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皖知依言带着食盒去了承明殿,江映华则带着两个丫鬟去了太后宫中。 入了殿中,陛下垂眸理事,见颜皖知拎了个食盒进来放在她一旁的桌案,颇为诧异:“何物?” “回陛下,是昭王殿下托臣带给您的糕饼,说是新制的,您和太后各一份。”颜皖知边说边打开了食盒,将一小碟子精致的兔子模样的小点心端了出来。 陛下随手捏了一块儿瞧了瞧,“这丫头,惯会取巧讨好,她这是怕太后责难。”她哼笑一声,又将点心放了回去继续料理公文。 身旁候着的内侍赶忙上前,按理说,宫外送来的吃食都要验上一验,若是昭王亲来,他们或许没胆子上前,但颜皖知代送,他们就得履行规矩了。 精细的银针入了洁白软糯的糕点,陛下瞥了一眼,并未作声,但眸子里似乎有些不悦。内侍也不过是例行公事,没当回事的就要将银针收起,孰料,那银针竟真的悄然染了一层黑色。 “毒!竟有毒!”小太监还没遇见过这番阵仗,惊讶的不顾规矩,大着胆子叫了出来。 陛下诧异的抬眼去瞧,此时,颜皖知的反应倒是更快些,她仓促起身道:“糟了,太后,臣先行一步。” 陛下尚且算是冷静,在她身后吩咐:“莫声张,将昭王带来,给太后传太医。” 颜皖知带着人往太后宫中之时,就见江映华委屈巴巴的跪在庭院里,那食盒也安放在花烟的手边。颜皖知气喘吁吁的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江映华闻听禁卫哗啦啦的响动,竟然将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甚是诧异的望着领人前来的颜皖知:“你,作甚?” 颜皖知十分恭顺的拱手,问道:“殿下可曾给了太后糕点?” 江映华迷惑着摇头:“不曾,母亲命我在此领罚,如何能给?这不在那儿呢,怎么了?” 颜皖知朝着侍卫递了眼色,侍卫朝着江映华身边的两个丫鬟走去,就在此时,殿内闻听响动的太后出来查探情况,她看向众人,突然厉声道:“华儿小心!” 江映华下意识回头,只见花烟手中攥着一只锋利的银簪,正欲刺向江映华的脖颈,二人的距离不足半臂,江映华立时下腰后仰,一个空翻抬腿将人踹翻在地,夺过了银簪。随即侍卫将人按住,便被押解着离开。 江映华保命的反应虽快,眼下却满是错愕。 花烟自幼跟着她一同长大,怎会突然行刺自己? 她攥着银簪的手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利索,只是疑惑凝视着颜皖知,希望这人能给个解释。 太后此时已经走到了院中,见江映华无事,也便没有多言,转头问颜皖知:“怎么回事?” 颜皖知躬身,轻声回道:“禀太后,臣奉陛下之命,请昭王往承明殿。方才的糕饼,有毒。” 江映华满眼惊骇的转回身来,一脸错愕的望着颜皖知,眉心拧成了疙瘩。 太后看了看江映华,这人虽有些受惊,却还没傻,淡淡吩咐:“过去吧。” 她自然知晓,江映华绝不会蠢到亲手下毒,来害母亲和姐姐。花烟的冲动行事,已然是不打自招。 要说花烟有问题,这症结反倒在太后头上才对,这人,本是太后亲为江映华选的随侍,还是从越国带回来的宫人家生奴。 江映华一路磕磕绊绊的入了承明殿内,有些歉疚的不敢抬眼见人,两腿一软便跪在了阶前,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颜皖知趋步上前,在陛下身边耳语了几句,陛下眸色淡淡的,转身走了下来,站在江映华身前,正色道:“母亲和朕教导多次,要你行事审慎,为何总是粗枝大叶?” 江映华本还在思索花烟缘何背叛,眼下听得此语,倒是恍然悔悟,脑子也清明了许多。 这分明是有人想要利用自己,残害太后和陛下。 不,应该只是太后,陛下才是那个意外。 若是如此,那动机又该是什么?又是几时筹谋的呢? 只要能从花烟嘴里套出些端倪,这些问题就有解了。 江映华如此揣度着,眼底闪过一丝愁楚:“臣疏忽,险些酿成大错,求陛下治罪。” “治罪?治你何罪?幼女弑母,意欲谋反?可不可笑?”陛下的脸色似笑非笑,语气添了几分阴冷。 江映华闻言,大梦方醒,若不是花烟毛躁,那这局,分明是设给姊妹二人的! 猜忌、谋算、嫌隙…如此,陛下便很难将幼妹作为股肱,若太后出事,江映华必遭惩治,姐妹离心,得利的渔翁还能是谁?真是好损的算计。 想来,这都是江映华得了军权,被人忌惮忧心而招来的祸患。但凡闹出些动静,陛下就得给朝野上下一个交待,至少也是个御下不严的失察之罪,哪里还能再回去统率九万禁军? 百密一疏,即便自己次次送吃食都是亲手做,却忽略了原料的择选终究用了旁人,做好的点心也不曾查验。 还是太天真,太粗糙了,江映华心底暗骂自己的愚蠢。 这一番思索,她的神色忽明忽暗,陛下尽皆看在眼里,她伸出一只手去,淡淡道:“有人给你上一课,也是好事,想清楚便起来吧。” 江映华并未急着起身,抬头对上陛下的目光,请求道:“臣想听花烟亲口道出原委,求陛下恩准。” “准了。皖知,你随她同去。”陛下收回了手,转头吩咐颜皖知。 二人出了承明殿,往掖庭狱走去,半路上,江映华蔫蔫的,小声道了句:“多谢你,不然吾万死难赎其罪。” “臣没做什么,想来都是天意垂怜。狱中血腥,殿下有个准备。”