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我呢,我不会离开你的。长你七岁不是吃白饭的,以后你想如何任性就如何,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谁敢说你,我就把他贬去边疆数羊,好不好?”颜皖知将人从怀中捞出来,抬手去寻丝帕,想给人擦拭泪痕。 江映华听得数羊两个字,破涕为笑,一时心急的嗤笑一声,竟吹出个鼻涕泡泡来。 颜皖知故作嫌弃模样的甩甩手,将丝帕塞进她手里,“陛下自己擦吧。” “不,就要你来。你方才说的,烂摊子都给我收了,这也是烂摊子,快点儿。”江映华伸手指了指涕泗横流的一张脸,娇嗔道。 “活祖宗,”颜皖知接过帕子来,小心翼翼地探上江映华的脸,边擦边道,“陛下羞不羞,哭得吐泡泡,跟个孩子似的。” “哪那么多废话,知道是祖宗,你宠着就是了。”江映华气得嘟嘴。颜皖知嫌她嘴巴碍事,嗔道:“嘴巴收收,一会儿沾了脏东西了。这帕子不能要了,一会儿再让青云打盆水给你洗洗。” “你嫌弃我,你竟然嫌弃我,你怎么敢嫌弃我?”江映华甚是不满的瘪着嘴,头不动,却用力的翻着上眼皮怨怼的凝视着颜皖知,显得黑葡萄般的瞳仁格外大。 “除了我没人敢嫌弃你,普天下独一份的,你不得当宝贝一般供着?”颜皖知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将人的脑袋别开,不想看见江映华撒娇时瞪得老大,有些瘆人的一双眸子。 江映华似是忽而想起要紧事一般,转瞬间就正色道:“对了,你今晚是不是不能住在宫里,外头的府邸收拾好了?” “这些小事不用你操心,都安置妥当了。我的确一会儿就得走了,不然宫门该下钥了。”颜皖知瞧她一本正经,也正色回应。 “你说,我要是有意立你为后,朝臣得是个什么反应?”江映华俏皮的出言,玩味地看着颜皖知。 “别胡闹,你才即位,根基不稳。再者说,不论此事冒天下之大不韪,单说后宫不得干政,你这就是自断臂膀。”颜皖知可不敢让江映华拿此事开玩笑。 江映华嗤笑一声,“瞧把你吓得,逗你呢。我早想好了,过几日就下旨,命你为太女师,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留在宫里了。” “好是好,可我真的够累了,再带孩子,想想都难。”颜皖知有些无力的摇了摇脑袋。 江映华走到人跟前,仗着身高优势摩挲着颜皖知的脑袋,莞尔道:“你多受累把小崽子带大,尽快让她独挡一面,我就可以退位让贤。咱俩就能早日逍遥四海,养老去了。” 颜皖知攥住了她摸来摸去的手,她总感觉江映华方才的语气动作,特别像平日没事闲的逗猫的举动,没来由的有些抗拒,调侃道:“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得大抵就是你了。” 江映华作势捶了捶自己的老腰,“谁说不疼的,你都不知道那十二旒冠冕有多重,我的脖子和腰都要折了。行了,爱妃退下吧,朕累了,得就寝了。” 颜皖知翻了个白眼,甚是配合的长揖一礼,拖着长音道:“臣—告—退——” “人可以走,酒记得留下。”
