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真真是铁石心肠,直等着那些侍卫砸得差不多了才让洪喜喊停,只是此时停不停手已没有太大差别了,那掌柜的看着一室狼藉,咕咚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委屈?”萧恪歪头一笑,他这么问,那掌柜纵使满肚子委屈也半个字不敢说,可他此刻也说不出来话,萧恪问,便只能不住摇头。 “呵。有也不要紧,你记清楚了再告诉背后养着你们的人便是。” 萧恪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明明是少年清亮柔和的嗓音,此刻在那掌柜耳中鹊似那幽冥恶鬼的低吟一般,脑袋嗡得一声,身子也跟着抖落起来。 “祁家的人和东西,本王看着就膈应!” 第十七章 萧恪此刻乏得很。 大殿肃穆,众臣列队齐整,唯有他站在康王叔身后昏昏欲睡。 昨日本是难得机会,哄得阿绥同他抵足而眠。虽得守着规矩,不越雷池一步,却不妨碍他借着装睡的机会占些个便宜。 偏生白琮那混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半夜闯进来非要舅舅陪着,洪喜带着侍卫将人拦下了,却不成想白琮直接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贺绥来了也不管用。 一堆人围着个小祖宗哄了大半宿,好不容易不闹了,却把贺绥勾了去,这让萧恪如何睡得着,盯着床帐子顶同个深闺怨妇般硬挺了一个多时辰。 寅时初,宫中晨钟一响,众臣便要列整入殿早朝。在那之前,萧恪便得洗漱更衣,换上朝服。这一宿拢共也就半个时辰是合上眼的。幸而萧恪身形不高,被前面的康王挡着,又站得靠前,一时倒没什么人发觉他站着打起了小盹儿。 迷迷糊糊得,好似有人叫他的名,最后还是被康王用手拐子顶了一下萧恪才清醒的。 一抬头,就见那留着山羊胡的文官手持笏板对着自己吹胡子瞪眼睛。 “方才陈卿参奏,燕郡王可有要辩驳?” 萧恪一个字没听到,但心里约莫已猜到对方参了他什么,便自臣工之列中走出,站到那言官的身旁,语气淡漠回道:“臣不认。” “人证物证俱在!燕郡王莫想着今日能够推脱过去!”那言官义愤填膺,见萧恪不认,便又将他昨日命人打砸宝麟阁的事详述了一番。 其详尽之程度,好似昨日他亲眼目睹一般。这其中自少不了添油加醋,末了还把萧恪警告那掌柜的话一并说了出来,连口气都学得十足十。 萧恪便可肯定这个陈大人是祁太尉推出来试水的。 众臣哗然。 砸一个铺子本不是什么要紧事,可要命的是那句看见祁家人就膈应的话。虽说祁姓并不是什么生僻姓氏,但放眼朝中,这个祁家指的是谁简直是不言而喻。 祁家那可是当今皇后的母家。朝中三成以上都是祁太尉的门生。 祁太尉又是何许人?那可是皇后亲兄长,太子的亲舅舅,堂堂国舅爷。燕郡王年方十五,不过是个巴结皇帝才得以活命的皇亲,空有王爵之名,竟赶光天化日这么说话。在旁人看来,那着实是不要命了些。 可再看萧恪,不仅脸上全然没有惧色,反而在听完那言官的话后,笑盈盈地问了句:“原来宝麟阁是祁家的铺子?” 那言官怒道:“不是你同人家说的,凡是祁家的东西就砸?!” “呵!”萧恪嗤笑一声道,“陈大人老糊涂了吧?你方才说的还不是这句,怎么一扭脸话都变了?” 