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还自嘲一笑。只是那笑听在贺绥耳中却是刺心的。 “允宁,秦太妃是你的生母。你可有想过,出了这事,她心中只怕悲愁多过于恼恨。” “……”萧恪别开头没有说话,可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悲苦。 细想想,纵然这些日子萧恪言行手段颇为成熟老辣,可他终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贺绥没再多说,以免刺痛萧恪的心,只是起身坐到他身边,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他们俩年纪相仿,可萧恪却比自己瘦弱许多。贺绥伸出双手环住了萧恪肩背,忽觉怀中少年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身形单薄。 “允宁,你若是难受便说出来、哭出来,我都在,无需忍着。” 萧恪没有挣扎,他额头抵在贺绥肩上,却始终没有哭出声。他以为自己活过一世早已铁石心肠,可面对贺绥的温柔,却仍有些忍不住。 两个半大少年依偎拥抱在一起,静谧的房内无人言语。只是在那木炭燃烧的噼啪声中,偶尔穿插了几声强忍的低泣。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去宝麟阁寻人了。” 难过是因为他们心知肚明却无力改变,即便心如刀割,可哭够了还是要装出一副无情无义的刻薄嘴脸,独自一人扛下了所有。贺绥能做的唯有在无人处对萧恪关怀备至,待到了人前,他也要站到萧恪的对立面去,同那些人一样,对萧恪唾弃和鄙夷。他难受,却知大局为重,只能违背心意,强行忍耐。 “郡王爷,这是您要的皮货。”宝麟阁的掌柜笑着走进雅间同贵客言明,他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手里都捧着鞣制好的皮货。 萧恪看也不看冷笑一声道:“怎么?听不懂本王方才说了什么?爷要找的是制这皮货的猎户,这些破烂玩意也敢拿出来给本王看?!” “是是是,草民这就去叫人来!” 萧恪这两日可谓是京城最有名的人了,不仅有龙阳之好,强娶侯爷的独子,还恬不知耻得满京城逛,这几日京中商户无人不知燕郡王是谁。 纵然不晓得他长得是和模样,但只要见个瘦弱少年带着个比他高壮许多的男子,便大抵是燕郡王没跑了。虽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但燕郡王所到之处皆豪掷千金,对于商人来说,自然不会有钱不赚。纵使脾气难对付了些,也乐意挤出笑脸恭维着。 不多时,一个肤色黝黑的高壮猎户被宝麟阁掌柜引了进来。 看到坐在一旁别着脸、神色淡漠的贺绥时,那猎户先是一惊,随即扭过头对着萧恪怒目而视。只可惜他进城未带弓箭,不然必定一箭射死这奸佞小人。 “乡野村夫不懂规矩,见到贵人还不行礼?!”那掌柜见猎户这模样便知他也是听过京中传闻的,他虽乐意收这人手中的皮货却不会为了一个猎户搭上自家的买卖,生怕萧恪发起怒来牵连到自家铺子,赶忙抢先将那猎户训斥了一通。 “听说你手艺不错。这眼瞅着入冬,素日里冷得很。听说那山中火狐的毛皮做了大氅最是暖和,你可能做?”萧恪懒懒靠着,见人到了便说明来意。 “不做!” 萧恪却当没听到一般,接着道:“听闻南边的山中就有这等稀罕的火狐,来回怕是得有个几月,往来的银子要多少你只管说……” 猎户冷声打断了萧恪的话,板着脸道:“奸臣贪官的生意我不做!” “嘿!你这粗鄙村夫竟敢不识好歹?!你有几条命,赔得起吗?!”那掌柜的也不管猎户骂的是谁便招呼着要找人给他点颜色看看。 “聒噪。”萧恪并未迁怒那猎户,反倒是冷冷瞧了那掌柜的一眼,“出去!” 那掌柜的也没料到自己会被轰,一下子愣住了。 萧恪身边的洪喜上前一步拿着腔调斥责道:“王爷有令,让尔等退出去,聋了不成?!” 太监那奸细阴柔的嗓音一出,店铺掌柜便再不敢怀疑萧恪的身份,连连告罪带人退了出去,左右雅间内还有郡王爷自己带的侍卫在,他也不怕猎户做出什么杀头的祸事牵连到自己来。 “我说了,我不做你这生意!”猎户冷着脸甩下这句话便转身欲走。 忽而闻得身后一人压低了嗓音唤道:“于大哥且慢!” 第十六章 那猎户见贺绥起身朝他过来,一边恶狠狠地盯着萧恪,一边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挡住,那模样活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萧恪没忍住别过头轻笑了一声。 那猎户怒斥:“有什么可笑的?!” “于大哥。”贺绥手按在猎户肩头,冲他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一脸纨绔相的萧恪,“允宁。” “洪喜。”萧恪整个人歪在椅子上,单手支着头懒懒唤了一声、大太监洪喜一抬手向雅间内的侍卫一挥手。 猎户手摸到腰间了匕首,满眼警惕,但那些侍卫只是自他身边经过,鱼贯而出。 贺绥拍了拍猎户的肩,宽慰道:“于大哥,允宁同我是一起的。” 闻言那姓于的猎户才稍稍放松了些,只是对萧恪仍旧没什么好脸色。他出身行伍,一心报效家国,可见到深受皇帝爱重的皇亲贵胄竟是萧恪这等坐没坐相的纨绔子弟,心中不免感到一丝悲凉,更不要说,萧恪才强娶了贺老将军唯一的儿子,这让他们这些跟着贺老将军出生入死的军士如何能忍。 “允宁,这是我姐夫昔日麾下先锋于横。” 于横不待见萧恪,萧恪也懒得理这等蛮人鲁汉。