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晖用木棍轻点他的脑袋,沉声道:“陛下登基才堪堪两年,内有太皇太后分权,外有沈氏一族制衡,他忌惮沈氏也需要沈氏,因为只要沈氏站在他身边,他的位置便轻易不会动,但前提是定安王没有异心。” 看了眼云宪,云晖吸了口气:“定安王是东秦正统皇族,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非无上皇宾天时他年纪尚小又无心皇位,当年登基的就不是先帝。如今朝堂上依旧有着拥护无上皇和先帝意愿的重臣,在他们心里,比起陛下这个受太皇太后桎梏的雏鹰,更尊重十六岁便能统御万军,连降三国的九王爷,如今的定安王!” 云宪嘴皮轻颤:“把珩之的生死交在他手上,便如同一把剑悬在头顶,日夜都不安生。” “太皇太后以冲喜之名将珩之救出来,必有用意。”云晖沉默半晌:“万望珩之聪慧,莫做傻事。” “他能喜欢上宫里那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聪慧不到哪里去!依我看——” “啪!” 云晖给他一棍,厉声道:“闭上你的狗嘴!我看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给你取字‘谨睿’,早知道你偏往反处长,我就该给你取个更合适的名!” 他棍子重重砸地,气沉丹田:“蠢猪!云家蠢猪!” 第7章 疯了 骊京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素白的颜色裹成厚厚的一层,坑坑洼洼地连了一片。 无岭仗着轻功好,从老高的屋顶落地也没留下任何痕迹,但谢懿一步一个脚印,将白色的靴面都淌湿了。 雪水一直沾在脚上,他觉着脚冷,在原地跺了两步。 “公子,下次出门的时候记得穿鹿皮靴子,暖和。”跳着跟过来的无岭撑开了伞,他今年十五,身量却只比谢懿低一点,撑着手打伞正合适。 “怎么又叫公子了?”谢懿拢了拢狐裘,将自己裹得更严实。 “主子吩咐的,他说公子名分上是王妃,但妃字听着不好,还是公子合适。”无岭跺了跺脚,将小片积雪踩碎,玩儿得不亦乐乎。 谢懿脚上也沾上了碎雪,他没介意,笑着道:“今日怎么是你跟我出来?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是主子叫我跟过来的,他说我在府里闹的慌,让我出来挨冻。”无岭吸了吸鼻子,“公子要去哪儿?” “春行楼。” 谢懿吐出的三个字着实惊到了无岭,他没心思再踩雪,慌忙劝他:“那地儿不能去!主子会不高兴的。” “里面全是漂亮的姑娘家,我只看看,什么心思也不动,何况,”谢懿脚步一停,抬头看向正对面的三层小阁楼,没忍住笑了一声:“春行楼再美的姑娘也比不上府里那位的万分之一,我日夜对着绝色,看其他的还真提不起劲来。” 无岭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所以没有再劝,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记上了小本,趁着谢懿朝一位姑娘眨眼送秋波的时候。 云宪就站在三楼一间房的内窗后,一眼便看见下方的情形,他不太乐意珩之被姑娘们挤着,因为那些姑娘身上太香,往人身上扑的时候还没个准头,他怕珩之被挤坏了,连忙叫了乌谷下去领人。 自个儿在房间里将出门时他爹说的话默念了三遍。 无岭一眼便看出面前这人就是那夜在浴池里阻拦他的人,当即冷了脸:“是你。” “是我。”乌谷朝他笑了笑,就当没瞧见对方想杀人的双眼,朝他身边的谢懿道:“小侯爷,世子在上面。” “谢氏伏诛,我已经不是小侯爷了。”谢懿笑着提醒他。 乌谷也不多话:“二少爷,国公说了,您是他的第二个孩子。” 谢懿跟着乌谷上了三楼。 “珩之!”云宪的表情活像八百个月没见到他,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倒是乖巧,“快来快来,我等了你好久!” “下着雪呢,我走得慢。” “走路做什么?马车多舒服啊!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大雪天的多容易沾染风寒。”云宪不满地看向他的脚,果然瞧见一片湿,连忙朝乌谷道:“快,去拿干净的鞋袜来,要鹿皮靴子。” 乌谷应声离开。 “王府离春行楼只隔了几条街,不远。” 云宪又往谢懿怀了塞了个手炉,“里头有床,要不你躲到床上去?” “别了,哪那么脆弱。”谢懿笑着:“那天晚上回去挨打了吧?听说你好几天都没出府,被关小柴房了?” 云宪“嗐”了一声:“你知道我爹那脾气,刚走到门口就是一棒子下来,幸好我从小被打,早就习惯了,换成别人,骨头都得碎上几块!” 他喝了杯烈酒,咂巴咂巴嘴又道:“不过这次我觉得老头打得对,他把我给打醒了。他说的对,我就该叫蠢猪,我被担心压坏脑袋了,不仅没把你救出来,还给你添了麻烦。” 说到这里,云宪看了谢懿一眼,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那夜?” “你多想了,什么苦也没受。”谢懿也尝了口酒,被辣了喉,连忙将酒杯移开,“王爷对我没有杀意,至少现在没有,你别提着心,我想着都累。” “我也不想啊!”云宪郁闷:“我想上门去求求九皇叔,让他把你放出来。” 他像是随口那么一提,谢懿听着却不是滋味。 