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桑绿拉住姜央手腕。 姜央侧着身,斜睨她。 桑绿大方承认错误,微仰的脸庞盛着歉意的笑。“作为赔罪,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姜央转身,看着桑绿眼中自己的影子。“我想要我自己。” 桑绿一头雾水。“什么?” 姜央眼疾手快地抽过桑绿的手机,按亮屏幕。“我想要我的手机,是我自己。” 桑绿的手机屏保,是当年拿到肖赛冠军时拍下的照片,年轻青涩,眉眼间满是不可一世。 她那时太年轻了,凭着天赋和一点点的努力,就能达到许多人一辈子的顶点,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的桑绿很不喜欢这张照片,可母亲强烈要求她必须用这张照片做屏保,说什么记住那时候的感觉。 没错,桑绿年过24,连选择一张照片作屏保的自由都没有,也正因为此,她对自己的手机有种过头的应激,能上锁的东西全都上了锁。 桑绿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笑容。“这个简单,我帮你拍一张,然后弄成屏保就好了。” 姜央眸子亮起来,像下午忽然炸开的捆扎柴,野性又绚烂。“那你帮我弄!” 桑绿也来了兴致,不过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就能让姜央这么开心,何乐而不为?“你的手机给我,我帮你拍许多张,你可以天天换不同样的。” “给。”姜央摸摸腰后,掏出一只……战损小灵通。 不,是小炅通,还是盗版的。 桑绿的笑容凝在唇边,手机这种更新迭代飞快的东西,居然还能看见这么古老的,比找到古墓都让她吃惊。“啊,这个……还能用吗?” “能啊。”姜央疯狂点#键,点了好一会,裂成蜘蛛网的小屏幕终于亮了,她献宝似的递给桑绿。“你看。” 桑绿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那十几个相册都会锁住,一时又尴尬又愧疚。“抱歉……” “你也不会吗?” “不是……嗯……也是。”这种小灵通,应该没有屏保照片的功能吧。 姜央有些失望,藏起手机,转身离开。 桑绿脱口而出。“我的屏保可以放你的照片。” “嗯?” “在巫山的三个月,我的屏保可以放你的照片,你可以每天换不同样的,算是我的赔罪。” 桑绿微微仰着头,半垂的眼帘流出讨好的笑,虽是讨好,但不显谄媚,只是希望对方给她一次弥补过错的机会,七分得体,两分柔和,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 哪里奇怪呢? 姜央懒得想了,毫不客气地答应下来,并且用自己的照片,以绝对压倒性的数量,占有别人的手机…… “确定是这张吗,那明天就换咯。”桑绿靠在门沿边,摇着手机中刚拍的照片。 照片里姜央坐在钢琴前,装模做样地弹琴,桑绿倚在琴身边,手拿调音器。 姜央很满意这一张,衬得桑绿像她的小跟班,笑着点头。“这张最好看!” “好,那……明天见。”桑绿轻轻合上门。 门合上的一刹那,姜央眼神变得淡漠,看了一眼战损小炅通,一条新短信弹出。 ——你迟到了,桑绿今天的行踪呢? 第25章 天微蓝,阳光最先照亮山尖上不起眼的小木屋,木屋一侧滚出袅袅炊烟,一侧跃出轻快的琴声。 桑绿嗅着昨晚沐浴时还未完全散去的清淡花香,闭目酝酿,沉浸在难得的情绪快..感中,距离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她十指重弹,大开大合的风格与本人温吞优雅的形象截然相反。 乐声大气磅礴,细细听来,又带着些细腻柔和,正是这几分柔和沁入人心,让人欲罢不能,如八卦图中的阴阳相合。 若是桑绿曾经的听众在场,一定会震惊,震惊这个年轻的姑娘,终于有了自己对钢琴曲的理解。 而不是仅仅局限在乐曲的广泛涉猎面上。 铿——乐声戛然而止。 床上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早不来,晚不来,总是偏偏这时候来…… 每每自己练琴,母亲的电话都会准时到来,然后残忍地推翻她好不容易搭建好的情绪。 有时候阴暗的想,或许没有母亲,自己在钢琴这条路上说不定会走得更平坦一些。 桑绿神情晦涩,极不情愿地接起电话。“喂,妈。” “不要以为躲到山上就可以偷懒,一日不练听不出来,三月不练,你就被这个行业淘汰了。” 桑绿脸上泛起郁色。“嗯。” 云浮一听就知道她不服气。“记住,不要再弹错音,这种低级错误,我不希望三个月后再听到。” 桑绿逆反心被激起。“哪位伟大的钢琴家没弹错过音,妈,矫枉过正只会损失情感的充沛性,指法的准确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连键盘指法熟悉都无法合格,你哪来的胆子将自己跟伟大的钢琴家比?不出错音,是最最基本的硬性技能要求。” “不要给我丢脸,桑绿,咳咳…”云浮语气严厉,止不住的咳嗽声弱化了这份苛责。 桑绿心一揪,没再反驳,不过那份享受音乐的自由又重新封回了心底。“我知道了。” 桑绿挂了电话,十指放在琴键上,停顿了许久。 熟悉的*音符再起,远不如方才的情感流畅,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一段又一段的谱子。 