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枷缠身,他暂时不好跑路,又搞不明白柳恨剑到底想干什么,只能在心里把人骂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离开床榻。 谁知他才坐起,衣袖却被勾住,一转头,人也愣住了。 沈奉君怎么也在?还跟他睡一张床? 仙陵不比神花府,神花府散漫,但仙陵门规极严,弟子必须洁身自好,出门更要注意仪态,也不能和别人同床共枕。但凡提起仙陵,第一印象就是修真界大派和盛产仙男仙女,就连柳恨剑那种刻薄阴郁的性子,在外人面前也是人模狗样,仙气飘然。 当年沈奉君重伤,宫无岁未经允许就把他衣服扒了,结果人刚醒过来又被气晕过去。 现在柳恨剑把他们抓起来,还放在一张床上,说不定是想趁机侮辱沈奉君的清誉,外边有那么多仙陵弟子,肯定全都看见了。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见沈奉君还不醒,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若仙陵都是仙男,那沈奉君就是仙男中的仙男,睡着了赏心悦目,如今十年未见,出落得更俊俏。 和柳恨剑不同,沈奉君是那种极清正的俊美,意态高华,遗世之姿,若在他们神花府,必定三步有姑娘抛媚眼,五步有姑娘递香袋。 宫无岁抬了抬手,发现勾住衣袖的是沈奉君发间缓带,他随手解下,抓着带子出神。 六禅寺初重逢,他心虚作祟,不知怎么面对这人,如今沈奉君全然忘记他,他又说不出该庆幸还是遗憾,细细想来,竟有“近乡情怯”之感。 当年他自刎,按理不会牵连旁人,沈奉君继续当他的仙陵掌门,名满天下,可如今这人不光失忆,还失去掌门之位,甚至被柳恨剑轻轻一掌就击晕过去,属实让人匪夷所思。 “十年没见,你怎么混成这样了?嗯?”他俯下身,拎着发带在沈奉君脸上扫动,后者微微皱眉,却没有醒来的意思,宫无岁深觉无聊,只好停下讨嫌的手,十分好心地替他盖上被子。 柜上放着沈奉君的两把佩剑,一曰“初魄”,一曰“尘阳”,并称日月双剑,旁边还有一柄不知道哪儿来的拂尘。 宫无岁眯眼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这是六禅寺那位黄道长的遗物,他当时捡了却忘记还回去,此刻却已来不及了。 他想着,取了柜上的拂尘,大摇大摆地离开房间,来到船头。 “六禅寺如何?”柳恨剑正和仙陵弟子在甲板上说话。 “二鬼已除,青山禅师托弟子向阙主和掌门转达感谢。” “那就好,”他抬起茶盏,目光扫过刚出来的宫无岁,眼色微微一动,却没说什么,“下去吧。” 仙陵弟子退去,柳恨剑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他们行船已有一日,马上就到仙陵,此刻天色已晚,日落黄昏。 见他神色如常,宫无岁有点吃不准他的意思,但他向来不拐弯抹角,于是直接上前道:“你把他怎么了?” 柳恨剑又看他一眼,宫无岁几乎觉得他要当面翻个白眼,但最后碍于修养忍住了:“这是我仙陵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宫无岁道:“和我无关就不会把我抓回来。” 昨夜柳恨剑咄咄逼人,今天却换了副面孔,阴晴不定:“你的心脏如何了?” 宫无岁表情微变:“你果然知道!” 他重生之后,心跳总是莫名变快,偶尔伴随抽痛,昨夜要不是突然心痛,他怎么可能连柳恨剑都打不过,还被戴上禁枷,使不出灵力。 柳恨剑没反驳,默认了他的说法。 “你想要什么?”宫无岁眯起眼,若要寻仇,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让他活命?若是门派内斗,柳恨剑该针对沈奉君,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还是你也以为天命笏在我手里?” 柳恨剑不语。 宫无岁笑笑:“别是倾心我多年,所以费尽心机把我复活,一解相思之苦?” 柳恨剑放下茶盏,又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一边,露出一个幸灾乐祸又微妙的笑来:“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好笑,”他说完这句,就再没说什么,静静看着江面。 宫无岁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柳恨剑显然也不打算为他解惑,宫无岁一时莫名,正待再问,却听两岸传来一阵歌声。 仙陵派得天独厚,坐山傍水,江水流过,在山下形成渡口,因沿岸种了桃花,一到花开时节,仿若世外桃源一般,所以取名桃花渡。 沿江住了人家,每逢初一十五都会驾船涉水而来,形成集市。山上还有一条九天瀑,从山下往上看,只能看见白雾缭绕一道瀑布在云端飞流,此刻黄昏,瀑布染上金光,更衬得此地如仙境银河一般。 宫无岁以前只来过仙陵一次,当时情况紧急,还没走水路,未曾留意,如今再看,心说仙陵盛产仙男倒也正常,毕竟有道是地灵人杰,什么水土养什么人。 他们的船在江面独行,沿江的船只都有意无意避让,只在船头悄悄看一眼,宫无岁静静听着那似近似远的歌声,调调听着还听熟悉。 “桃花水,桃花山,我渡君过水,君说道法自然,我过水湾,你过仙关——” “杨柳依,白雪曲,岁岁难饶人——” 他听着这豁然悠扬的歌声,也忍不住接道:“……岁岁难饶人,不敢相欺欺。” 这歌沈奉君教他唱过。 谁知他才唱完这一句,只听咣当一声,柳恨剑的茶盏失手摔落,碎成好几块,眼睛却瞪着,神情怪异地看着他:“……你在唱什么东西?” 宫无岁一阵莫名:“这是你们仙陵的歌,你来问我?” 