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鹤一滞。 跟在她后面的随从见自家主子吃瘪,不服道:“什么救命恩人?我们流云山庄这些年一直在追查少主的行踪。要不是你们小姐将我们少主藏起来,还藏得这么深,少主早就回山庄了,怎么还会屈尊在曲府打杂?” 随从说完还很得意,希望能以此得少主看重。 明墨嗤笑一声,抬脚想走向曲龄幽。 刺客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不是黑衣蒙面,那几人隐在围观的人群里。 此时闹事的人和安平县主走了,段云鹤来后,在明墨的示意下,越影开始清场。 明月楼的热闹不是谁都能看的。 那几人便是逆着人群,手里拿着一根短而直的棍,当头向明墨敲来。 这就是声音所说的刺杀啊?明墨一时沉默。 若只是如此,是根本刺杀不了她的。 别说刺杀,连到她跟前十步都做不到。 事实也是这样。 明墨旁边明面上有越影和十来个明月楼内归属天字堂的护卫跟着,暗地里还有以月三月十四为首的月卫。 早在那几人逆着人群踏出第一步时,就有天字堂的护卫上前,不费半点功夫就卸了他们手中短棍再踹倒在地。 明墨静静看着,看一眼那边站着面色变幻的段云鹤,有点想笑。 但她笑不出来。 比笑容先一步出现是熟悉无比的痛感。 自四肢百骸涌出,而后流水般散开,有如虫子在啃噬,从骨骼到血肉,周身无一处能够逃避。 刚才还能看到的曲龄幽一下就模糊了。 眼前一片黑暗,四周热闹的声音随之远去。 喉咙腥甜一片,她垂着头,再也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 “主上!” “主子。” “明墨!” 过了不知多久,明墨才隐约听到了围绕在四周的声音。 “陈大夫,你快来给明墨看看。” “小高,百草堂里有百年人参调配的参丸,你去拿来。” “刚才那来历不明的几人,越影,你搜查一下他们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还有周围的人,最好也排查一下。” “嗯,也包括段少庄主。” 女子的声音清冽动听又平缓坚定,极有力度地安抚住慌乱的人心。她有条不紊安排着事情。 明墨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她拿着瓷瓶走来,白皙的手心里托着一颗黄褐色的丹丸。 她看过来,正对上明墨的目光,清澈如湖水的眼睛里掠起一丝喜意:“你醒了。正好,把这颗参丸吃了吧。” 以百年人参为主药材,再辅以其他安神静心的副药,调配出来的丹丸没有副作用,什么人、有什么病都能吃。 明墨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担忧。 她有些怔,精神还恍惚着,开口说的是:“你担心我啊?” 曲龄幽也怔,不知道明墨为什么第一句问的是这个,好像她的担心很重要似的。 她伸手,边擦去明墨唇角血迹,边无奈道:“当然担心啊。死在百草堂门前多不好。” “张嘴。”她将那颗参丸递到明墨嘴角。 “百年人参调配的,很贵的。”她强调。 明墨动动嘴,想说吃了也没用。如果真的很贵,还是别浪费比较好。 曲龄幽眼疾手快,借着她嘴角露出的缝隙直接就把丹丸给她塞进去了,动作无比利落果断。 明墨:“……” 她闭上眼睛缓了缓。 也许是参丸起了效果,也许是那阵痛苦过去了,再睁开眼睛时她感觉没那么虚弱了。 似乎是再一次从鬼门关上被拉了回来。 她看向旁边。 刺杀那几人的外衣早被扒了丢在地上,他们带的东西很少,衬得那块刻着“流云”二字的腰牌格外显眼。 曲龄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段云鹤顺着曲龄幽的目光看去,看到流云腰牌时脸色微变。 “少主。”那几人也知道自己暴露了,跪在地上不敢再动。 “明墨……”段云鹤不得不看向明墨。 明墨也在看她。 时隔十年,她第一次认真看向想起过往、还是流云山庄少庄主的段云鹤。 锦衣华服自不必说。 明墨将十年前的段云鹤和眼前的段云鹤拿来做对比,得出来的结果是没有什么大变化。 段云鹤生来就高贵不凡,一路锦衣玉食地长大,什么东西都不缺。 流云山庄也和明月楼不同。 作为少庄主的段云鹤读书习武,前路光明、心性平稳。 十年的沉寂没给她造成什么影响。 她依然是一柄刚直明亮的剑,哪怕不刻意显露锋芒,眉眼间也有凌厉。 她光明正大,带着目下无尘的天真,满以为她看到的就是真正的世界。 但是凭什么呢? 明墨知道不该,却还是压不住心里埋怨。 凭什么她就能活着,十年未改? 她打断段云鹤,满怀恶意地、又如同质问地问道:“曲龄幽救了你,将你藏在曲府,你说那不是救命之恩。” “那么我呢?” “我的救命之恩,你认不认?” 段云鹤的脸霎时变得跟明墨一样苍白。
