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央点头,进了桑绿的卧室,从柜子抽屉里拿出几个纸包和药瓶,塞进布包里,披上外袍,回头嘱咐桑绿。“你在家呆着,我和奎奎去一趟他家,等我回来做饭。” 姜奎勉强挤出笑,算是和桑绿打过招呼。 桑绿微笑回应,努力扮演一个安分乖巧的晚辈。“奎奎叔好。” 姜央冷不丁笑了一下。 姜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被家里的烦心事压过去。“阿札,赶紧走吧。” 桑绿不明所以,但姜央发神经的时刻一直占据大多数,也没在意,伸手勾住她的包。“我也想去。” 姜央深邃的眸子看向她,桑绿心口一跳,仿佛秘密都被对方探取。 桑绿心有惴惴,勾住包的手松了一些。 姜央丢下一句。“跟着。” 三人趁着蒙蒙天色走出,天光很暗,道路不清,桑绿紧紧拽着姜央的包带子,步伐慌乱急促。 领路的姜奎脚程快,又着急,已经走出去老远。 姜央不慌不急,落下了许多。 桑绿以为是自己拖累了姜央的速度,不免愧疚。“我是不是走得太慢了?” 姜央反问。“你想走得快一点?” “我…” 桑绿时常跟不上她的脑回路,对方像是听不懂潜藏的含义,好难沟通。 就在桑绿深感沟通的困难时,姜央已付出了行动。 桑绿腰部一紧,身子被拉到她的怀中,忙碌的脚渐渐离开地面,悬在离地大概三四寸的距离,许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脚虚空走路,凌波微步似的。 “现在快不快!”姜央右*手吃劲,声音也劲劲儿的,有些孩童玩闹的好胜心。 桑绿吃惊于她的力气,也惊讶她的速度。“快,你真厉害。” 灰黑的天色看不清路,但能感觉到走过忽上忽下的田埂、陡坡,坐过山车似的,一眨眼便过了一个山头。 姜央没等到回答,加快步伐,超过了领路的姜奎。“现在快不快?!” 这究竟在比什么呀?! “快!” 桑绿浑身的支点只有腰部的那只手,胸口抵在姜央的肩头上硌得生疼。“太快了!我们可以慢一点,奎奎叔都落在后面了。” 姜央满意地放缓脚步,额前汗湿了些,微微喘气。“我还可以更快的。” 少见的情绪外露,原生态的眉毛野蛮生长,张扬肆意。 桑绿用手背替她抹去快流到眉毛的汗水,随口敷衍着。“我信我信。” 到了大叔家。一户两层吊脚楼,傍水而建,三间并立,中堂大于两旁侧屋。 中堂屋门大开,中柱与供桌明晃晃敞着。 左侧屋子的门帘掀开,一个憔悴消瘦的女人,有气无力地倚靠在门边。“阿札,孩子烧了一晚上了!” 姜央略过她,没进左侧屋,疾步于院前,铿的一声抽出刀。 桑绿被清脆的抽刀声吓得一激灵,再探眼看去时,刀头上插着一张黄纸。 姜央举刀四处轻点,姿态飘逸柔和,黄纸在风中窸窣,略过洗衣台,略过井口,探入几乎没水的水缸,最后撩开左侧屋的门帘,钻了进去。 桑绿跟着男女主人也进了屋子,登时就被一股湿臭的狗味熏了个好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瞥见靠墙的床上,躺着一约莫七八岁的男孩。 男孩小脸苍白,汗湿透了头发,嘴唇发抖,模糊念叨着什么。 细听之下。“好冷,有鬼,阿玛,有鬼…” 姜央取下刀头的黄纸,贴在孩子额头上,轻拍他的脸颊。“洪洪,睁开眼睛看看,鬼已经被我抓起来了。” 洪洪额头上的汗水润湿了黄纸,慢慢浸透了。 桑绿心下奇怪,这孩子只是出了些冷汗,黄纸的厚度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浸透的,可现在那黄纸已经湿得快透明了,正在往整张纸扩散。 “阿札…鬼要吃我…”洪洪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满世界都是黄黄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熟悉的天外来音。“阿札,救我…” 姜央两指并拢,揭下黄纸,立于男孩眼前。“洪洪,看这里,鬼已经收起来。” 洪洪陡然冲出梦境,一直纠缠自己的鬼魂也被揪出,困在黄色的世界中凄厉尖叫,他看见姜央,声音多了几分中气。“是它!是它!” 黄纸上的汗水迅速收拢,竟然形成了一副诡异的图画,涡云状的眼睛,时大时小,无数锯齿状的牙嵌在眼睛一圈,虚虚实实的身体,挣扎着扭成桑绿梦里的模样。 桑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地瞳孔放大,耳畔居然响起了尖厉的嘶吼,她慌忙捂住耳朵,可那声音没有变小,仿佛是从脑内传出来的。 难道…真的有鬼?! 扑—— 姜央两指夹着黄纸一抖,整张纸竟然褶皱了起来,不是被手捏的,像是有一股外力,由上至下,狠狠挤压。 纸上的两只鬼扭曲变形,惨叫凄厉。 桑绿耳朵刺痛,眼前有模糊的重影,红衣长发,苗刀晃荡…… 砰的一声,黄纸粉碎,惨叫也消失了。 没有火烧,没有手撕,就这么…凭空碎了… 桑绿眼神涣散,随着飘落的纸碎,没有焦点,身体也像踩在云上,没有实处。 “阿玛,鬼死了!”洪洪脸色苍白,目光却炯炯,仿佛真的是鬼魇住了他。 鬼死了,他便活了。 