这还是当年沈奉君去神花府时,自己趁着对方喝多了酒,哄着让他唱的。 柳恨剑想都不想就道:“一派胡言!我们仙陵不唱这么不知廉耻的歌。” 宫无岁更是莫名其妙:“一首歌而已,哪里不知廉耻了?我们神花府的歌可比这奔放多了,湘君听完不得羞耻撞柱而死?” 他理直气壮,柳恨剑表情却更微妙,一时不知宫无岁是不是在故意恶心他,欲言又止片刻,最后拂袖起身,冷声道:“下流!” 他说完就离开甲板,像是多呆一秒都不愿意,只留下宫无岁一头雾水站在原地。 “有病,”他对着柳恨剑的背影评价。 太阳彻底落山了,他们的船也到了岸,渡口起了风,有些凉,宫无岁一回头,就看见一道熟悉的白影从船舱里走出来,身负两把长剑。 他一顿,后者也和他对上了眼,却未曾避开,慢慢走了过来:“原来你还在。” 看来他已经彻底忘记自己了,宫无岁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总算能轻轻松松和这人说话:“你醒了。” 沈奉君“嗯”了一声,柳恨剑带着其他弟子下了船,冷声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掌门和阙主回山,已经有弟子下来接应,但柳恨剑不让声张,只让从小路回山。 今日中元夜,是祭祖的日子,渡口两边隐现出一团团火光,是百姓在烧香火和纸钱,未燃尽的纸钱被风一吹就飞起来,星星点点地流向远方,宛如尘世之人捎给已故者的思念。 宫无岁盯着那些香火,忽然想起他的兄长和父母。 要把宫无岁带上山,柳恨剑极谨慎,一群人默默从小路绕回仙陵,宫无岁本来还等着柳恨剑来和自己谈条件,谁知这人将他随便一扔就不见踪影。 宫无岁又开始困惑了。 沈奉君和他一起站在院中,看见他的神情,主动道:“师兄事忙,你随我到流风阙暂住。” 宫无岁现在没什么话语权,听沈奉君这么说,也没拒绝,两人一边往外走,宫无岁道:“那什么……今天中元,我能不能也在这儿烧点纸钱?” 沈奉君微微一顿,却没问为什么:“稍等。” 宫无岁摸了摸鼻子:“多谢。” 半刻后,沈奉君吩咐的弟子已经准备好东西送过来,宫无岁心情不好,他一个人站在院中,愣愣地点燃纸钱。 他父母早亡,却极恩爱,父母亡故后,是他兄长宫照临将他拉扯大,后来兄长惨死,神花府灭门,只他一人存世。 虽不知为何重生,但见到山下百姓祭祖,他也不免被触动,碎碎念道:“也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人给你们烧纸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下面太穷了肯定也不好过,今夜匆忙,你们先将就着用。” “等以后方便了,再给你们多烧点。” 他说完,就沉默着把纸钱一张一张全放进地面的空鼎里,脑袋空空,神情也怏怏的,正跪着出神,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一回头,就看见沈奉君站在他身后,如今他已知道宫无岁的身份,自然也猜得出他给谁烧纸钱,见人不作声,宫无岁忽然想起沈奉君的父母和师尊,以为他也要来,很有眼色地给对方腾了个地儿。 沈奉君默了默,慢慢走过来,和他一起烧纸钱。 宫无岁始终对这人失忆的事耿耿于怀,见他也跟着烧纸钱,不由试探道:“我烧给父母,就是不知他们收不收得到,你烧给谁?” 父母和师尊他已经祭过,不必再祭,沈奉君听他问起,神色未变,却很坦荡。 “心仪之人。” 第7章 宫无岁还等着他露出破绽,好好探探虚实,结果沈奉君一开口就让人说不出话。 宫无岁沉默片刻,只能道:“原来是令夫人……” 沈奉君又道:“她不知晓我的心意。” 宫无岁沉默了,这让人怎么接? 他盯着沈奉君看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节哀。” 沈奉君“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和他并排烧纸钱。宫无岁再好奇,也知道死者为大,没继续追问,不过能让阙主倾心暗恋的女子必定不是泛泛之辈,看来他死的这十年仙陵真是变化不小。 两人烧完纸钱一起往回走,宫无岁心中困惑,还是忍不住追问:“你真不认识我?” 仙陵和他素有恩怨,就算沈奉君忘了他的容貌,也不可能忘了“宫无岁”这个名字。 沈奉君顿了顿:“现在知道了。” “当年之事非你之过,不必自责,你在仙陵,不会有人害你。” “掌门师兄让我保护你的安危,你放心。” 再不问世事的人,只要出门随便一打听,都知道稚君是谁,若沈奉君现在还说不认识那才令人费解,宫无岁听完他话里话外,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沈奉君认识宫无岁,但不认识宫然,他记得所有事,却独独忘记了他们二人的过往。 难道这又是柳恨剑的阴谋诡计? 他越想越莫名,回房间的时候脑袋里也乱糟糟的,打算明天找人打听一下当年的事,他闭眼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盯着房梁看到后半夜,才慢慢睡去。 他做了些乱梦,梦里初春时节,父母带他们去踏青,宫照临那时候已经十岁了,他年纪小些,又爱撒娇,缠着母亲要抱,抱了一会儿觉得不自在,要下来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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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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