言官被气得脸通红,也不再同萧恪多啰嗦什么,只朝皇帝谏言道:“燕郡王任性妄为,有辱皇家声名,臣恳请……” “陈大人道听途说,栽赃诬陷,臣请陛下明察!”萧恪可没那个闲心同这些言官周旋,直接高声压过那人率先求齐帝圣裁。 “你、你!恶人先告状!” “怎么?胡大人前些日子刚拿笏板打过小王,陈大人也要再来一遭?” “臣殿前失仪,望陛下恕罪!”那言官忿忿不平压下了手,总归比旁人要聪明一些,晓得先请罪,免得齐帝发了脾气无端遭罪。 齐帝未置可否,只是扫了眼御阶下对峙的两人,问道:“燕郡王,祁家之言你可有说过?” “回陛下,臣并没有说过。” “陛下,臣有人证!当日那店中伙计和店铺掌柜皆能佐证燕郡王说过此话!”他们当然知道萧恪不会人,早就准备好了后手,只等着萧恪否认便立刻祭出人证。 不料萧恪却冷笑一声道:“原来这等胆敢妄议陛下的狂悖之徒也配做人证?不即刻将他抄家灭族已是陛下宽厚仁德了,竟还找这种人随意攀咬的逆徒作证,陈大人……你睡糊涂了不成?!” “你、你…一派胡言!陛下…”那姓陈的言官没想到萧恪睁着眼说瞎话,一口气顶到心口,差点被气得撅过去,整张脸憋得通红。 反观萧恪,却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此时再一看,倒像是那姓陈的拉了个人就来诬燕郡王一样。 “陛下。”萧恪再一次抢了那言官的话头,直言道,“臣砸了那店铺不假,但陈大人所奏其他皆为蓄意诟陷,望圣上明察。” “陛下!微臣绝无虚言!臣与燕郡王毫无瓜葛,若不是确有其事,引得民间群情激愤,臣何故同燕郡王为难?!” 那言官总算没有被气傻,被逼到绝路竟能想到这般说辞。若非当着齐帝的面,萧恪倒是真想称赞对方一番。 那姓陈的这番话也确实说得在理。凡事有因有果,萧恪不可能无缘无故砸了百姓的铺子,那言官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和皇帝的亲侄儿过不去,总归是要有个由头的。 可就是在这等攸关之际,齐帝却悄然改换了称呼。 “既如此,便由陈卿和允宁分别说来,也让百官一并听着。” 大多数臣工并不觉皇帝这话有何不妥,唯有廖廖数人,如祁太尉和太子一流业已心中明了,这是败势已现。 无论接下来那言官说什么,齐帝都一定会偏向萧恪。这时候若说有什么转机,也只能是萧恪自己发疯胡言乱语了,然而这也不过是心底幻想,是作不成真的。 “允宁,你来说。”不出所料,待那言官说完,齐帝未置一言,而是直接看向萧恪。 “回陛下。臣砸那店是为着那人羞辱抚宁侯独子不说,还口出狂悖之语,讥讽陛下赐婚是颠倒人伦,滑天下之大稽。”萧恪越说,皇帝的脸色就越难看。 这还不算完,萧恪最清楚齐帝心中忌讳,也最清楚眼下谁才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便又道:“臣与贺绥不忿他如此大逆不道,出言责备,却遭一个商户顶撞,直言他是祁太尉夫人的陪房,放眼整个京城谁敢不给太尉府几分薄面,臣这才叫人砸了他的铺子,不成想…一觉醒来,竟被恶人先告状,栽到臣身上来,实在是无话可说!” “一派胡言!” 萧恪不急不缓反问了一句,“陈大人当时在场?” 那言官愣了下,随即道:“不在!” “呵。陈大人方才振振有词,声情并茂,我还以为你在呢!既不在,不知实情,却道听途说,仅凭一面之词攀诬我,陈大人莫不是心里憋着一口气,说什么都要陛下治罪于我?” “荒谬!