荒诞的一切超出桑绿的认知,再回过神来时,一屋子的人都出去了,只留下她和床上的男孩。 “你的鬼还没死。” 桑绿猛得一抬头,对上男孩发亮的眼睛。“我的鬼?” “嗯。”洪洪乖巧点头,指了指她肩后。 洪洪的眼睛明亮浑圆,映出桑绿的影子,他的眼睑隐隐有一圈锯齿状的牙浮现,瞳孔一收缩,就将影子碾碎,再张开时,自己的影子血痕遍布,憔悴瘦干。 桑绿不敢相信,颤抖着手,摸向自己被吸干血肉的脸。 而探入视线里的手,枯瘦发黑,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桑绿感到身体的温度一下子流失了,全身颤抖,自己的手……怎么可能? 枯瘦的手不受桑绿控制,在空中转了个弯,拍了拍桑绿的肩。“阿札叫你出去。” 桑绿如梦初醒,慌忙转身,原来是这屋子的女主人。“好,我这就出去。” 中堂的中柱边,黄纸碎片在火盆中燃烧,火光照得姜央的脸微红,她又扔进去一叠香纸。 桑绿盯着碎纸上残存的图案,听到大叔问。“这下是死透彻了吧?” 姜央将溢出的黄纸推回火盆中,手在火焰中随意进出,不怕烫似的。“死透彻了。” 黄纸焚成灰烬,桑绿心里轻松了很多,仿佛那鬼真的如姜央所说,死透彻了。 大叔重重叹出一口气。“真是折腾死了,平白无故,怎么会惹鬼来。” 姜央手探进火盆,一一碾碎片状的灰烬,答非所问。“你家老太太回来了?让她回幸运屋。” 大叔一脸震惊。“您怎么知道?” 桑绿也是满眼的震惊,姜央赤..裸..裸的手就这么在火里翻来覆去,没有丝毫损伤,她也蹲下,试探着朝火盆摸去,一股股真实的炙热烤干了她的冷汗。 绝对是真火。 姜央沾满灰的大手裹住桑绿的手,拉着她突然伸进火盆。“寨子里的事,没人可以瞒得住我。” 桑绿的力气在姜央面前完全不够用,被她硬生生拖入火中。“别!” 只一瞬,又被拉出来。 那一瞬的灼烧感足以吓得桑绿再不敢靠近,偏头间看见姜央的脸,挑眉弄眼的,像是在说:好玩吗? 桑绿:…… 大叔不敢反驳姜央,五大三粗的个子低眉顺眼。“快到祭祀的日子了,阿玛想着早点回来帮忙,她性子强,我拗不过她,说太多也显得我赶她……” “规矩就是规矩。”姜央冷眉冷眼,随意扒拉火盆,低低的声音有些喑哑,沉的像诅咒。“不守规矩,总会遭报应。” 大叔脸上立马露出畏惧的神色,佝着背问。“这次是什么鬼啊?” “两只女鬼。” “女…女鬼?”大叔不知所措。“怎么会招女鬼呢,是我家婆娘…” “不只是婆,还有娘。”姜央道,“一个家里有两个女主人,才会招来两只女鬼。你儿子还没长全,阳气弱,女鬼就容易附在他身上。” 大叔点头哈腰。“我明天,不,下午我就送她回去。您看,这女鬼怎么办?” “我会处理的。”姜央淡淡瞥了他一眼。“记住,规矩就是规矩。” “是是是。” 桑绿听得一头雾水,这个寨子里还不让母子同住吗? 一家有两个女主人还与鬼有关? 与大叔的惶恐不安不同,在他低眉顺眼间,姜央顽劣的笑容毫不避讳桑绿。 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却坐上了治理国家的位置,整天装出一副大人模样,随意处置他人的一生。 这座与世隔绝的山寨,如姜央这般心性的少年皇帝 是常态还是偶然? 第32章 呜汪汪—— 黑黄的大狗血目而视,黏连液体的牙咧开,散出一股子浓重腥臭。 桑绿捂着口鼻躲开。 姜央拍合狗子的嘴,一掌按住狗头,直接压在地上,看着没用多少力气,可那狗脑袋动弹不得,只余后肢在泥土地里划拉出道道,不时蹭到石头,脚趾甲崩裂,流出黑红碎肉的血。 桑绿捂着口鼻的手往上走,遮住了眼睛。 姜央摸出油纸包,虚空中一递。“打开。” 桑绿充当她的临时助手,挑开油纸包,是一堆褐色的粉末。她蹲在姜央身边。“怎么用?” “抹在人中处,就不会难闻了。” 桑绿撑在她膝盖处的手紧了紧。“给我的?” 姜央懒懒地瞥她一眼,意思是:废话。 桑绿尾指挑出一点,略微清淡的苦,却足以压住恶臭。 姜央等桑绿抹好后,才从包里摸出一个罐子,拔出罐子的塞,往狗鼻子上倒了一些,粘稠糊住鼻孔,黑乎乎的有些恶心。 狗子呛住,大张着嘴喘气。 姜央趁机往它的嘴里倒去。 咕咚咕咚—— 狗子的喉咙呼噜了好一会,像是咽,又像是吐,反应奇大,四只脚在地上来回扒拉,腹部抽搐,呜咽不止,很是凄惨。 桑绿不忍地移开眼。“你给它喂了什么?” 姜央朝姜奎伸手。“拿盆来!” 木盆刚放在狗头下,狗嘴便大口大口地往外吐,黑黢黢粘连着一些谷物和碎肉组织,恶臭味更冲了。 桑绿闻不太到,但能清楚的看到,只一眼就反胃。 狗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要不是吐出的舌头还在冒热气,桑绿会以为它死了。 姜央没再管狗,目不转睛地盯着盆里的呕吐物,面上没有嫌恶之意,她捡了根树枝,在盆里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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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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