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华冷笑两声: “朕从前不了解你,一如今日你不了解朕。名声都是虚妄,更何况朕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飞扬跋扈,无法无天。 你杀了朕的父亲,姐姐,哥哥;设局害了嘉义侯、永王满门,这累累血债入了阴曹地府,你也还不清。 朕明白告诉你,你不说,就命人每日割你一片肉,架去菜市口,当着众人的面,烤成焦炭,灰飞烟灭。朕倒要看看,你的死士可会忠心作祟。” “满口狂言,你不如试一试,看看满朝言官可会容你放肆。” 江怀瑾仍在故作镇定的嘴硬。 “念在你是祖父血脉,朕只追究江家的血债。一个帝王记你四十五刀,一个亲王且算作二十七刀好了,总共…一百八十九刀。朕会叫掌刑的人仔细些,绝对让你活得好好的。剩下的残躯,就尝尝慢性毒药的滋味,数年因你受累的冤魂有五百余条,那你就勉为其难,再生不如死过两年。” 江映华朗声笑着离去,丝毫不顾那人扭曲的容颜,还有身后不住的谩骂。 颜皖知再没说话,江怀瑾罪有应得。可她从没料到,身前的江映华能说得出这样一番话,饶是亲近如她,亦然遍体生寒。江映华走在被烤的炙热的宫道上,衣袖里的手心却是冰凉的。 她快步消化着方才难安的心绪,缓了许久才顿住脚步,转身等着颜皖知跟上,朝人招招手,示意她附耳上前。 颜皖知一刻不敢耽搁的凑了过去,只听得她说:“去查,永王当年失踪的孩子的消息。太女不是永王子嗣,嘉陵王的大礼或与此相关。” 颜皖知怔愣当场,来不及多问,拱手领命,快步退了下去。 见人走远,江映华入了大殿,传来青云:“去传讯住持,盯紧了北疆动向,必要之时,不必请旨,调兵就是。” 青云应声称是,转身下去安置。 翌日,晨起朝议,江映华着人整理了嘉陵王数年来毒杀皇族的罪证,公之于众。她不惜舍弃禁宫皇庭的体面,堵住了甚嚣尘上的谣言,亦换来了江怀瑾此生再也洗不脱的遗臭万年的恶名。 而京城菜市口,当真就依照江映华的吩咐,将那人的血肉烤的噼啪作响,路过的臣民百姓非但不惧,还要吐口唾沫,骂上一通。 如此持续了将近两个月,他手里的私兵如飞蛾扑火,忍无可忍的跳了出来。见人冒头却并不急于擒获,江映华欲擒故纵,将人一举歼灭。 随着私兵被连根拔起,江映华整合了颜皖知和晏安寺传出的消息,锁定了兴安山内的一处寺庵,那失踪多年的永王幼女,就藏在寺庵里。太迟了,这消息知晓的太迟。 江怀瑾拿人做棋子,自幼灌输仇恨,即将八岁的孩童除了对帝京亲人的怨恨,已经没有旁的心思了。 那夜,江映华拉着颜皖知喝了六坛子酒水,半梦半醒间,喃喃道:“皖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禁廷乱局够多了。” 颜皖知瞧着她眸色里的苦楚挣扎,沉吟良久,方夺了她手里的酒壶,怅然道:“交给我,别再喝了,这不是你的错。” “嗯,此间事了,便是柳暗花明,柳暗花明了。”江映华窝在颜皖知的肩头,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