即便我不在场,当时那么多人都听到了燕郡王口出妄言,冒犯祁府!此刻却在这里信口雌黄,搅扰圣听,实乃奸宦佞臣,惑乱朝纲!!” “嗤!教陈大人这么一说,我若是不做下些排异党同,欺君犯上的混账事,岂不是辜负了你这一句奸臣之语?!” 那人显然是被萧恪的厚颜无耻气糊涂了,口不择言将原本藏着掖着的话一并说了出来。无意之语最是要命,直戳了皇帝的心窝肺管子,再辩什么都是徒劳。 而那句冒犯祁府一出来,祁太尉就心道要坏事。 “陈大人,这是在御前!”太子倒比他快一步,“父皇,都察御史陈绍殿前失仪,有损君威。儿臣以为该是逐出大殿去!” 皇帝被吵得头痛,自是允准的。 萧恪心知萧定昊是要保人,在一旁暗讽道:“陈大人若是知道太子殿下这么说,该是伤透了心!” “允宁,适可而止。惑乱朝纲这种悖逆之语岂可当着父皇的面当玩笑说!”萧定昊原是不想为了一个成事不足的言官出头的,但见萧恪仍不愿放过,不过开口轻斥了一句。 齐帝并没有驳太子,便是默认了萧定昊方才的话。 祁太尉这时又跟着禀明,他说得远比太子要无情,直言就是陈绍想借机挑拨,又扯了祁家的名义公然针对燕郡王,实在是歹毒心肠、罪不可赦,全然是一副弃车保帅的架势。 “允宁今日受委屈了。”最后才由皇帝拍板定论,没能动祁家分毫,萧恪是有些失望的。不过他也清楚皇后和太子倚仗祁家,皇帝便是早有不满,也不会此时发作,便暂且咽下了这口气。 不过有此一遭,众臣倒是见识到了萧恪的口舌功夫。看着年纪不大,却心思城府极深,愣是把一个言官谏臣逼到口无遮拦,一时谁也不敢再轻视这位小王爷了。 “太子殿下,太尉大人,陛下传二位见驾!”散朝后,太监找到尚未离开的二人传达齐帝召见的旨意。 “本宫即刻就去。” “殿下,这次是臣大意了。未料见到燕郡王……”挥退了内侍,祁太尉才敢放心说话。 萧定昊打断了祁太尉的话,盯着萧恪离去的背影,幽幽说道:“今日之事,舅舅不必放在心上,左不过是丢了个不中用的弃子。允宁可不比从前怯懦好摆布,这般指黑说白的本事可真是意外!不过……舅舅下次若是再因一时私怨擅作主张,本宫可保得了祁家可保不了你。” “……是,臣记住了。” 第十八章 萧恪闹出这一遭事,在太子二进御书房后有了定论。 两边各打五十大板。 萧恪被勒令在自己府邸中面壁思过一月不得出,而那姓陈的言官却被连贬五级,外放做了个芝麻小官。最惨的当属宝麟阁,不仅铺子被查封,家产充公,掌柜的一家老小都被判了个流放,稀里糊涂做了祁家的弃子。 而始作俑者此刻心安理得在自己府上歇着,没有丝毫担忧。 要说萧恪这辈子最厌恶的莫过于是早朝了,每日丑时便要起来准备入朝,天晓得他上辈子哪里来的心性坚持了那么多年早朝。不过或许也是今生他不再对前路迷茫,是而没了从前那股子紧迫。 左右身上也无官无职,萧恪巴不得这样的日子多一些,他也好和阿绥多亲近亲近。 “也不知杨先生这一路可还稳妥……” “阿绥,来尝尝这个,祁太尉府上送来的。”萧恪抽走贺绥手里的书卷,叉了块新鲜果子喂到人嘴边。不同于贺绥的愁眉不展,他这阵子倒是过得惬意。 贺绥叹了口气,却还是张嘴吃下萧恪递来的鲜果。那果子没什么汁水,入口弹牙,瞅着样子古怪却意外酸甜可口,那与众不同的甜香让从不沉迷口腹之欲的贺绥都有些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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