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绿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权当是放松身心,山里的空气确实清新爽快,心中的郁气散了许多,直到看见姜央双手撑在崖壁上,半个身子都弹出去了,惊地声音变形。“你干什么!” “采药。” 徒留两个字在崖缘,整个人已经蹿下去好几米。 桑绿连忙探到崖边,只一眼,大脑一阵眩晕,心脏像是被人拧住似的难受,她半蹲下来,俯在悬崖边边上,想看又不敢看。 姜央攀附在崖壁上,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四肢像是吸在石缝里,躯干悬空,背篓压住腰刀,刀身一晃一晃拍打在大腿侧。 也拍在桑绿的心上。 悬崖一眼望不到底,团在山下的瘴气浓厚深重,不知道是否有毒。 若是掉进去,哪怕是真的太阳,恐怕也不见天日了。 桑绿不敢出声,生怕姜央一个不小心踩空,她嘴唇咬得发白,一个劲祈祷对方不要出事。 与其说姜央攀附在悬崖上,不如说她挂在悬崖上,着力点只有四肢与崖壁接触的一点点凸起石块。 就像一枚钉子敲进墙体,绑了根细线悬挂重物,所有的着力点都在钉子上,重物在空中晃荡来,晃荡去。 细线随时可能断裂。 姜央无畏的性子,不止体现在贫瘠的法律常识上,还猛踩人的生理极限。 她在崖壁上甩了一下,一瞬间身子腾空,直接往下掉。 桑绿小脸吓得煞白,嗓子发堵,想喊喊不出来,只徒劳地伸出手去够。 滋滋—— 姜央落下半米后稳稳挂住,身体位于凸起岩壁的下方,手臂一收,整个身子就不见了。 桑绿眼睛一花,悬崖下不见一人,只有翻腾的瘴气。“姜央!” “人呢,你别吓我!” “我在这。” 右斜下方,两块岩石夹缝的地方,一个背篓上下耸动。 桑绿趴在地上,不顾湿润的地面,尽量往外探,瞧见那双黑亮的桃花眼,舒了口气。“你干嘛躲起来!” “你刚刚是不是没有找到我?” 桑绿白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掉下去了,别再这样了,一点都不好玩。” 姜央冒出脑袋,像地鼠出洞。“桑老师,如果盗墓的那个人从悬崖掉下去,有人正好藏在这里,他会有罪吗?” 桑绿气笑了。“你能藏在这一辈子吗?” “我不藏,是‘有人’藏。” 桑绿不想听她的狡辩。“快上来,别闹了。” 桑绿起身拍掉身上的杂草和湿泥,等了一会,崖壁下又没动静了,背篓也不再耸动,像是卡着了,她走到夹缝上方看。 姜央额前的崖缝中,长着一丛类似蚂蜂窝的黑块,黑块下段蜿蜒出褐色根茎,垂直向上长,根茎上2/3处横叉着数条小枝丫,枝丫顶端长着清淡的粉白色小花,在深色的崖壁上格格不入,一看便不是凡物。 汀—— 姜央自腰后拔出刀,着力点少了一个,身形立马失去平衡。 “小心!”桑绿心急如焚,手也下意识伸了出去,可离对方还远很多。 姜央的双脚只有脚尖勉强抵在一块壁缘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左偏转。 只要身体转过90度,双脚就会失去支点。 桑绿胡乱在地上扯了几把杂藤,不顾锋利的尖刺,一把把拧成绳状。“接着!” 藤绳拧得*不结实,一出手就天女散花般打开,几簇抽在姜央的脸上。 桑绿:…… 姜央没有躲闪,脸上被抽出几道印子,也不生气,睁着黑亮的大眼睛。“打重了。” 桑绿哪有心思管重不重的。“你快掉下去了!!!” 姜央在身体即将超过最大限度时,提刀贴着崖壁划过,蚂蜂窝连带着淡粉色小花一齐粘住在刀身上。 她的身体已近乎垂直崖壁,修长的手臂在此刻反而成了累赘,持刀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来不及收起,坠落已是可以预见的了。 桑绿面如死灰,真真应了姜央所说,她是坠入悬崖的太阳。 然而,太阳不是自愿,又如何会坠崖。 姜央一个肩部带花刀,利刃贴着自己的脸划过,刀背砍在肩膀上,将小花连同黑块震落到背篓中,迅速带刀回手抠住崖壁。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眨眼之间。 桑绿冷汗涔涔,重重闭了一下眼睛,缓解紧张感。 她总算知道姜央的刀速为什么这么快了,再怎么勤加练习,都比不过生死时速。 慢一秒就得死! 姜央仰头看见半个身子都掉出来的桑绿,笑着问她。“桑小姐,你也想来采药吗?” “……” 桑绿已经没脾气了。“你怎么上来?” 姜央头顶上方的崖壁,没有任何支撑点,总不能飞上来吧,可巫山已经突破太多自己的生理认知…… 这么想着,桑绿倒有些期待对方再次展示自己逆天的身体素质。 姜央指了指右手边。“那里有梯子。” 小臂粗细的藤蔓卷成麻花,攀附在悬崖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杂草野花附着,比主藤细一些的细蔓蜿蜒捆住麻花藤,可供人踩踏,犹如天然的登崖梯。 桑绿看着眼熟,与中堂内的书柜藤蔓相似。 几个呼吸间,姜央已经爬在了藤梯上。 几近垂直的登崖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上下来去自如,除了眼前的人,恐怕再没人能做到了吧。 姜央攀上崖壁,坐在地上检查她背篓里的宝贝草药。 桑绿这会儿才发现,姜央是赤脚的,脚面已被湿泥染黑。 薄薄的一层泥像是显印纸般贴在脚底板,前脚掌有数条褶皱的横缝,脚后跟凹下去一块,像被利刃反复划伤,两只脚都是如此。 