第80章 逍遥烟火 京中红墙黛瓦复又染了霜华, 玉屑恣意飘舞在飞檐画栋之上,落雪的天色令巍峨的太章宫平添了一丝柔情。 又是一年除夕。 江映华的青梅酒酿好了,许久不做, 手艺生疏, 只闷了四个月, 口感青涩。酸溜溜的味道, 也只有小孩子喜欢。 赢枫自打江镜澈下葬皇陵, 每逢节庆都要跑去守着,今夜自然也不在的。 席间只有四个人,江映华话少, 颜皖知腼腆, 太后只顾着给小孙女碗里添菜。相顾无言的吃了个团圆饭, 去岁的热闹没有, 倒也尚算温馨。 太女这个小东西不似她的父亲,倒是个勤学好问的上进脾气,小小年纪,跟着颜皖知,被教成了个老学究模样。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摇头晃脑, 满嘴诗书礼义,江映华深觉选错了师傅,追悔莫及。 太后的年岁, 算是禁宫难得的高龄, 如今精力愈发不济, 满头银丝整整齐齐,用过了膳, 便早早的歇下。 江映华觉得不过瘾,拉着颜皖知回了承明殿, 又糟蹋了三坛子陈酿方肯罢休。 颜皖知留宿殿内,不为别的,生怕这人明日大朝会起不来,那脸可就丢大了。 翌日,江映华颁诏,改元延兴,是为延兴元年。凉国因两国的盟约,亦派了使臣来道贺,场面比去岁更为壮观。 延兴元年三月,北境小规模动乱,不出一个月,便被振威军平息。江映华不动声色的,又给自己积攒了些为君的威望。 颜皖知这个女侍中当的尽职尽责,国朝上下无人不知,这位宰相可是历任两朝帝王,都恩宠不衰的能人,争相上前巴结,更有好多年轻的士子猛扑,言说要拜师投效。 江映华一直未曾收回颜皖知在外的府邸,毕竟她是国朝重臣,总得做给外人看。可她每每读着秘司的奏报,听人说无数小郎君小才女踏破颜皖知的门槛,她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无名火。 是以当年秋季,江映华一旨诏令,严查结党营私,吓得这些人全都销声匿迹。颜皖知迫于形势,连上三封请罪奏表,在江映华的寝殿跪了一整晚的围棋子,暗道这是飞来横祸。 平凡的日子少不得小打小闹,拌嘴吃醋。倏忽间两载已过,延兴三年春,江映华来了兴致,拉着颜皖知回了潜邸,当年的昭王府。此地,现在叫昭明宫。改个名字罢了,内里的布置摆设无甚差别。 府中的玉堂春开得正好,洁白的瓣羽不染纤尘,淡雅的芬芳不落俗套。江映华辣手摧花的折了一枚半开的花苞,为颜皖知簪在了云鬓间,“这玉兰的气质与你相宜,皆是谪仙一般。” 颜皖知莞尔,“与你初见,便是杨柳依依的春日。还记得那时你一身红衣,酒后微醺,满殿里滚落的都是酒壶。那个时候,我当你是个浑不吝的小纨绔,却没想到能被你勾了魂儿去。” 江映华轻笑,亦然回忆起了十六岁那一年,绍正元年,好久远了。 当年的陛下风华正茂,颜皖知意气风发,而自己尚且是个青涩懵懂的姑娘。时光无情催人老,她瞥向颜皖知,想起这人的年岁,忽而道:“三年了,皖知,你我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再拖,都成了老太婆。” “那陛下之前应了我的嫁妆置办的如何?要嫁一国君主,嫁妆自然水涨船高的。”颜皖知一脸玩味的打量着江映华。 “朕的钱都在内府库,拿一分都有人盯着,你的嫁妆多不了。”江映华撇了撇嘴,终于明白,当年陛下知晓自己生病,为了暗中求药,不得不与江映华借钱的辛酸,当了皇帝,真是不自由。 “那我自己备得了,这样日后还能硬气些不是?”颜皖知甚是得意的半眯着眼睛。 “把你能耐的,还能上天不成?”江映华不以为意,冷嗤一声,转眸去赏花。 “将西凉献给大楚,不知我给自己备下的这份嫁妆,陛下可还满意?”颜皖知成竹在胸,将人拉了回来,一本正经的问道。 