抗着他对自己的厌恶。
直到棚子的门被推开。
刺目的光打进来,颜怀隐像长年蛰伏在黑暗处的动物,被蛰的猛地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光晕里的江敛。
怔了一下,颜怀隐不动声色地将短剑抽出来,他厌恶被看到自己这么一面,没什么耐心地轻声道:“出去。”
可江敛没有理会他的话,他扫了一眼地上刚成为新鲜尸体的男人,走到了颜怀隐身边,弯腰拽着男人的手腕,只道:“给我。”
他却没有拽动。
江敛一抬头,就看到颜怀隐摁着尸体,一双眸子睁到最大,瞳孔一动不动,警惕地看着他。
护食一样。
江敛一顿,终是难得的又添了一句:“放心。”
他缓慢的地将尸体从颜怀隐手里一寸寸地拽了出来。整个过程,颜怀隐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到江敛将尸体完全拽走。
终于将尸体拽了过来,江敛没有停留,就要拖着尸体出去,他走到门口,又重新看了一眼棚内怔怔地颜怀隐,只道:“你想出来的时候再出来。”
棚子外亦是一片寂静,棚子内的惨叫声没有瞒过棚外,可当看到江敛拖拽着一具尸体出来后,还是惊起了一片吸气声。
江敛将尸体砰的一声往中间一扔,十二岁的孩子声音阴沉冰冷,莫名令人胆颤:“真不巧,他进门不小心绊倒,就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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