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绿连忙走远,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冲击,这比姜央家后院的露天厕所还上头。 姜奎满面愁容。“阿札,大黄怎么样?” “我留两副药,你中晚各一副给它灌下去,明天要是还凶人,就带到老屋去吧。” 姜奎不是很情愿,又不敢质疑她,语气弱弱的。“大黄跟家里很久了,能不能再治治?” 姜央手中的棍子在盆子边缘敲了两下,裹在棍子顶端的呕吐物四溅,她按按狗子的腹部。“它的魂被老祖勾走了,今天回不来,你就留不住。” “强留,会伤了活人的生气。”姜央隐晦地看了一眼左屋。 姜奎一下子反应过来。“好好,您说这样办就这样办。” 桑绿听了他们的话,警觉起来。 老屋?是墓地吗? 姜央留下孩子和女主人阿梅的药,拒绝了他们家的早餐。 回去的路上,阳光大好,空气温暖,两人不着急赶路,慢悠悠地走。 “你不喜欢在别人家吃饭?人家都做好了。” 桑绿不觉得姜央是个谦让的性格,不想吃就是不想吃,强硬的拒绝弄得姜奎一家都有些尴尬。 “他家水缸没水,饭肯定是昨天的,我不要吃隔夜饭。”姜央斜挎药包,慢走也能响个丁零当啷,敲出惬意的节奏。 桑绿好笑,对方也不算完全没有情商,至少没有真的把原因说出来。“他们说的祭祀仪式是……” “鼓社节,要做三个月呢。” “这么久?我看村子里没什么人,都在家里准备?” “是啊,下个月才开始呢,也不知道他们在着急什么,我都还没开始准备。”姜央踩上田埂一侧堆积的竹竿子,张开双手保持平衡。 桑绿虚扶她腰后。“你?三个月的祭祀你都要在?” 姜央居高覷向她。“所有的祭祀,我都是主角。” 桑绿眸子微暗。“那寨老呢?他看起来比你厉害哦。” “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然后呢?哪里不一样? 桑绿等了一会,没等到姜央的解释,心下疑惑。 小皇帝骄纵的性格也能容忍有人和她平起平坐吗? 桑绿故意挑拨。“如果我想参加,是要你同意,还是那寨老同意?” “当然是我,整个巫山,我说了算。” 桑绿微弯的眼睛露出一丝狡黠。“可寨老并不喜欢我,想赶我走呢。” 姜央嘴角瞥了瞥,似乎很烦提到他。“他是老头了,我才是九黎最亮的太阳,我让你留下你就能留下。” “那…我留下能做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 姜央很喜欢阳光,闭目仰头,张开双臂,碎发在光晕中飞扬,长袍也随风飘舞,蒙住了桑绿的双眼。 袍子加了一层滤镜,青色朦胧的姜央,很美很仙,仙得不像人间可有。 她孑然一身,仿佛什么都不在乎,随时都会消失在这个人世间。 桑绿好一阵失神,袍尾一掠即去,也带走了心头那股,来不及抓住的酸涩。 “姜央,这世上真有鬼吗?你那张黄纸真的能把鬼给锁住?鬼真的灰飞烟灭了?” 那凄厉的鬼叫声回荡在脑海里的声音,能勾起一个人心底深埋的恐惧,桑绿不敢信,又不敢不信。 姜央哼出一声轻笑。“鬼怎么会死。” “可在奎奎叔家,你说那鬼死透彻了。” “我骗他们的。”轻悠悠的一句话,没有一丝道德的拘束,骗了就骗了。 “为什么要骗人,他们那么相信你。奎奎叔只是想和母亲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你一句话就让他把母亲送走,那鬼难道真与他母亲有关?” “当然没关系,他不听话,得受到惩罚。” 桑绿斥她荒唐。“你凭什么惩罚他,就因为他不听你的?” 姜央神色平淡。“不听话,就惩罚。” 桑绿总是等不到姜央理由,就像对方从来没有义务向别人解释什么,她渐渐不再等了。“那两只鬼在哪?” 姜央转头看向桑绿,似乎在看她,又似乎错过她看向别处,那带着暖阳的笑容,诡异又恶劣。“你说呢?” 桑绿心里发,感觉周边一圈都阴风阵阵,脖颈僵得不敢偏头看,心里不断默念马克思,坚定地给自己套上唯物主义的外衣。“我…我怎么知道,我们共产主义的接班人从不相信鬼神之说。” “那就好,先让她们跟着你吧。” 桑绿:!!! “什么东西就跟着我?!” “鬼没有实体,需要附着到人身上才能移动。” “她们怎么不附到你身上!” “我让她们跟着你,你阴气重,我是九黎最亮的太阳,会烫伤她们的。” 桑绿:…… 明明日头已经开始热了,桑绿却觉得透心凉。“姜央。” “嗯?” “你那两只…鬼,要一直在我身上吗?” “你当她们不存在就好了。” 就是没法当她们不存在啊! “我和她们说过了,安静一些,不会吵到你睡觉的。” 还要跟着我睡觉! 桑绿冷得打牙颤。“你最后要怎么处理她们?” “送她们回家。” 送鬼回家,荒诞无稽。 “送去哪?老屋?” 姜央不再回应,遥遥望向远方。 那股飘渺虚幻的感觉又来了,桑绿一巴掌把姜央从竹竿堆上推下来,打碎了扭捏的滤镜。“别装深沉,你要送就赶紧送走!” “不行呐,适合送鬼的日子得到半个月后了。” 那鬼岂不是要和我睡半个月?!本来阴气就重,半个月后,我也成鬼了吧! “你怎么算的日子?” “天晴在树上,暗了进树根,十四一轮回,掐头不去尾,正好是第十五天。” 