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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他咽了咽口水，又偷偷看了眼闷油瓶，比了个手势：“三…哦不，两张帛书给我收藏，怎么样？” 我冷笑：要想借着帛书发财，只怕你有胆拿没命花，与其看你牢底坐穿，不如让小哥给你个痛快。在旁边戴着兜帽、手揣兜里一直打瞌睡的闷油瓶此时非常配合地抬起眼睛，手也拿了出来。 靠，这老头别的不行，欺软怕硬、见风使舵的能力却是一流，闷油瓶这边刚有一点动静，他就连忙改口，随手指了一件胖子铺子里不大不小的货，那架势，仿佛他一开始就奔着那件东西来的，把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换。 我看着好笑，这价格我还是出得起的，让他别废话赶紧干，再看了看身边的闷油瓶，只是换了个姿势抱臂接着睡，也不知道刚刚是不是故意的。 这些帛书只是看起来薄，加起来也就一个小木盒那么大，实际上需要翻译的体量还是相当大的。我心知不能把人逼太紧，拿出吴小佛爷的气度，和蔼地告诉金万堂慢慢翻，我们包吃包住，待遇从优。也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了他，当场就把内铺门一关，奋笔疾书起来。 第二天早上，我正准备喊他吃早饭，顺便关心一下进度，就见他一副一宿没睡的模样，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从里屋走了出来，把翻译后的文本交到我手上，连饭都没吃就溜了。
第23章 学神与学渣 翻译好的文本拿到了，我看着上面杂乱不知意义的现代汉字，知道下面等着我的问题是，如何去做第二层解码。 早在1974年，鲁黄帛这种被称为“战国书图”的密文，就已经被裘德考破解，但是解译的逻辑是什么，只有极少的人掌握。一来，战国帛书本就存世稀少，这种带密文的鲁黄帛更是罕见中的罕见，会去研究这个，而且还有机会看到文本进行研究的人，可谓屈指可数；二来，懂得解译逻辑这件事本身就有非常高的价值，轻易不会外传，如果有人得了张帛书，想知道密文的意义，那你只能花大价钱来找我翻，用现在的话说，这叫“垄断型知识付费”。 我三叔虽然爱吹牛逼，但他号称懂这玩意的除了他之外不超过10个人恐怕是真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天真地以为，三叔一直会在，以后万一再遇到了，找他就行，我不需要懂，根本就没起过问的心思。现在经历了那么多，再回想他在我面前得瑟的那个晚上，只余下五味杂陈。 这其中几分真情几分演技，只有老家伙自己知道了。 三叔指望不上，正想着要不要问问小花那边有没有可靠的人，闷油瓶冷不丁一伸手，直接把我手上的翻译本抽走了。 我被他吓了一跳，闷油瓶转身就进了里间，拿了一套纸笔到桌前，坐下对着文本写了起来。 这么多年，我看闷油瓶的手提过黑金古刀也提过菜刀、拿过洛阳铲也拿过锅铲，但看他握笔，倒好像还是头一回。 我跟着进去靠在桌子边上，看他笔锋腾挪，颇有种在监督小朋友写作业的感觉。想想闷油瓶小朋友应该是最讨老师和家长喜欢的那种，安安静静不吵不闹，涵养和功课又都很好。只见他腰板挺得笔直，手上也没停，就我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标记了。 说是标记，凑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数字，闷油瓶仿佛我是会偷看他考卷答案的讨厌同桌一样，故意把数字写得很小。我盯着看了一会，他好像是在按顺序写，从1开始，现在进行到4，同一个数字不停地写了很多遍——最开始的1我估摸着得有十几个，2更多，多到一眼数不清，3比较少，4正在不断增加中。这些数字全都没有规律地散布在整张纸上，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我忍了忍，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开口问道：“小哥，你懂破译鲁黄帛？教教我呗？” 闷油瓶道：“二十八星宿。” 我做洗耳恭听状，结果五分钟过去，这个人头也不抬，画完了一张去拿下一张，我叫他一声，他还对我投来疑问的眼神。 ？ 该打问号的是我好吗！刚还夸你好学生呢，多说两句会死啊！打个比方，这就像我拿着一道答题空间有半张卷子那么大的数学大题去问闷学神，学神笔一伸，一行就给我写完了，还觉得步骤已经够多了，转头继续刷他的竞赛题库，而我看着这行字，就跟看天书一样，抄都不知道它该在第几句。 这个局面就让人很尴尬，再问显得我很无知，不问呢我又是真的没明白。我突然感觉闷油瓶很多时候不理人可能是种仁慈，因为就算理了你，你最后还是发现自己听不懂，然后感到一种智商上的被碾压，简直残忍。 我努力琢磨他给我的五个字，鲁黄帛隐藏的第二层信息，肯定不会是一张二十八星宿图。闷油瓶如果不想教我，一开始就不会应，他既然开口了，那肯定是把该说的关键都告诉了我，他觉得靠着这五个字，我已经足以得出答案？ 看来二十八星宿，多半是鲁黄帛这道题的解题公式。密码学这玩意，难就难在一个加密逻辑，不知道这个逻辑，要解难如登天，但一旦弄清楚加密步骤，剩下的就只是按部就班，小孩子都可以完成反编译。 