贺绥早有预料,夹在两人之间也没有勉强劝和,只是叹了口气,朝于横拱手一拜,正色道:“今日我同允宁来是有要事想请于大哥帮忙,我自知这话说得唐突,但……眼下京中我可信的人不多。” 见贺绥放低了姿态,刚才还犟牛脾气的汉子有些慌了神,连连摆手就去扶人。 “少将军可使不得!!老将军和白将军都对我有恩,您有吩咐尽管说便是!甭管是谁为难,我都必拼了命帮您!”说着还横了萧恪一眼。 萧恪素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被瞪了一眼,立刻反唇相讥道:“听不到阿绥说我们俩是一道来的?你是聋还是傻?” “允宁。”贺绥板着脸斥了一句,“是我们有求于人。” “……我错了,收回前言,你们当我不在便是。”萧恪怕贺绥真生他气,不情不愿道了句歉,虽然听起来没有半分诚意。 “允宁还有些孩子心性,不是故意挖苦于大哥,我代他向你道歉。” “少将军放心,老于我没那么小心眼。您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说。我绝没二话!”边说边拍着胸膛保证。 “户部尚书杨大人前阵子被冤,允宁是费了好些功夫才将他救出来。只是我们担心朝廷里仍有人想加害于他,故而想请于大哥随行保护杨大人返乡,可能需留守一阵子。” “杨大人我知道,咱们从前行军缺粮,还是这位老大人出手才解了大军之困!这忙我于横义不容辞!”于横是知道杨焕致的,他虽不知这样廉正的好官为何总有人惦记着要害他性命,却仍一口答应下来。 “只是我母亲病弱,平日里……” “于大哥放心,京郊有处贺家的庄子,里头都是我父亲身边的旧仆,必定将令堂照顾妥当。” 听到病弱的母亲有了安稳去处,于横便没了顾虑,连连拍着胸脯向贺绥保证定保杨老先生安然无恙。 “如此…便都托付给于大哥了。我和允宁感激不尽!” 于横眼疾手快,先一步托住贺绥的手,没让他再拜一次。见贺绥闷闷不乐,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由关切道:“我虽住得偏僻,这阵子却也听了些风言风语,少将军这些日子委屈了!若是老将军还在,怎会?!唉……” 于横不住摇头叹息,看得萧恪心里窝火,偏生当着贺绥的面发作不得,一扭头,脸色更是难看。 贺绥闻言却轻摇了摇头道:“不,于大哥。允宁并非京中所传的那种人,燕郡王府看似繁花似锦,实则烈火烹油,一步行差踏错便是大祸临头,我们今日选这处见于大哥也是无奈之举。出了这道门,还请于大哥只当今日什么都没有听过。” “少将军放心,于横知道。村里人只会知道我是收了银子去猎火狐那劳什子去了,绝不会有旁的!” “一切都托付给于大哥了!”贺绥后退了两步才朝于横拜了一拜,这回离得远些,于横来不及拦。贺绥本意便是要对方受这一礼的。 洪喜这时双手捧着一个锦匣走过来奉上,“这是猎狐皮的定银,还请先生收下。” “于横定不辱使命,还望少将军善自珍重!”于洪接过,最后看了眼贺绥,神色一凝便转身出去了。 贺绥神色同样凝重,立于原地久久没有动弹,隔了许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只是积压在胸中的烦闷却不能轻易排遣掉。 “阿绥,别叹气。”萧恪走过去自背后将人拥住,双手环在贺绥腰间,只是他个子不够高,即便是踮起脚头也只能勉强枕在贺绥后颈处,“一切都还来得及…来得及的……” 那话似是说给贺绥听,又好似是说给萧恪自己。 “嗯…我知道。”过了许久,身前人才低低应了一声。 按下心中的愁绪,萧恪换上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松开环在贺绥腰间的手,绕至人面前,双手拉住了贺绥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掌心,略仰起头冲贺绥笑。 “我又要当恶人去了。”萧恪始终在笑,只是有那么一瞬,他脸上的笑意有些难以维持。在被贺绥看穿之前,萧恪松了手,他越过贺绥身边向外走了几步,“阿绥,你说我要是把这个店砸了,明日祁太尉可会气急败坏参我一本?” “这处铺子是祁家的?” “不全算是,只是多少有些蹊跷联系。不过若真砸了,恐怕也够太尉夫人肉痛些日子了。” 贺绥有些担忧。“这般大张旗鼓闹出动静来,我担心明日朝堂之上,不只是祁家,怕是言官谏臣都要抓住这错处不放了。” 萧恪摇头嗤笑一声道:“无妨,不过是个群聒噪的老家伙。何况我错得越多,上面那位便能攥得松些,这笔买卖利大于弊。” 贺绥见他心意已定,便没再多劝。出了这门,他依旧得是那个与萧恪水火不容的贺家少将军。 萧恪负手出了雅间,信步立在铺子内。不过为着他的侍卫把守在店铺门口,这会儿并没有什么客人,倒是门口来来往往聚了不少不知情的人往店里张望。 “洪喜,砸。” “诶!别别别!”那店铺掌柜本是迎上来准备招呼贵客的,他还没反应过来萧恪那话是什么意思,原本把守在铺子外面的侍卫便鱼贯而入,二话不说便开始砸起了店。 那些侍卫皆是人高马大的壮汉,他一个小老百姓拦不住也不敢喊停,只能看着辛苦攒下的基业被打砸个彻底,号丧似的扑过去跪在萧恪脚边,求郡王爷高抬贵手。老大不小的爷们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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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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