桑绿眼睛一亮,九黎巫词的实际意义,这不就是现成的? 九黎人信仰枫树,这里的树指的大概就是枫树,天晴、暗了、十四,应该就是确定送鬼日子的密码。 桑绿掐着指头算了算。“第十五天,十四一轮回……你从今天开始算的啊。” “是啊,从抓到鬼的那一天开始算。” 桑绿本以为这巫词密码怎么都该是八卦易经那种,有诸多算法上的讲究,没成想大道至简。“十四一轮回有什么说法?” “抓到鬼的那天是雨天,就要隔十四天,鬼不喜欢下雨天。” “是晴天呢?” “那就可以不用隔十四天。” 桑绿眨了眨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的眼睛。“今天不就是晴天,不能送吗?” “可以啊,但我今天有点点累了,假装今天是雨天吧。” 桑绿:“不许假装!!!!” 桑绿好说歹说,姜央勉强同意今晚把两只鬼送走。 姜央一脸遗憾。“她们晃荡了好些日子,本来想让她们多休息几天再赶路的。” 桑绿无语,鬼还能感到累吗,但转念一想,姜央对这两只鬼过分体贴了,这不符合小皇帝没心没肺的品性。 “姜央,鬼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嗯—”姜央鼻腔里拖着长音,有种小心翼翼的偷摸感,像怕人听见,只说给桑绿听,又像是…说给鬼听。 “鬼,比人重要。” 姜央的小木屋 桑绿推开中堂的门,一靠近藤蔓角落,手机便有了信号,滴滴响个不停。 是钱姥姥的消息: 你上次发来的石像照片,我给好几个专家都看过了,我们一致的结论是:可能是少数民族异化了孙思邈的形象。 桑绿抬眸,供桌右侧的石像映入眼帘。 笑意冉冉,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双手朝天拱卫着的东西,与黄纸上的厉鬼有几分相似。 桑绿恍然,终于对姜央的身份做了一次相对正确的定义。 巫医。 第33章 夜色一端,月光森森。 微风吹不透密集的枫树林,树叶落在地上堆积起来,盖过枫树的根。枯枝败叶之下是腐烂潮湿的味道,方圆数十米都是如此,可有一块地方显得有些特别。 靠近一棵枫树根下,隐约有蓝光冒出,不强烈,幽幽伏伏,轻轻扑腾着上方压盖的落叶,像什么怪物在冲破封印。 簌簌—— 死气沉沉的树林有了踩踏的声响。 一袭黑长袍的高个子女人出现在树林中心,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比周边的树林还要暗沉,缭绕着几分鬼气。 女人用刀尾轻挑树叶堆,封印一解,蓝光乍现,一团幽蓝色的火焰腾跃起来,张牙舞爪,想吞吃了她。 她不躲不避,声音低沉轻柔。“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可折腾了阿梅家一晚上。” 火焰也在回应她,不停向上撩烧,幽幽暗暗,照亮女人藏在兜帽里的脸,说不出的温情柔和。 “我给你带了两个新朋友,她们初来乍到,你要多照顾一下。” 嗤嗤—— 火焰席卷扭曲起来,淡蓝缩成深蓝色,颜色最深的中心不停地蠕动,像是吃进什么东西在咀嚼。 “你是在怪我吗?” 嗤嗤—— “谁让你不听话呢,不听话的人,总是会受到惩罚的。” 女人长臂一挥,不知撒了什么下去,蓝光瞬间泯灭,露出一颗半边光秃、半边被啃噬过的骷髅人头。 以及人头旁边,一朵紫白色的花。 撕拉—— 剩下半拉腐肉掉了下来,带出蠕在瞳孔里拳头大的蛆虫群。 女人神色愈发柔软,蹲下身。“藏好了,别让人发现。” 夜色的另一端,月光温柔。 左侧屋的窗头也依着一个女人,眉间满是忧虑之色,她素指下压着旧书,微风吹动书页,奇形怪状文字周围的红色笔记,仿佛漂浮在空中。 她另一只手捏着手机探出窗外。 “也就是说,那个老屋,很有可能是巫山人的族墓地?” “可能是。” 桑绿小臂压在窗沿上,风吹动发丝,撩动半合的窗,夜色给她加了一层清冷又遥远的滤镜,可望又不可及。 “姐,姜央好奇怪。” “怎么了?”乐清停笔,摘下眼镜,揉了揉使用过度的眼。 “姜央上过学,接受过教育,但她的为人处世,完全是封建状态。” 桑绿抬起星亮的眸,闪动着清醒又不确定的光。“她太矛盾了,完全违背常识,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电话那头有急促的翻纸声。“你说她上过学?在哪?” “好像是什么巫封沟中学,有一个叫封小明的体育老师。” 沙沙的笔记声。“桑桑,你觉得只有她读过书?寨子里的其他人呢?” 桑绿奇怪清姐对这个感兴趣。“钱姥姥说寨民们都不会说普通话,很难沟通,但我感觉他们虽然普通话不怎么标准,大体上还是能听懂的,如果钱姥姥说的是真的,二十多年的时间,巫山已经发生很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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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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