第79章 落地生根 热浪滔天, 绿树荫浓。鸣蝉栖于林冠,蜻蜓舞于蕊心。 结束了一上午的朝议,江映华慵懒的半倚在美人榻前, 不时以手掩着哈欠。身侧的冰盘冒着丝丝凉气, 略微消减了外间的燥热。 当皇帝是个苦差事, 起得比鸡早, 睡得比狗晚。 正当她的上下眼睑亲昵的想要相拥一处之时, 青云闪身入殿来,叉手一礼道:“陛下,太后遣人来问, 御园的青梅正当时, 可要采摘了给您送来?” 江映华摆了摆手, “送朕作甚?”她刚要将人打发了去, 忽而想起了除夕夜的承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诶,回来,让人送些过来就是。” 青云一头雾水的出去, 不知这二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人刚走不远,江映华吩咐随侍,“传颜相来见。”小黄门匆匆去传旨, 不多时, 身在门下的颜皖知顶着炎炎烈日入了大殿, 一身紫衣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黏黏腻腻。 江映华抬眼瞥见她这般狼狈模样, 挥手屏退了随侍,柔声道:“过来坐, 吃些冰酪缓缓。来这么急作甚,我又没催你。” “大中午的,你若是没事都在休息。一反常态,我怎能不急?”颜皖知索性将手放在冰盘上,江映华寻了方才小宫人丢下的扇子,给人轻柔的呼嗒了两下。 “太后点我了,嘉陵王那边,审的如何了?他的私兵藏在何处还是不肯说?”江映华单手揉了揉太阳穴,转眸瞥向颜皖知。 颜皖知瞧着她甚是疲累,转头去拿了果盘里的冰葡萄,一边净了手给人剥着,一边道:“问到这事儿,他就疯了一般的笑,从来不正经回应的。实在不行再上点儿手段?他一直说有大礼给你,我这心整日悬着,来,张嘴。” 她抬手轻轻一挤,江映华樱桃小口半张,贝齿微微合拢,一颗圆润清亮的葡萄便滑入了口腔。“甜吗?”颜皖知丢了葡萄皮,笑问。 “甜,一会你带走些,我不得空吃,放着也是便宜了小丫头们。”江映华吞下了冰冰凉凉的葡萄,指了指身旁的果盘。颜皖知忙不迭地的又剥了一颗送过去,江映华伸手接过,若有所思道:“总躲着也不是个事,我去会会他。” “我一直觉得他在挑衅你,当真要叔侄相见?”颜皖知有些担忧,毕竟江映华该是恨此人入骨。 江映华垂眸,端详着小葡萄的眸色愈发森然,幽幽道:“你这些日子挡了好些风言风语吧,外头是不是都在传,说长姐离世突然,我得位不正?” “闲言碎语从来不少的,你不必挂心伤神。”颜皖知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出言开解。她自问做的周详,江映华竟还是知晓了,做了帝王,到底是多了些思量。 “是不能再拖了,我巴不得把他挫骨扬灰。你这会儿忙么,不如随我一道?”江映华反手将方才的葡萄怼进了颜皖知的嘴里,理了理衣衫,站起身来。 颜皖知囫囵的吞下,伸出舌头飞速的扫了下嘴巴上被江映华粗暴的动作挤出来的果汁,轻声应承:“无要事,随你去。” 嘉陵王的待遇非同一般,一直被看押在禁中的卫戍,此处铁桶一般,生了通天遁地的本事,也休想逃得出去。 江映华幽幽的自御辇走下来,凝眸望着前头的卫戍所,凤眸里须臾染了一层霜雾。曳地三尺的裙摆扫过汉白玉的宫道,一抹飞龙纹样在人款款娉婷的身姿腾挪下,显得栩栩如生。 颜皖知自身后瞧着,恍惚间,这一袭黑色的背影,让她险些将人认成了她的姐姐。不知缘何,本不喜黑衣的江映华,自即位后时常穿这身黑色的常服,连尚宫局赶制的明年的衣服,都有数件黑色的。 门上沉重的铁锁落下,内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盛夏的天色,这逼仄的牢狱甚是燥热难耐。 江映华闪身入内,不由蹙了眉头。瘫坐在地的嘉陵王由好几个侍卫近身看守,一头乌发乱蓬蓬的,昔日的玉树临风,仙风道骨再寻不见半点踪迹。可他微微阖眸,瞧着倒自在安闲。 