桑绿不敢想象洗去湿泥后的脚掌模样,再抬眼看姜央时,多了几分怜惜。“何必这么冒险去采药,你缺什么,我可以送给你。” 姜央轻轻拍去粉白花的污泥。“漂亮吗?” 花朵模样显贵,风一吹,颇有灵气地舒展开,鲜活似妖,可再贵重的东西,终究是身外之物,哪比得上人命。 桑绿心情说不上好,揪成一团,闷闷地发出一声,“嗯。” “只有一朵,不能送给你了。” 桑绿微怔。“为什么要送我?” “你看起来总是很难过。”姜央脸上平淡无波,桑绿却抿出一丝她的关心。 “所以,你那天送我补血草,是想让我开心?” 姜央点头。 “可你说过那是治月经不调的药。” “那一朵不是,剩下的才是。” 桑绿心口暖暖的。“谢谢你。” “你那天是不是只打扫了厕所?” 为什么突然提到厕所? 桑绿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叫只,你家厕所脏得一塌糊涂,清理起来很累的好不好,我弄了大半天。” “其实那天晚上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粉粉扑扑的,阳气上升。说明你平日里思虑太多,活干得太少,才会阴虚亏损。” 桑绿皮笑肉不笑。“粉粉扑扑是因为被你的猪追了一下午,和什么阴虚亏损没关系。” “那天之后,我的小猪一直很想念你,下次请你跟它们一起玩。” 桑绿拒绝。“不用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猪。” “那你的阴虚亏损……” 说来说去又被她绕回来了。 桑绿忍无可忍。“我没亏损!我从小就这样,我全家都是这样的。” 姜央很认同。“你全家都是虚症,嗯…除了那个胖丫头,尤其是你姐姐,身体亏得很严重。” 桑绿正要否认,话头一转。“谁,清姐?” “是啊。” 桑绿先前反驳姜央,大半还是因为她三句话两句不着调,对于对方医术,还是有几分相信的。“我姐天天都运动,一跑就是十公里,几乎从不生病,怎么会亏?” “人的津气是恒定的,过量运动会带跑津液,尤其是寒冷天气,年轻时尚且还能维持身体需要,年纪越大就会越亏。” 桑绿想起清姐的白发,有些慌了。“那……那要怎么治?” “我给她们药方了,要是好好吃药,一个月后就会有明显的改善。” “药方……什么时候?那天老刀家的祭祀?” “是啊,你妹妹还给了我好多书。” 桑绿错愕。“为什么?” 眼前的女人压根不在乎他人的生命,外衣的口袋里还装着怎么弄死人的死亡笔记,更别说自己被几十头猛兽追了一下午,有没有受伤、会不会害怕,她回来连问都不问一句。 桑绿喃喃又问一遍。“为什么给她们治病?” “你说过,家人生病会让你难过。” 姜央明亮的眸子凝视桑绿,盈满了温柔与深情。“她们病好了,你就不会难过了。” 桑绿心脏兀自漏了一拍。 “你就可以放心给我讲法律了。” 桑绿顿时噎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捏住,生疼。 疼得好! 差点以为自己要爱上了,这个恶劣的女人! 第29章 姜央的鞋子挂在脖颈上,背着背篓,赤脚往山下走,脚底与凹凸不平的地面接触,被石子扭曲成各种样子。 桑绿觉得自己的脚也隐隐作痛。“你把鞋穿上。” 姜央转身,带动晃荡的鞋子。“不。” “赤脚走不疼吗?” 姜央奇怪地看着她。“不疼,很舒服的,你也脱鞋试试。” 对方的语气实在过于理所当然,桑绿开始怀疑自己,但,到底是二十多年的生活经验占据上风,没真干出赤脚试试的傻事。“你们一直赤脚走山路吗?” 姜央指向悬崖一侧。“你看那儿。” 桑绿放眼望去,视线穿过稀薄云雾,捕捉到几点清亮的水蓝,颤颤巍巍着浮动。“那是——” 桑绿一回头就知道了答案,那蓝色与姜央衣服的颜色,如出一辙。“都是寨子里的人?” “巫山人,人人都会采药,穿鞋子采在崖壁上,很不礼貌,悬崖会生气的。” 席天幕地的深沟悬崖,大自然的气息无处不在,桑绿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问道,“生气了会怎么样?” “掉下去。” 桑绿颤栗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那,我要脱鞋吗?” 姜央唇边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再不脱,崖下的鬼生气了,就会拖你下去。” 一阵冷风吹过,崖边的雾气吹开了些许,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来。 桑绿有些晕眩,身子竟然往崖缘倾斜,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再不敢走了,双手上下犹豫,解开了鞋带。 “哈哈哈哈哈。” 姜央清朗的笑声在空谷回响,“桑小姐,你真可爱。” 桑绿鞋带松散,抬眼看她,眸子里都是难以置信。“你又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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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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