第8章 曲府 救命之恩?明墨也救过段云鹤? 曲龄幽听到明墨的问话后,忍不住来回打量着明墨和段云鹤,心里惊讶不已。 段云鹤没有注意到。 她是为曲龄幽而来的,从她出现在百草堂以后,她眼里就只有曲龄幽一个人。 但她现在没有看曲龄幽。 她的目光避无可避地对上了明墨,她不得不直视明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百草堂内明墨血色全无的脸。 几步之遥,没有人群隔着,她将明墨看得极清楚,清楚到连她衣服上的纹路都不漏。 那衣服很好很精致,很配得上明月楼楼主的身份,但那不止一件衣服,而是厚厚好几层,比路上任何人的衣服都要厚。 江湖人大多都有武功,强身健体,应该是比一般人不怕冷的。 明墨曾经跻身一流,才十五岁就能压得许多成名已久的老家伙抬不起头来。 她现在却比没有武功的人还怕冷。 段云鹤几乎是逃避般移开目光。 诚然,明墨长得好看,哪怕脸上没有血色,但举手投足间那股风采还在。 她还是能让安平县主仰慕,还是胜过许多人。 她还是极为出彩、风采卓绝的存在。 但段云鹤见过十五岁的明墨,见过她少年时神采飞扬、轻狂肆意的一面。 正因如此,她才知道明墨的变化有多大。 十五岁的明墨剑不离手、脸上永远有笑。 二十五岁的明墨面无血色、时刻在鬼门关上徘徊。 岂止是天差地别呢? 她张张嘴,说得缓慢艰难、断断续续:“对不起,明墨。我,我很抱歉。我真的,我没有想到……” “我对不起你。”她看着地面,像是有什么压着她,让她抬不起头。 明墨没有说话。 她调整着呼吸,努力想把喉咙里涌上的腥甜压回去。 段云鹤沉默了一会,目光再次看向曲龄幽,顿了顿,再次开口:“你恨我,想要报复我,你直接冲我来就好了。这一切跟龄幽没有关系。” 她将明墨跟曲龄幽成亲当做是明墨报复她的手段。 曲龄幽微怔。 她一直想不通明墨跟她成亲的原因。 如果是跟段云鹤有关—— 十年前,变故,段云鹤,明墨母亲明日和的离世,还有明墨口中对段云鹤的救命之恩…… 她若有所思。 “报复你?”明墨反问,唇角微挑,像是讽刺。 “不是么?”段云鹤握握拳,有些压抑:“当年,那之后发生的事,姑姑都跟我说了。你不就是恨我错信了别人,耽误了时间,害死了安——” 一声巨响。 是瓷杯砸到人后再卸去力掉到地上碎开的声音。 明墨将刚才曲龄幽拿来给她喝水的杯子砸出去,眼眶微红:“不要跟我说当年。” 她唇角再次溢出鲜血。 “主子。”月十四惊呼一声,蹿到她旁边担忧不已。 段云鹤也惊了一惊。 她忍住额头被砸到的痛,停了一会才继续说:“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你的救命之恩我承认。你想要什么,想怎么样都行,但龄幽——” “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我跟明墨成亲,是我自己愿意的。”曲龄幽皱着眉打断段云鹤。 她看一眼明墨,看她唇角的血,再看地上跪着那几人,感到烦躁。 就算明墨跟她成亲有段云鹤的原因,但她没忘记一开始是她主动凑到明墨面前的,是她主动要明墨跟她成亲的。 怎么都怪不到明墨那里去。 “那几人的举动我不知道的,我没有命令他们。”段云鹤顺着曲龄幽的目光看去,急急忙忙解释。 看曲龄幽面无表情似乎不相信,她有些无力:“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 曲龄幽没回答。 明墨垂眸。 她当然看得出来那些人所谓的刺杀段云鹤不知道。 严格来说,那也不是刺杀。 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利刃,而是短棍。 以他们的武功做不到拿棍*子就能捅死人。 他们只是想打她一顿。 至于原因—— “知道曲姑娘成亲后,少主一直郁郁寡欢。我们便想教训那和曲姑娘成亲的人一顿,逼她主动和曲姑娘和离。” 这是刚才月十四拿着刀子拍在他们脸上时问出来的。 很正常。 段云鹤不在流云山庄十年了。 她曾经的亲信、属下要么死绝了,要么投奔别人。 她手下正空出了位置。 现在她回归,大把人想讨好她,为她做事。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段云鹤的所好就是曲龄幽。 如果她被打了还不愿意和离,他们自然会有别的手段。 明墨看着流云山庄跪在地上那几人。 他们会跪,除了打不过明月楼护卫,还因为段云鹤也在这里。 他们看向段云鹤的眼神含着希望,希望段云鹤能饶恕他们。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对于明月楼,他们似乎没有忌惮。 明墨挑了下唇角。 “你们刚入流云山庄,也刚入江湖?”她问流云山庄那几人。 那几人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就是因为加入流云山庄没多久就撞上少庄主回归的大事,他们认为自己是天命眷顾,才想着要做些什么博得少主看重。 “怎么知道?”明墨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吐血。 如果不是初出茅庐,怎么会不知道明月楼是什么存在?怎么敢光天化日就冲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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