三叔以前和我讲过裘德考发现“战国书图”的过程，鲁黄帛二次破译出来的结果不是文字，而是数个古怪的看不出意义的线条，因此称为“书图”。他还说什么在数学上就是点阵成图，糟老头子表达能力太差了，中间还夹杂着他们西沙海底墓那趟考古的破事，在这里就不再赘述。 按照我的理解，所谓点阵成图应该和计算机术语中的点阵图一个道理。电子图片有一种老格式叫BMP，BitMap，位图，就是这样的“点阵图”。无数个“点”，通过一套自定义的位置排列，也就是“阵”，组成一幅特定的图像。 图像是什么样子，取决于“点”的位置？ 哎，有门。二十八星宿，据我所知，相关记载最早见于战国初，指的就是古人用相对位置不变的28个星区，来记录一些重要星体，特别是日月五星（金、木、水、火、土）的运行位置。 古人说天圆地方，天空在他们眼里是一个巨大的圆，二十八星宿把这个圆分割成了不等分的二十八个区域。当时的观星者用这些区域描述星体的位置，再通过术数卜筮的转换，将奇异的天象解读为上天的指示，以此预告特定的事件，整个过程被赋予了无与伦比的神性。 有个说法到现在知名度还相当的高，大部分人都听过，大凶之兆——荧惑守心。荧惑指的是火星，因为颜色荧荧似火，在天上的轨迹又捉摸不定，故有此名，守心就是停留在心宿里的意思。这种天象一旦出现，古人就认为将有影响国祚的大厄运发生，所有人都要倒霉了。 西汉时候有个皇帝，遇到荧惑守心，恐慌之后先嫁祸给丞相，说丞相治理国家不到位，给他赐牛和酒，这在当时是赐死的意思，丞相没办法，自杀了，皇帝以为渡劫成功，结果半年后自己突然暴毙。这么个事情实打实地记在史书里，后面历朝历代的人就更加迷信，使得凶兆之说流传了几千年，一直到现在，都为普通人所熟知。 我看着闷油瓶正在解的谜面，这篇帛书的现代汉字译本有小几百字，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在所有毫无连贯意义的单字里，日、月、金、木、水、火、土这七个字果然各有出现，但是其他的字并不是房昴虚张之类星宿的名称。想想也是，如果直白写出来，一看就能联想到二十八星宿，那也太好猜了，没道理留到裘德考一个老外才解出来。 难归难，但我可是拥有外挂的人，带着解题公式的思路去倒推，我很快找到了其中的关联。开篇刚好二十八个互不重复的字，再核对后面，全篇果然是由这二十八个字，加上日月金木水火土和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组成，除了这28+7+10一共45种以外，没有任何一个规律以外的字。 虽然学渣，二十八星宿我还是背得出的。我也拉了把椅子过来和闷油瓶排排坐，对着译本把字抄成星宿版，去掉开头二十八个说明书作用的字，我写下的第一句是：木房拾肆心拾叁尾拾叁斗玖斗柒角拾壹角柒轸柒翼玖鬼陆井玖柳柒翼拾壹轸捌角拾叁箕柒箕玖尾拾壹心拾叁。 之所以这么断句，是因为下一个字是“日”，我打算把木星研究完了再研究太阳。 这乱码一样的咒语实在是让人犯晕，我抄了一段就开始疑心自己看漏字看错行，然后停下来核对，真不明白闷油瓶是怎么不打草稿直接标点的。 我在手机上下载了一张二十八星宿图，把图片全屏显示后搁在桌子上。二十八星宿记叙了木星运行所处的位置，那这些数字代表什么呢？时间吗，木星第14次运行到房宿的年份？第1次要从哪年开始算？还是说木星进入房宿后，再过14个月，或者14年，它的所在？把房宿解完解心宿，以此类推解到结束，这样木星的位置变化会连成一条线？ 我陷入了沉思，总觉得不对劲。这样的解释是不唯一的，判断时间单位是月还是年的条件缺失先不说，天体在某一时刻处于什么位置，需要大量的史书记录去支撑，秦以前留存下来的古籍现在都是稀世之宝，根本不可能提供完整的对照。说到这个，闷油瓶根本没有另外查资料啊，就算他看过那么多古籍，难道他还能记得住木星——不对，是日月金木水火土这七个星体，不同时间在不同星宿中所有的轨迹？这也太厉害…妈的，这是变态了吧！ 我不由转头看向身边这位神仙哥哥，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眼神，闷油瓶感觉到我的视线，眼睛抬起来和我对上，手里的笔就停下来。他沉默了两秒，目光依次扫过我，我手机上的星宿图，最后是我面前只抄了木星那句的白纸。然后闷油瓶自己译到一半的图就不管了，手伸过来，把笔点到了我面前的纸上。 我把纸张压住不让它动，闷油瓶单手在纸的中心点了个圈，然后以这个圈为中心，向四周画出二十八条射线，又在左侧居中的一条线上，从中心开始往外，以等距离的间隔依次打了14个×，最后在第14个×的右上角，写上一个小小的1。 瞄了眼闷油瓶自己在写的那张“标准答案”，上面虽然没有这些射线和×，但我这张的1和他那张的1所在的地方，是差不多一样的位置。 好，学神终于看不下去，给本学渣添上了辅助线。
第24章 鲁黄帛里到底有什么 有了闷油瓶的辅助线和现场标点，我看着我面前的图画，总算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黄帝内经·灵枢》中有一句，“天周二十八宿，而一面七星，四七二十八星，房昴为纬，虚张为经” ，这里“房昴”“虚张”都是星宿的名字，一为“经”，一为“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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