江映华来了兴致,眸中精光一闪,“说来听听,那是你祖宗的地盘,你当真舍得?” “昔年我刚入西凉,祖母一脉的人对我甚是支持;后来回去谈判,亦数次相见。 彼时承诺,我助他们灭了太后和那个傀儡皇帝,他们甘愿入楚称臣。毕竟西凉实际早因内讧,气数耗尽,这些年若非大楚护着,怕是早已不复存在。只要边境略挑些许纷争,大楚陈兵,无需开战,半数西凉军将便会倒戈投诚。” 颜皖知垂眸,认真的解释着多年谋划。 江映华用心听着,眸色幽幽的流连于颜皖知的侧颜。这狐狸的本事一直都在,若非她牢牢地捏住了此人的心,这多智近妖的宰执,真让她这个帝王胆寒。 听罢此语,江映华敛眸思量须臾,正色道:“定在何时,条件是什么?” “目前的进展,今年秋季便是地利天时。他们的条件乃是陛下承诺,给人世袭的爵位,他们愿镇守西北,阻匈奴来犯。”颜皖知缓缓吐露之前私下商定的条件,多少有些心虚的瞄了眼江映华的反应。 虽说相处数载,江映华如今愈发会伪装自己,她经常猜错了这人的情绪,为此也没少吃苦头。 江映华只垂眸瞧着她,嘴角惯常一抹清淡的浅笑。直将人盯得浑身毛楞,江映华才淡淡出言,“依你。那今年冬天,你我成婚?” “都好,相伴多年,这些不重要的。”颜皖知一把年岁,却还是改不了羞赧的毛病。 江映华眸色深沉,忽而理了理衣衫,双手交握的欠身一礼,柔声道:“我到底是嫁过人一次,如今便该来个新鲜的,再娶一次亲,于你才公平。雪颜,嫁我为妻,可好?” 颜皖知怔愣当场,实在是有些意外。江映华如今身份,举国上下能受她一礼的,也只有太后了。今日这番突然的举动,令人受宠若惊。她眉眼间顷刻涔满了笑意,躬身长揖,亦欣然道:“荣幸之至。” 同年十月,依照颜皖知的部署,楚与西凉未动一兵一卒,便合二为一。楚国疆域自开国以来,史无前例的走上了巅峰。江映华履行承诺,自颜皖知的西凉远亲中,亲自择选了人过继入嘉义侯的名下,承继其襄国公的爵位,为大楚镇守西北边塞。 同年腊月,江映华和颜皖知一身吉服,在太后和赢枫的见证下,私下里举办了一场婚礼。二人同饮合卺酒,立下誓言,要厮守一生。 延兴四年元月,许是看到海晏河清,江映华也有了归处,太后了无牵挂,在安然的睡梦中离去。 三年孝期又三年孝期,江映华即位以来,一直在守孝。直教太章宫里,除却颜皖知,没了一个亲故的身影。 延兴六年冬,江映华实在不愿留在这满是旧日回忆的偌大宫殿,与颜皖知道明心意,强留赢枫在禁中。她颁诏,在来年元月禅让帝位给自己年满十五岁的侄女,诏令下达,左相颜皖知亦在同年请辞。 隆庆七年,东海仙岛上,有两个仙风道骨般的女夫子,无人知其来路,无人知其归处。只知这七载光阴,二人教出了七名进士稳立朝堂。 不大的小岛上,慕名而来求教的学子愈发的多,二人的一方不大的庭院,大有被踏破门槛的趋势。江映华慵懒的窝在颜皖知的怀里,一头乌发散落在颜皖知的膝盖上,由着那人给她轻柔的篦发。 “华儿,要不咱俩跑吧,这小岛装不装得下如此多求知若渴的士子另说,长此以往,我担忧你这一头乌发保不保得住啊。”颜皖知甚是焦心的自窗外瞧着园子里乌泱泱的人,出言与人合计。 江映华听着人在诅咒自己头秃,愤而起身,转手便要去扯她的耳朵,忽而外间一道柔美的嗓音传来:“莫娘子要跑去何处?还有比吾这东海更养人的地方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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