桑绿本就是情感派,顺其自然的状态被打破,再怎么弹也弹不出心境,反而频频出错。 铿—— 桑绿一个重音,拍在琴键上,一甩手,谱子纷纷扬扬,全扫到地上。 一只修长皲裂的手捡起一张乐谱。“你不要了吗?” 桑绿气在头上。“不要了!” 姜央开心地一一捡起,摞成一叠,转身就走。 桑绿看着重归干净的地面,更衬得自己心底情绪的一团乱麻,叫住那抹没心没肺的背影。“等等,你要乐谱干什么?” “你刚刚弹的曲子好听,我也想学。” “好听吗?你听出什么来了?” 姜央语气淡淡的。“好听就是好听,为什么要听出东西来。” 桑绿气劲未退,说话也带着攻击性。“你不懂这曲子的背景,也不知道作曲家的生平,囫囵一听,连错音都听不出来,有什么好听的!” “你生气,是因为我不知道这曲子的背景,也不知道作曲家的生平吗?” 姜央歪着脑袋,漆黑的眸子漾着诚挚,嘴里还嚼着面条,丝毫不在意桑绿无端泼洒在自己身上的怨恨。 她像个纯真的孩子,任何负面情绪都不能施加在一个孩子身上。 桑绿缓了过来,丧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对你发脾气,是我老弹错,心情不好。” 姜央一手抱着乐谱,一手端面碗,说话间还要在碗沿吸溜一口。“我也老唱错,但我不会心情不好。” “你唱错,没人骂你吗?”隆重的祭祀仪式,怎么能容许出错呢? “我都告诉人家我的才是对的。” 桑绿失笑。“人家又不是傻瓜,还能分不清对错吗,谱子就是那么个谱子,又不会变。” 而且互联网上的‘大神’们,比她妈还苛刻,多看一句评论都能气爆炸。 姜央道,“我说是对的,就必须是对的,没人会反驳。” 桑绿叹了口气,是了,强..权胜过世间的一切,母亲的强..权也是。 这世间最可怕的对比就是同人不同命。桑绿萎靡不振。“那你体会不到我的痛苦。” 姜央完全没有想体会他人痛苦的兴趣,抱着乐谱。“那我走了。” “你不想问吗?” “问什么?” “曲子创作的背景,最起码,你得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吧。” 姜央摇头。“我给它重新取个名字。” 桑绿笑得无力,对方目无法律,肯定也不会在意什么版权问题。 她厌厌地瘫在钢琴上,钢琴也懂主人的心境,发出闷闷的咚声。“那你打算叫它什么?” “嗯……叫桑绿曲。” 桑绿‘铿’地一声抬头。“这是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你叫什么都好,就是别加上我的名。” “太长了,桑绿曲比较简单。” “那你叫姜央曲吧,也简单。” “这是你弹的,刚刚我听得很开心,所以要取你的名字。” 桑绿彻底服了,反正眼前的人可能都不会出大山。“随便你吧,那你要听作曲家的生平吗?” 正好闲来无事,母亲的一通电话打碎了先前酝酿好的情绪,和姜央好好科普一番,就当重新找找作曲家的感觉了。 姜央懒得听。“为什么要纠结作曲家的生平呢?” 桑绿语顿,这种本该如此的流程要怎么解释?“嗯……就像你学古诗词,一般不都是要学习作者的生平经历,才能更好的体会作者当时的心境吗?” 姜央想了想。“没有啊,封老师没有教,他教我们唱出来,一唱就记住了。” 桑绿试图扭正姜央的学习方法。“记住了不代表你真的理解了。” “我为什么要去理解一个死了几百年的人?” 说得也是,桑绿无法反驳。 这回轮到姜央来扭正桑绿的学习方法。“桑小姐,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别人的生平经历永远只是别人的,何须理解?我们过的是自己的生活,当然要用自己的情感去诠释。” “我所接受的教育,我的老师、我的母亲,他们都告诉我,必须了解这些东西,才能感受曲谱的灵魂。” “那是别人的灵魂,不是你的。” 一语中的。 桑绿似有所悟,却又不敢相信。“我妈妈是钢琴天才,十六岁就能在柴赛拿冠军,此后更是获奖无数,我的老师也是……他们所积累的经验是别人无论如何都达不到的,也会有错吗?” “阿札玛说,新升的太阳总是比落山的更明亮,如果我做的事和她相违背,那一定是我对。” “那你有和她相违背吗?” 姜央眉眼自豪。“没有,目前来看,阿札玛说得都是对的。” 桑绿有些羡慕,步调一致的母女,可以减少多少矛盾啊,她曾经也像姜央那样仰慕自己的母亲。“可我妈妈觉得不对。” “我一弹她就说不对,气息不对、指法不对、情绪不对……所有的东西全都不对!” “我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我一遍又一遍地学习她曾经的演出视频,可还是达不到她想要的样子。” 桑绿讥笑起来。“既然如此,干脆就弹错音,最基础的东西错了,就不用再去纠结那些虚幻缥缈的不对。” 姜央仔仔细细地端详桑绿的脸,桑绿被看得气都少了一半。“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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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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