云宪是什么人?就差把天顶破的小霸王,谁也没求过,谁也不能求。 他咳了一声:“别去求他,坏了我的事。” “你有什么事?”云宪看了过去,试探道:“难不成你……想要利用九皇叔?你……你该不会是想报复宫里那人吧?” 谢懿觉得他这主意也不错,却只是笑着叹气:“我怕是嫌命长才敢利用他。如果说他是一柄刀,那不仅是极为锋利的,更是不需要主人的,因为他要饮血,要噬主,所以没人能驾驭他,没人敢驾驭他。我自然也不想去做这个可怜的主人。” 云宪挠头:“那你是因为什么?” “很简单的。”谢懿的眼神落在了腰间,绣囊下的流苏顺服地睡在狐皮垫上,他摸了两下,嘴角笑意愈深:“因为我看上他了。” “哐!” 云宪手中的杯子落到了毛毯上,酒全洒了一片,他却没心思理会,盯着谢懿看了半晌才道:“珩之,你越来越疯了。” “什么意思?” “以前吧,你喜欢姓秋的,我当你是年少轻狂花了眼,现在你看上了九皇叔,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老虎的胆子都没你大。” 谢懿摇头:“他们不一样的。” “他们当然不一样。”云宪冷笑:“姓秋的是只没长齐毛的老虎,九皇叔却不一样。他没疯的时候惹你心动,一旦他疯了,就是血流成河的时候。” “至少他现在没疯。”谢懿当然知道秋晏景是个疯的,不过他不害怕,反而想等到那一天来,看看他疯的时候是个什么样。 美人嘛,疯起来也是别有风味。 云宪说不上话来,他执着地盯着谢懿,盯道眼睛发痛,对方也没任何表示,于是他叹了口气,终于不甘心地认输:“珩之,我等着看。” 乌谷将新的鞋袜拿了进来,又退了出去。 “喝酒。”谢懿提起酒杯给他倒酒。 云宪红着眼喝了,又把酒杯狠狠掼到桌上,他说:“珩之,你变了。” 谢懿不动声色:“对,我变了。” “你现在看起来像一个人。” 谢懿心里一跳,镇静地替他倒酒,“如果你说的是我不喜欢的人,那我会不高兴的。” “像还没进宫前的谢珩之。”见谢懿抬眸看来,云宪笑了一声:“一看就是个要闯大祸的坏坯子,实话实说,如果那时候你没伤了身子,还跟着谢老狗在军营里,那你现在一定是个比我还混账的小将军,长/枪立马上,一枪就能将姓秋的挑下马!我见到你都得跪下喊声爷。” “你现在也把我当爷。”谢懿看向他的腿,想着他跪在昌平宫外的两日一夜:“你这腿也是多灾多难,好好养着吧,我当不成将军,你不能跟我一样。将军要骑马,腿不好可怎么成?” 云宪拍腿:“好着呢!” 谢懿摇了摇空酒壶,“该走了。” 两人下了三楼。 “谨睿,你自个儿先回去吧!我再逛逛。” 谢懿一句话就将云宪想送他回府的计划打破,云宪不太高兴地盯了他两眼,没盯出朵花来,只得不甘不愿地“哦”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如果你有事儿,直接让人来府里传话就行,记住!” 他点了点谢懿的前肩,严肃道:“不准瞒我!任何事情!” “好。”谢懿笑着点头,等他上马离开后才咳了一声,往左拐了个弯。 “公子,我们接着去哪儿?”无岭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他长着一张显小的脸,看起来就像个小侍童。 “不知道,想随便走走。”谢懿抬手朝上,被轻飘飘的雪糊了一脸,他伸手晃了晃,突然想吃点冰的。 他把自己的今日小愿望告知无岭,被严词拒绝后便有些恹恹,试图再战:“我真的想吃,咱——” 话没说完,无岭已经蹿过了肩。谢懿跟着转头,看见无岭站在他身前,手已经叉上了腰。他手下挂着一个竹筒,谢懿知道里面藏着一柄可以分成双刀的刀。 无岭在戒备。 谢懿正视前方的人,待将那人的外貌和名字对上等号后,忍不住弯了弯唇:“李侍郎,好巧啊!” 今日雪下得更大,李楷文从宫里出来,浑身都冷,寻着酒馆喝了半个时辰的酒,再出来的时候感觉太阳穴被钩子勾着,使劲儿往上提,他眼睛浑浊,却一眼看见了站在街边的人。 谢——懿。 李楷文提着踉跄的脚步往前走了两步,咧着口牙笑:“小侯爷!” 他身上酒味重,闻着臭,谢懿往后退了两步,抬袖挥了挥面前的空气。这动作被李楷文看着,忍不住笑得更欢:“小侯爷在金罐子里泡大的,我身上味道重,您是不是闻着不舒服了?” “可不是嘛,所以我这不往后退了。”谢懿揣手站着,“李侍郎年纪轻轻便成三品大员,前途无限,怎得大白天的在街上喝酒?烈酒醉人,喝多了神志不清,若是做错了事儿,可叫沈相失望。” 李楷文现任刑部侍郎,乃丞相沈原的门生,深受沈原重用,所以一路高升,年纪轻轻就成了刑部第二把手。 这句话,是光明正大地骂他靠老师吃饭,李楷文抹了把头上的碎雪,扯唇回他:“小侯爷还操心我呢!我多谢你,另外还得跟小侯爷赔个不是,之前在刑部大狱,我碍着刑部侍郎的职责不敢徇私,让小侯爷受委屈了,您千万别记怪,我这儿跟您赔个不是。” 他吁了口气:“小侯爷出嫁的时候我忙着在刑部整理卷宗,没给您贺喜,今儿碰巧遇上了,我就给您还上。小侯爷什么都不缺,我也只有几句真心可以奉上,那我就在这儿祝小侯爷和王爷琴瑟和鸣,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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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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