听得锁链叮当作响,都没能引得他抬眼观瞧。江映华负手而立,唇角勾起,“小王叔,好久不见。” 那人依旧闭着眼睛,不羁道:“成王败寇,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给你备下的礼算不得重,比不上你的父兄,哦,对了还有你姐姐。” “休得放肆!”颜皖知听不得他言语挑衅江映华,出言斥责。 嘉陵王慵懒的睁开了眼,冷哼一声,“这是一对鸳鸯来了,大热天的不去戏水,在这儿作甚?” “王叔真是好雅兴。”江映华微微俯下身子看他,“既说送了朕大礼,不妨让朕猜猜。”她目光游走在江怀瑾的五官之间,“是北疆的兵乱?还是你的死士?抑或是,王叔藏了什么人?” 嘉陵王索性闭上了眼睛,只淡然的笑着,“你个黄毛丫头,你爹都斗不过我,歇了吧。” “哈哈,想来总有一个是朕猜对了的。不然你何必言语激烈了些许,硬要搬出朕的皇考做比较?”江映华似笑非笑的望着眼前人,话音飘渺,有些瘆人。 嘉陵王默然,良久方道:“且走着瞧,你赢我一局,未必能赢我下一局。布局多年,手里的棋路可以自己走的”。 江映华敛眸,轻声道:“朕领教了王叔的好本事。你也别猖狂,落地生根,你懂,朕也懂。北疆朕留守多年,岂会容你撒野?论树大根深,只怕你输的一败涂地。” 那人垂眸不语,只讪笑两声。 江映华缓缓踱着步子,幽幽道:“实不相瞒,除了你的私兵,朕一切都操纵在股掌中。你不必得意,有你哭得时候。血海深仇在身,朕不会教你好过。但你若是肯交待出私兵所在,朕看在祖母的份上,或可给你个稍微痛快些的死法。” “呵,你拿那老妖婆说事,她算个屁。”嘉陵王冷嗤,一脸不屑的出言,谩骂他自己的母亲。 江映华骇然,语气低沉,“她是你的生身母亲,你疯了不成?” “错了,他是个养不熟的狼。”老迈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江映华诧异的回眸,竟是太后出山了。 她快步上前搀扶,柔声道:“天干物燥,您怎出来了?来人,备把椅子。” 不多时,随侍搬来了一把靠椅,太后缓缓落座,才出言道: “他本不是太皇太后的亲子。当年你祖父有一贵妃,与你祖母同时怀孕,那时候你祖母年岁大了些,孩子没保住。那贵妃母家作乱,一时心急难产而亡。是你祖母心软,把刚生出来的他记在了自己名下,以嫡子名分教养,才有了今日的苦果。” “您说的这些,儿从不知晓。”江映华万分诧异,太后又道:“禁宫隐秘,你父亲都不知情。后来,太皇太后念着你父亲重情,临走时只知会了我,要我切切不可准此人入朝掌权。只要他安分,便一生锦衣玉食的供养,任他游山玩水的逍遥。” 江怀瑾闭着眼睛听着,张狂的笑了两声,“皇嫂可知,我几时知晓的自己的身世?” “不重要。”太后的话音苍凉,转头对江映华说:“我来此说这些,就是告诉你,不必愧疚,如何发落,但凭己心。” “儿明白。”江映华欠身一礼,目送太后离去。 知晓此人并非皇考胞弟,江映华心里的挣扎的确少了几分。如此也说得通,为何此人与她的父亲性情差距天差地别。江映华回身打量着这人,最后一次警告:“说出谋算,朕舍你三分情面。否则,定叫你尸骨无存。” “休想。江映华,臣民都看着呢,我好歹是你叔父,江家正经的宗亲。国朝法度,可不准你滥用刑罚,江家的体面你还是要顾及的。若残杀亲叔叔的名声传出去,你暴虐的名头便坐实了。”江怀瑾满不在乎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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