颜皖知掌管秘司多时,对那里的手段了如指掌,她很怕这小殿下一时受不住。 此次,换了江映华木讷的点了点头。 也不过一刻多的功夫,再见到花烟时,已经血肉模糊的不成样子。江映华进去时,花烟正被人从刑柱上解下来,拉着往外走。 “且慢,吾有话问她。”江映华艰难的忍着浓重的血腥气,拦下了狱卒。 其中一个狱卒拱手道:“殿下,此人为求速死,已伤了舌根,说不得话了,供词已整理好。小人奉太后懿旨,将人,凌迟。” 江映华缩在衣袖里的手紧了紧,别过头去没有再看。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江映华往里侧当值的房中看去,太后正端坐案前,看得该是供状。 江映华步子有些沉重的走了过去,一手扶着墙体,盯着太后手里的状纸问道:“母亲,为何?” 太后难得的,脸上有了一丝怜惜,抬手将状纸靠近烛火,柔声道:“是吾疏忽,不该将越人指给你。一个被要挟勾结逆党的婢子,你忘了罢。” 江映华凝视着那一缕火光,问道:“舅舅的算盘?” 太后没有言语,眸色一沉,微微闭了眼,算是回应。而后她看向颜皖知,道:“派人护送昭王回府,你随吾去见皇帝。”
第24章 山雨欲来 秘司职事,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防不胜防。颜皖知的差事实在难办的紧。 借江映华之手谋刺一事,暴露的本是谍网防御的不周全,云安王安插细作的本事,还真是手眼通天。 这个敌人远不如从前料想的那般好对付,也算是个扮猪吃虎的行家里手,装的谦恭无能。 陛下本只说留江映华在京三日,便让人尽早回营。太后放心不下,便着人在京中多住些日子,也好安安心神,顺带,一家人过个中秋,缓和一下三人间的关系。 表哥的阴谋、母亲的冷眼、长姐的试探、亲随的背叛。 江映华好似在一夕间被迫长大了。 置身王府,她入眼的没了往日的喧嚣富贵,画栋雕梁间,仿佛写满了吃人的权欲与不安。 原来,这便是父兄、母亲和长姐眼中的世界么? 经此一事,江映华说一句话都恨不得在脑海里思量几轮。 她好似有些明白了,为何颜皖知总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为何那人惯常话少,一本正经的木讷无趣。 也许,在危险的环境侵染久了,审慎是一种本能。 事发那日傍晚,颜皖知带人过府,仔细查验了一番府中的物品吃食。她告诉江映华,花烟得了毒药,藏在嵌了宝石的戒指中,便是在取酒之时,混入了药粉。是以那碟子酥糖,并没有毒。 江映华望着仅剩的三坛青梅酒,那还是去年花烟和她一起埋下的,本想着给二哥一坛,给母亲一坛,给长姐一坛,剩下的是自己的。谁知,物是人非,埋酒的人不在了,本能喝酒的人也少了一个。 她亲手扬了那些酒,似是在与颜皖知说,又似是在与自己说:“日后,再不喝了。” 那日,颜皖知临走前,江映华唤住了人:“不久便是中秋了,若是朝中有三哥的消息,记得告诉我。” 颜皖知闻言,眸光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苦闷,继而拱手答道:“臣,记下了。” 这小殿下,是在佳节团圆之期,思念起远在边塞的亲人来了。 还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多情之人,生在权欲之巅,帝王之家,也不知是福是祸。 颜皖知走出府邸的路上,心底想得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知怎得,最近愁思已经够多了,却偏偏总是会想到江映华,一想便放不下。 一日黄昏,颜皖知照例往茶肆探听察子的情报,小厮言说,北境来了一个常年跟随军马商的小商贩,说是有重要情况意图告发,往京兆尹后,被眼线拦了下来,带往秘司查问。 颜皖知接过查问的卷宗,随手翻阅几眼,一目十行间,自目光落在签押的名字时,颜皖知的瞳孔骤然放大了数倍,心脏狂跳不止,他赶忙追问:“此人现在何处?带我去见。” “郎君,此人暂押大理寺狱。此刻狱卒怕是放工了。”小厮看看天色,一脸为难。 颜皖知深觉自己有些失了分寸,复又落座,以食指点了点案卷道:“此线索务必跟下去,人务必看顾好。” 当晚回府的路上,颜皖知心神不定,“真的是您吗?莫叔,您还活着?” 翌日放朝,颜皖知匆匆骑马往大理寺狱中,打点了狱卒,用秘司令牌提走了那个叫莫九的在押商贩。 四目相对的刹那,二人皆是怔愣半晌,又十分默契的没有言语,直到颜皖知引着人往京郊的一处林子走去,他二人才都顿住了脚步。 莫九眼下已经有将近六十岁了,他颤抖着嘴唇,两腿一弯便跪了下去:“幺娘,您竟还活着,老奴不知,未能护着您,老奴该死。” 颜皖知羽睫含泪,慌忙转身将人从地上扶起,不顾礼数,径直扑进了老翁的怀中,哽咽道:“莫叔,莫叔,颜儿竟还能见到个亲人,您,您这些年如何过的?” “当年事发那日,侯爷许是得了些音讯,命老奴去寻您,老奴因此逃过一劫,却没能找到您。三年,奴整整在宿州盘桓三年,一点音讯也无,还以为您……”老翁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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